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没有光,没有颜色,甚至没有地。
人们所认为的理所当然,亘古或永恒。不过是千年如一日,一日如千年。
以光速或者超越其速度穿越,浸入一片混沌空虚 ,个体生命还原为虚无。
唯有见过光,才知道什么是暗。
第三日,地发生了青草。
地和青草联结,绿色将死灰点燃,复苏战胜了死亡。
一百五十天的水。不要把它放在庸常的传说,抑或想象中。
四周密封的船,不会沉没的船。不是一天,两天,是连续五个月。
最后,它停在亚拉腊山上。
你以怎样的心情打开窗户……窗外生息全无。你放出一只鸽子,期望它衔一根绿草回来。
但是没有,陆地重回混沌,重归雾霾。
除了山顶,一片汪洋。你哭到肝肠寸断,追问苍天。
蕨类。裸子。双子叶。
它们究竟来自何方?
他告诉你说,我不再因人的缘故咒诅地。在你犹疑悲戚的眼神中,忽然发现——
稼穑。寒暑。冬夏。昼夜。永不停息了。
但你并不知道,那个根植于你基因中的DNA是否还在。
四十年。旷野。
除了野草,还是野草。一粒极小的石子都能将你绊倒。
他说凡活着的动物都可以做你们的食物。
可这无边的原野一无所有。
味蕾,胃粘膜将欲望化为怨愆,或幽兰,或飘渺,或闪烁。覆盖无尽的绝望,草原成为咒诅。
名为欲望的肉吃了,还要再饿。喝了,更渴。有一个人,从草原深处走来,他说,我的话可以吃,你吃了,永远不饿。我给你的水,你喝了,永远不渴。
你使出最后的力量,一把蒙古刀杀死了这个臆想者。
你的同伴没有丢弃你。带着你的遗骸跨越旷野。
风餐露宿,终于走出草原。你的血泪,你的艰辛,你的绝望,连同你的骨灰一起,投入约旦河,永远遥望迦南。
可惜了 。
那一条船。
可惜了。
为你而造的草原。
站成一棵树
我从一棵树,站成了一片森林。
我抵挡的,不仅是阴霾,风霜,雨雪。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重复。
我等了很久。
我不知道我等什么。
你说你一个人在漫步,遇到了许多一样的树。
原来那是一株黄连木。
啊,黄连木。难怪它的命那么苦。苦也要活。活得有尊严,不比异花异树差,更透出不屈的勇气和倔强。
你这样感叹道。
在黄昏幽静的林中。土地潮湿松软。树站成一个个雕塑。
鹅黄的草坪铺在林中,衬着暗绿的叶,像孩童的脸颊。
光线渐暗,森林寂寞清冷。
这一片森林一定等我很久了,你靠着一棵树叹息。
深秋的山里,我巡访一片红叶。
一晃而过的景观大道上,你说再过几天都是红的。
所有快乐的记忆,我都心存感激。
是的,从心底发出的喜悦会点燃容颜。如果驰骋在红叶漫天的海洋里,一定会燃烧成黎明海边的朝霞。
我从一棵树,站成一片森林。
站到地老天荒。
繁星
幽蓝的夜,白色的沙与星空对话,诉说绝望的情愫。
空气中弥漫着温软的气息,仿佛恋人的呢喃,仿佛薰衣草抑或迷迭香,边际模糊暗淡,空洞遥远清冷。
繁星坠落,它迷惑于浩瀚、起伏与绵延。光与色,幻化蛊惑,魅力无限。它甚至渴望融化,将一生的想象托付其中。
它快乐地寻找,却发现,除了沙,还是沙,没有尽头。
风吹过来,它的情人忽然暴怒,腾空而起的黄沙席卷天空,四维昏黄暗淡,狂躁撕毁破碎灭绝,仿佛末世。
繁星奄奄一息,迷失于荒漠中。它挣扎,呼喊,却寂然无声。它在沙丘之下窒息,绝望,身体和灵魂分离。
它渴望江河,渴望生命气息,哪怕是一只昆虫,抑或是沙漠的杜松……
昏沉中听到鸟的翅膀冲向天空,而天空却那么遥远。
我使沙漠有水,旷野有河。
这句话,使它相信自己坠入幻觉。
它潸然落泪,泪水却迅速消逝于沙中。
繁星遥望银河。
千里之外,千年之后。那是它的禁地。
银河熠熠生辉,繁星悟如花开。
你的爱就是我的银河。一点一点从悲伤中坠落。
仿佛走失千年,辉映彼此璀璨的光芒。
它渴望汇入银河,永远不再醒来。
它等待墓床,湮没于千万万年之后。成为化石,记录自己一生的怅惘。
却陡然发现,自己竟置身于苍苍茫茫的银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