教育对话的融合品性论文
一、回到教育对话本身
“生活世界是给予我们并由我们积极创建的:对之进行现象学反思,可能会给我们提供个体的与群体的自我理解与智慧实践的各种可能性”。将“回到事情本身”放置到教育对话语境中,就是回到它的本身,恢复它的多元性、丰富性与生命性,让教育对话在自身存在过程中直接彰显其本质品性。
1、教育对话即关系
“时至今日,人们开始普遍相信现实世界并不是受机械论决定的;宇宙并不像一个大机器,而更像一个生命体。” 对许多科学家而言,关系就是现实中的一切。”人的生命起源于关系,成长与子宫、与他人相关联。相应地,我们的存在也同样发生于与世界的亲密且富有意义的关系之中。教育对话关系具有复杂性和多面性,它最根本特征不是词语,而是参与者表达的意义。首先,教育主体间保持一种“我—你”的关系是对话的起点。“我—它”关系是工具性的,只注重物体的效用以满足我们的目的,而“我—你”关系则不同,它更高级,能使我们真正成为人。其次,我—你是既亲又疏的关系,它要求教育主体之间保持一定的距离。最后,教育场域中的主体要与他人形成对话关系,最重要的不是以自身为出发点,而应该从他人开始。我们应该以充分尊重的方式与人交往,不能想当然地去解决“别人的问题”,当他人与我们坦诚相遇并产生共鸣时,对话关系就产生了。
2、教育对话即理解
伽达默尔指出,在与他人相遇时,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想法,这些想法会显著地影响他人是如何被理解的,也构成了我们理解一切的基础。通过对话,教育主体会逐渐意识到彼此之间的整体关系,如此,便不会存在偏见,而是会随着对话的进行不断地调整自己对他人、对周围整体环境的理解,尽最大可能地认识自身的偏见和情境性。在教育对话的过程中,要开放并理解他人,教育主体必须要倾心投入,既要倾心关注自身的思维与意识,还要付出必要的时间、精力和空间来倾心认识和理解他人。当然,倾心投入去理解他人还有另外一个层次的要求,那就是在对话的过程中必须确认他人的本意,不断寻找合适的言词。伽达默尔指出:“任一交谈均需要一种共同语言,或者说,它能够创造出一种共同语言。对话要有一个核心,对话者围绕这个核心参与对话,并针对该核心互相交换意见”。简单地说,在一次成功的谈话中,教育主体们彼此均受真理的吸引,团结一致地形成一个以理解为核心的新型社区。这就是教育对话的魅力所在。
3、教育对话即融合
在理解他人的过程中,教育主体们会不自觉地信守承诺、倾心投入,与他人相遇,细心聆听他人的不同声音,耐心地等待他人对自己理解所做出的肯定与确认。例如,在课堂对话中,学生基于自己已有的知识进而迸发真诚的质询让问题引领师生进入探索和发现的空间,如此,理解就应运而生。这样的一个理解过程就是伽达默尔所指出的“视域融合”。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双方会因为视域的融合而消除异见并失去自我,教育主体也不会因此而获得完美的理解,他们的视域也不会彻底融为一体。这种融合是指在培养理解的过程中,主体们必须把自身偏见和情境性所构成的复杂性视野与他人的复杂视野进行充分的交流和交融。正如“人类的思想要变成真正的思想,比如一种观念,只能通过与他人不同思想的交锋实现,并体现在他人的声音里,用他人的话语来表达,表现在他人的意识中”。当成员做到一起来共同探索集体的视域时,就会发现新的方向犹如种子般地萌芽生长;当大家彼此相互理解之时,就能彻底看清方向之所在。
二、教育对话“活”的艺术:融合品性的凸显
1、置判断与假定
搁置判断指的是“要养成一种观察自己和别人的判断过程的能力,立场要中立,要能置身事外”。多数情况下,人们倾向于掩盖自己的判断,因为人们会担忧实话实说风险太大。其实这种“遮遮掩掩的策略”终究会遭到惩罚,而百分之百的诚实能够帮助我们超越个体间的冲突,相互理解,形成共同理念。在对话中,教育主体会慢慢地超越机械方法论判断的禁锢,拓展视野,真正学会创造性地去思考而不是下意识地应对,他们会自觉地放慢判断的速度,收集更多的资料,发现新的可能,以更加全面地认识事物。其实,参与者在做快速评判时,通常是基于个人思维假定的。每个人对世界都有各自不同的思维假定,并均坚持自己是正确的,当相互对立的.假定同时存在时,人们会不自觉地产生困惑、灰心、愤怒、不信任,等等。随着教育对话的深入开展,人们开始关注自己的本体感受,去认识和识别隐藏在自己选择和行为之后的假定、观念,从不同的角度去审视它,并悬置它。
2、倾听
有研究者指出,倾听可能是一个人最具创造性的简单举动,我们的倾听方式、内容、对象以及倾听背后所隐藏的假定都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我们对现实世界的看法。若要真正实现倾听,我们必须要将自身的偏见抛弃或者放置一边,虚心接受,真诚理解。然而现实中,很多教育主体在不自觉地抗拒着倾听。他们听的时候只能是自己发出的噪音、自己的话,而不是别人所想说的。在群体对话中,由于所有的教育主体都在倾听并逐渐形成共识,倾听的威力便会以几何倍数增长,逐渐融合的教育者会慢慢学会同时从三方面去倾听:第一,他们会开放地倾听他人,找出其认为重要的内容来拓展、完善自己的理解;第二,他们会倾听自己内心的声音和自己说出的话;第三,他们会留心集体共同关注的问题、大家的共识以及正在酝酿的新想法。这种多重视角的倾听增加了人们看待事物的深度,促进了教育主体合作关系的建立与保持,挖掘了以集体倾听为基础的系统思考的潜力,激发了集体智慧与共同信念的生成。
3、质询与思考
质询是指教育主体在对话的过程中保持好奇的态度并进行提问,试图去“看透”事物的或者事项的本质,从而发现新的见解。这种质询精神源于个体想要探索未知、用新的眼光看待一切的强烈意愿,在这种意愿的作用下,人们能够通过问题将自己的视界拓宽到一些未知的领域,从而将对话引入一个全新的空间。“质询能否使得整个对话更有深度、内容更加丰富,根本上取决于个体质询的意图”,例如教育者能够以客观、积极的态度去质询别人的观点,或者以开放的态度迎接别人的质询。但单凭管理者与教师、教师与教师、教师与学生之间的质询往往无法促进学校的飞跃式发展,善于学习的集体能够自组织、自我改造,从而日新月异,不断取得新成就。这就需要所有成员在倾听他人或者向他人提问时,对自己所听到的内容以及其对自己产生的影响进行审视,对谈话的主题、观点、问题以及谈话中出现的新思想或者是谈话的整个过程进行反思。此外,为了开启集体的智慧之源,教育主体需要学会聆听,暂时的沉默和孤独使我们的头脑更加清楚,更客观,更有洞察力。
4、逐渐融会贯通
多元社会的生存,要求人们秉持这样一个信念:“社会各团体之间或者团体内部要实现相互理解,必须通过真正的对话进行,所有的公民都必须真心地投入到这样的交谈之中”。教育对话是一种强大的、理解性的力量,不管教育主体之间存在哪些差异,它都能促使大家形成良好的关系并相互理解。在教育对话的过程中,参与者除了会搁置判断与假定、认真倾听、质询与反思之外,他们也会渐渐地接受和认同集体内的指南或者原则,摒弃原有的排斥与抵触,将其视为一种辅助集体对话的激励工具。这就使得整个学校范围内着弥漫着一种“深度民主”的氛围,教师们会对那些价值观虽与其不同,但却并非决然敌对的人抱着尊重、虚心听取和合作的态度。当然,在这个过程中,不同教育主体之间存在的看似不可协调的混乱和不适也会使得合作关系充满不确定性和紧张性,但已经融入个体日常生活的对话技能会使其不再固执己见,开始了解众人的想法,尽量与他人合作。
三、教育对话的改造力:融合品性的意蕴
1、体验集体同步,意会相互依存关系
世界上的任何事物都存在着不可分割的联系,尽管复杂的程度可以被分割成不同的层面、多个部分,但他们都从属于一个更大的整体。“同步性是事物内在联系的外在表现,是所有生命的内在相关性所产生的可感知的变动征兆,它意味着更为紧密的现实的连续性。在让人迷惑又颇为有益的同步事件背后隐藏着我们应该进行深挖的问题关注点:人们意识的变化,相互关系及其产生的整个系统,组织所寻觅的合作精神和共同领导都取决于这种关注”。而且,对话能够激励着“观念的变革”,促使人们意识到这种共同行动、共同思考所带来的出乎意料的结果,从而更加适应同步性的行动和思考,并体验到集体智慧发生作用的微妙感受。在教育对话中,我们倾听的目的就是建立联系,发展关系。在这个过程中,教育者会放下追求任何具体结果的渴望,通过质询达到新的、前所未有的理解水平,拓展倾听的幅度,了解到以前有可能漏掉的内容,认识新的联系。这有助于教育主体更有效地与他人合作,更积极、自觉地倾听集体理念并帮助大家共同认清集体理念。
2、控制两难处境,建构集体的能量场
在教育对话的过程中,教育主体之间总会发生似乎不可调和的矛盾,它可能会使集体处于分裂或者进退两难的困境。但随着个体对集体同步性体验的加深,他们会转变观念,不会再执着于个人观点和立场,而是坐下来面对悖论、融合观念的强烈意愿去接受彼此。教育主体会逐渐认识到,集体中的协议是人际关系、共同理念的产物,对组织具有凝聚和激励的作用。因此,整个集体会将组织内协议的制订视为是一个连续的过程,每个协议都是当时当地具体情况的瞬间反映,并尝试着将行动与决策中的核心价值、目标融入周围变动的环境、变动的世界中去。正如物理学家所描述的:“一定的时空中一直存在着这样的能量场,人们相隔很长时间之后,都会重新进入这个场”。教育对话过程中,教育主体之间稳定的交往方式、彼此熟悉的沟通话题、相互分工的方式、喜欢相邻而坐的位子,等等,这些模式固定下来并得到不断地加强,就会成为集体能量场的一部分,而通过处理悖论、模糊协议,个体能够灵活地控制两难处境,这又使得集体能量场不断强大。反过来,集体能量场有自身的生命和意识,它可以改变长久以来形成的、扎根于每个教育主体心中的既定假设,以营造集体合作和共同领导的文化。
3、直面阴影,建立民主的异质性社区
有研究者指出:“光明使人眼界大开,这并不仅指它让人们看清了明亮世界的景象,更让人意识到了黑暗的存在。”在教育场域中,有些阴影没有被人们认识到,也从未被谈及,有些阴影的形成正是由于集体内过分强调某一特定价值观念而形成的,这样做的结果就是强求大家去达成一致的意见和共识,若遇到重要却又难以达成一致的问题时,人们甚至会不约而同地保持沉默;在表面的一致背后,仍然存着潜在的分歧与冲突。而通过教育对话,教育主体会逐渐认识到阴影的存在,当判断被搁置,思维中被否定的部分就会被人们当作整体的一部分来对待。每个个体都作为一个完整意义的人走到一起,带着各自不同的观念、习俗、文化、信仰、价值观和传统,融聚到社区这一大“空间”中来,这个充满异质性的社区不会忽视、轻视甚至边缘化任何不同的观点与看法。而正是教育对话的认识和理解促进了学校内领导方式的转变,才培育了这样的社区。当面临意见不一致、困惑、挫折和误解的时候,教育主体仍然愿意保持伙伴精神和合作情谊,这才是一种成功的对话。这样的一种人际关系就其实质来说远比任何其他那些特定的交流形式更加深入、持久。
4、把握对话的时刻,进行创造并再创造
有研究者基于巴赫金的狂欢化理念指出,狂欢是复调性的,也是对话性的,它能促进教育对话的开展,创造一定的空间来让那些平时被边缘化的人们走上中心舞台,给每个参与者提供亲身体验与学习的机会,使其真正学会把关系和理解、观念与行动、认知和情感结合统一起来。在教育对话中,不同教育主体相遇之后的主要结果是理解,他们以对话的方式来反映和阐明现实,他们积极参与对话、示范和实践对话,在对话中生活,协力去发现促进、鼓励、抚育和创造对话的途径,他们能够发现自己的声音所在,同时也要去聆听他人的声音。这种狂欢性使教育主体之间形成的异质性社区更加引人入胜、更加富有情趣和魅力,也能够为教师群体带来解放、能力、自由、理解和关系。此外,狂欢作为教育对话最真实的体现,是一种与众不同的领导之道,它会促使群体内的教育领导者放弃单项的独白,把握对话的时刻,引领集体成员了解复调的复杂性和模糊性,并在复调中处之泰然,在不会结束的对话中不断进行再创造。
在教育对话中,教育主体能够逐渐意识到维持群体的友谊氛围比固守自己的见解更重要,这时候所有教育主体之间便会出现一种建立和分享共同意义的积极心态,而且这种流动的共同意义会在人们的对话中不断地萌生、改造。如此,教育主体便进入了一种新型动态的关系之中,他们积极地发表自己的看法,认真地倾听他人的观点,不会拒绝或者排斥任何特定的对话内容,从而在彼此之间建构一种促使自身解放、集体发展的理想的合理化情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