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相信思想有力量的,但我不太相信思想的力量.这思想的力量,有人用它来打别人,也有人用它打自己.耶稣说,有人打你右脸,你当把左脸也伸过去给他打够;也有人采取以怨报怨以牙还牙;中国人的传统做法似乎是息事宁人的.在我自己,是既不愿挨打,更不想打人,唯求安于自己的想法,说自己想说的话,做自己想做的事,所以我是不太相信思想的力量的,——确切地说,是别人思想的力量.但我不得不承认,思想这东西确实有它的力量,非但有力量,且还颇大,大过千军万马,大至颠伦亡国.中国人,特别是中国的圣人君王,是非常善用这思想之力的,策论家妙用它可使敌国退兵,圣人妙用它可教门徒顺服,君王妙用它可以愚民.人们都说中国人不信教,他们错了,中国人哪里不信教,这教的名字是:孔教.先前的君王便是巧化这教对民众实行统治.中国人几千年封建统治下的民众何曾得到过“人民”的称号,他们只是愚弄后的孔教徒,遵守了教规,你就是顺民,违背了教规,自然便是暴民.这教规是什么?就是被君王们挑拣后的我们伟大的孔圣人及其追随者提出的儒家思想.被毛泽东推为现代思想圣人的是鲁迅.尽管鲁迅说过很多孔子的坏话,说过很多封建道德文化的坏话,妄想“打倒孔家店”,然而孔子被打倒过么?孔子就像是个不倒翁,鲁迅力气纵大也不过只是把他推偏了而已,一会儿就有回原了,断不能扳倒.说鲁迅的笔是投枪匕首我信,要说鲁迅思想替代了孔子思想我是真不信的;说鲁迅是思想家也不为过,但愣是被毛泽东说成思想圣人就言过其实了.思想家从来都是很无辜的,身后所发生的事也许非其所想,他们不过是统治者利用来愚民的工具罢了,当然,对思想家来说这可能还算好事,殊不知很多思想家是连这个被利用的机会都没有的,虽然很多时候统治者就像是三流翻译员,让原本的意味大变.孔子是这样,鲁迅也是这样,鲁迅只是鞭策了旧社会的不是,“新”时代便自作多情地以为在为它唱赞歌了.通常我们所看到的被公认的思想家都是上一个时代的,很少有同时代的,为什么呢?因为思想家多是为人民说话的,而人民的利益难免与统治者存在分歧,但思想家却是公认的,绝不是自封的,何为“公认”?不要天真地以为公认就是公民认可的,至少在中国不单是这样,“公认”更多的是指公家所认可的,公家是谁?当然是统治者.统治者一般不会认可同时代为人民说话的思想家,就像你不会爱护咬了你的别人家的狗一样,但你通常却很爱护自家的狗,因为它很听你的话,你让它咬甲它断不会咬乙,这不就是那些讨好政府的文人的写照吗,他们哪里是思想家,简直是狗奴才.狗有思想吗?有的,完全是主人的思想,故立这样的狗奴才为思想家也实非政府的明智之举,因为立了也白立,得不到普遍人的认同,好的解决办法就是选一个上一时代的合适人物加以立之,曲解一下这人的言论,再冠言之此人所批之物系旧社会的东西,现在是新时代,正是此思想家理想中的时代.呜呼!公认之思想家得矣.时代太需要思想家,其实不过是统治者太需要思想家的力量.我认为这个时代是不需要思想家的,假如我们每个人都能做个真正的公民;如果说非要有思想家,他的职责也不过是启迪我们做一个真正的公民罢了.但实际上在这样的社会是很难有同时代的思想家的,因为非但得不到“公认”,还要被打压甚至是封杀.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是难有是非的,有的只是立场,即便有是非,也是立场上的是非,倘若与真是非相悖,是正常中的不幸;倘若与真是非吻合,就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我们历来的所谓思想家,也不过是恰好勉强站对了立场,而一些所谓的坏蛋,也只是恰好站错了立场.立场站对了,你就要被赞扬;立场站错了,你就是毒草.怎样判断是站对了立场还是站错了立场呢?你只要看谁最终取得了成功,谁占据了话语权就可以了.在中国,成功者是永远对的,失败者当然只有永远错,成王败寇就是这个道理.在这种大环境下,相信别人的思想很是容易犯糊涂,对我而言也没有多大意义,我不愿有立场,我只相信是非.立场是易变的,思想是可以被统治者篡改的,惟独是非亘古不变,只要它的标准——在我看来该是自由、民主、平等、团结——不变.我相信一定有人说我偏激,这已经不是什么新奇的发现了,早就有人说我眼有斜视,耳不够灵敏,——吾,耳之不聪,目亦不明,唯三寸不烂之舌,聒聒于世,望得一贰志同者和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