矛盾是人类社会存在的基本状态,也是人类社会发展的根本动力。不同的矛盾在人类社会中呈现为各式各样的社会问题,人类社会的发展史就是人类不断解决各类社会问题的过程史。黑格尔就明确指出“矛盾是一切运动和生命力的根源”。进一步来看,人类社会的发展其实就是人类作为主体与其他一切对象物发生关系,并不断改变和改造对象物及其与人类的关系从而不断满足人类需求的过程,换句话说,就是人们不断调节、控制和处理人与他者关系和利益的过程。随着社会生产力的发展,人类社会出现的矛盾和问题必然会呈现出“当时代”的特点,这些矛盾和问题很大程度上超出了“原时代”人类能力处理范围,因此,国家及国家“治理”能力也正在这样的意义上得以产生和不断发展。如果将历史上的国家处理社会矛盾和问题的方式都看做国家治理能力发展的一个阶段和一种样态的话,国家治理能力经历了农业社会统治型治理国家治理能力阶段、工业社会管理型治理能力阶段和现代社会合作型治理能力阶段等三个阶段和样态。从本质上讲,时代问题是时代能力的呼唤,历史上的每一种国家治理能力阶段和样态都是当时历史阶段下对国家治理能力的“现代化”(或者说“时代化”)要求,是国家治理能力随着国家和社会发展而相应发展和与之相适应的过程。当人类历史发展到全球化、民主化和信息化的后工业时代,人们发现如果将所有希望都寄托于国家(政府),这样做既是空想的也是危险的,于是人们认为现代社会的国家诸多问题及其复杂性,需要包括政府在内的多元主体进行有机合作治理。从目的论来看,无论是什么样的国家治理能力样态,国家治理能力的主要任务都在于实现国家目的。由于现代社会的要求和现代国家的建立,规定了国家治理能力现代化的根本目的在于实现国家和社会的善治,从而促进“人的自由而全面的发展”。一、国家治理能力现代化研究是现实社会发展的迫切需要。从世界范围来看,国家治理能力现代化研究已成为当今人类社会关注的焦点。当今社会是现代化进程中主权国家治理的社会,“现代化进程”的时代背景和“主权国家治理”现实状况是现代社会两个非常鲜明的特点。一是,现代化进程带来的变化及问题。整个人类社会已经不可避免地处在了现代化进程当中,这种现代化集中表现为人类的理性化、经济的全球化、世界的信息化和社会的民主化,现代化的潮流推动着整个人类的进步,与此同时,也产生了各式各样的现代化问题。例如:从个体方面来讲,现代化促进个人主体意识和个人理性的觉醒,但也带来了个体原子化倾向、利己主义泛滥、拜金主义盛行等问题;从社会方面来讲,现代化促进了社会活力、效率和相互联系,但也带来了价值观矛盾、利益冲突、环境破坏、道德失范等问题。整个人类社会呈现出各种极其复杂交织的问题,管理科学专家比尔说:“旧世界的特点是管理事务,新世界的特点需要处理复杂性”。二是,主权国家治理失效问题。随着民族主权意识的觉醒,世界各地民族主权国家纷纷建立,但是由于很多民族主权国家的自身建设跟不上社会发展的需要,出现了治理失效的问题。当然这里讲的主权国家治理失效,主要是指主权国家的政府在治理国家过程中的失效,因为,传统意义上讲的治理基本上都指的是政府治理。从总体上来讲,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都不同程度的出现了治理失效问题。从发达国家来看,很多发达国家的政府被定位为“超级奶妈”,却出现了政府职能越来越大、机构组成越来越复杂、运行效率越来越低下、财政收支出现严重赤字等问题,政府服务能力和服务水平很难满足公民的需要;与此同时,政府越来越复杂化、越来越精英化,公民很难有效认知和了解政府的决策和行动,也很难对政府的公共管理过程进行有效的监督。因此,很多发达国家公民对政府及政府行为越来越失去兴趣、越来越失去信心和越来越失去信任,政府的国家治理能力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从发展中国家来看,大部分发展中国家的政府要么“太大”要么“太小”,有些发展中国家的政府把国家的所有领域都作为政府管理的对象,政府承担着“大内总管”的角色,导致政府机构庞大、治理方式粗暴、治理力不从心、社会缺乏活力等问题;有些发展国家则过度迷信市场和社会的万能,把自身定位于“社会的小孩”,导致国家混乱无序、社会深层分裂、国家内耗与贫困等问题。因此,很多发展中国家的国家治理能力的合法性和有效性都不同程度地出现了诸多问题,出现了国家治理能力的危机。更进一步来看,全球化更是使得某个国家治理问题很难被控制在某国或某个区域的范围内,而是在全球范围内快速扩散和传导,使得诸多问题变成了全球性问题,出现了国家治理问题的“涟漪效应”和“蝴蝶效应”;与此同时,很多国际性问题也超越了国界,渗透和转化为了主权国家内部的治理问题。因此,从某种角度上说,推动国家治理能力现代化,使之与社会发展相适应、相匹配、相促进,已经成为整个人类社会广泛关注和思考的焦点问题。就中国社会发展而言,国家治理能力现代化的研究显得更为迫切。从中国社会当前发展情况来看,中国社会正处在社会转型发展和全面深化改革的关键时期。一是,解决中国社会转型发展所产生的系列问题的需要。随着我国改革开放的深入发展,我国发生着从农业社会向工业社会、从封闭半封闭型的传统社会向开放型的现代社会、从计划经济社会向市场经济社会的转变和转型。随着我国整个经济社会的转变和转型,当前社会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社会问题,主要包括价值冲突、利益矛盾、公共环境恶化等问题,并且这些矛盾和冲突呈现出集中爆发、广泛凸显和深度交织的特征。从深层次上来看,主要是社会转型所带来的社会活性化、价值多元化、利益多样化所伴生的问题,而且这“三化”又相互影响、相互促动、相互深化。正是这种深层次的社会观念、结构和形式的变化,必然要求国家治理方式和国家治理能力与之相适应。二是,中国全面深化改革迫切要求推进国家治理能力现代化。全面深化改革是一个改革发展的系统工程,系统改革的根本是通过对政府自身的改革推动社会整体的改革,当前中国政府自身面临着贪污腐败、敷衍塞责、随意决策、执行不力、社会互动性差、社会回应不够等问题,而这些问题从根本上讲是国家治理能力与社会发展需求不相适应的问题。与此同时,随着中国改革发展,中国公民参与社会治理的意识越来越强,中国的各类社会组织越来越多、力量和社会影响力越来越大,如何更好地调动公民和社会组织参与国家治理,如何发挥各类社会主体的积极性并有效整合所有社会治理主体的能力,是我国全面深化改革又一重大课题。研究国家治理能力现代化既是解决转型中国所产生的系列问题的需要,也是我国全面深化改革的需要,因此,在这样一种背景下研究国家治理能力现代化就显得尤为重要和迫切。二、国家治理能力现代化研究是社会科学发展的强烈呼唤。理论研究的发展是随着社会发展而发展的,随着社会经济、技术和观念的快速发展,人类社会出现的问题变得越来越多样、多变、多维、多态,并表现为愈加的关联性、整体性和复杂化的倾向,原有的国家控制理论、自由经济理论、福利国家理论等经典社会理论已很难对当代社会发展进行全面解释和有效指导,于是出现了社会科学传统范式的危机。20世纪70年代后,新公共管理论、公共选择理论、协同学理论、自组织理论等复杂性理论相继产生并广泛运用于社会科学研究当中。与此同时,西方一大批学者在在汲取新的社会理论营养的基础上,将视角聚焦在了国家管理的新范式上。例如:治理理论创始人之一的詹姆斯•罗西瑙( James ) 指出“现代社会问题要求我们采取一种与传统方式不一样的处理方式,我们或许需要提出一种适应现代社会发展的管理理论,它将良善治理和公共利益的增进作为共识性目标,这些管理活动的主体既可以是政府组织,也可以是非政府组织,它既可以是包括政府的管理机制,同时也包括非正式的、非政府的管理机制。”罗西瑙认为,随着社会的发展,现代社会的问题与过去的问题相比,发生了质的变化,而这些新的社会问题要求一种新的社会理论来解释,也需要一种新的社会理论来指导解决。罗茨()则认为,“有序统治的环境和条件已与过去大不相同,因此,我们需要以新的方法和模式来统治社会,治理意味着统治的含义有了根本性的变化,意味着一种全新的统治过程。”罗茨认为,在当今社会,国家维护社会秩序和促进社会发展的环境和条件都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这种背景的根本性变化要求一种全新的国家管理理论来处理社会问题和推动社会发展。全球治理委员会则在《我们的全球之家》的研究报告中指出,“现代社会当中的各类相互冲突或不同利益的调和,需要公共的或私人的个人和机构管理采取联合应对的行动。这个过程既包括人们必须服从的正式制度和规则,也包括各种通过人们协商形成的同意或共识的非正式制度和安排。”全球治理委员会认为,传统的政府作为单一主体管理社会的方式,已经无法很好地处理各类社会冲突和矛盾,也无法调和各社会成员的利益和需求,而是需要一种政府和非政府组织或个人的正式和非正式的合作治理的方式。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讲,国家治理能力现代化的研究是社会科学理论随社会发展而发展的结果,也是社会科学自身发展导致范式转换的要求。在中国,就笔者掌握的资料来看,笔者发现最早介绍“治理”或“治道”的文章可能是在1995年《市场逻辑与国家观念》(“公共论丛”第一辑)上有一篇署名为“智贤”的论文——《GOVERNANCE:现代“治道”新概念》,文中将Governance翻译成“治道”,认为“治道”就是指提高公共事务治理效能和提高驾驭经济社会发展的能力。接着,1999年,中央编译局俞可平研究员就在《马克思主义与现实》杂志上就发表了题为《治理和善治引论》的论文。他在文中全面梳理和论述了治理、善治和全球治理等相关概念,系统介绍了西方诸多学者的治理理论和代表性观点,深入分析了治理理论的缘起、产生、积极与消极影响及未来可能性,然后在综合评述各种治理理论和观点的基础上,提出了自己的治理理论思考和观点。他认为治理理论是全球化进程的必然逻辑结果,也是两大阵营结束冷战后的国际政治经济新秩序的要求,是当今时代公民社会和民主世界的要求,是当今时代合法治理和有效治理的要求。他进一步指出,治理理论是对社会科学中长期形成的两分法思维的一种超越,认为有效治理是市场方式与计划方式、公共组织与私人部门、国家政府与公民社会、主权国家与国际社会的有机合作管理公共事务的过程;它强调现代管理的本质就是合作应对;它合法权力的来源不仅仅是政府,还包括社会组织、市场组织和公民,这也就决定了政府、社会和公民共同分享公权力和共同承担公共责任。这些前瞻性的观点体现了中国学者对国家治理和国家治理能力现代化研究的强烈呼唤。2000年,俞可平主编的《治理与善治》论文集出版,收录了国际上知名的治理理论代表人物斯托克、罗茨、库依曼、杰索普等人的论著,“治理”随即成为一门国内学术界的“显学”。十多年来,众多学者都对治理相关问题进行了深入研究,涉及到了治理价值、治理主体、治理方式、治理资源、治理背景、治理影响因素、中国治理、企业治理、城市治理、乡村治理等方方面面,大大深化了国家治理和国家治理能力研究。但是,与此同时,笔者也发现直接以“国家治理能力现代化”为主题的研究非常之少,大多对国家治理能力现代化的研究都只是散见在各类治理相关主题的研究当中。综上可以明显看出,国家治理问题是现代社会的重要课题,而国家治理能力现代化的研究更是显得尤为重要和必要,因为,国家治理能力现代化将是一切国家治理资源转化为国家善治效果的关键和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