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慕瑭
《大医精诚》一文出自唐代医家孙思邈的《备急千金要方》,历来被奉为医学人文的经典之作,而其文章主旨“大医精诚”四字更成为了后世每位学医、从医、行医者应铭记心头的职业操守和道德准则。下面,我想结合当今时代的变化及自身的感悟简要谈谈我对“大医精诚”的理解。
首先,阅读《大医精诚》一文,便可感到一位“大医”的形象跃然纸上,令人肃然起敬—— “凡大医治病,必当安定神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 。不得不说,文章中的这位“大医”境界相当之高,“无欲无求”“誓愿普救含灵之苦”等等字眼,恐怕是许多人终生难以企及的高度,甚至这样的境界让许多人读后对医生这个职业“敬而远之”。扪心自问,我们当医生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赚大钱发家致富?还是为了攻克疾病难题获得成就?我想,医生的本质,就是治病救人,既不为利,也不为名,这应该是一个医生的身心所系,甚至是抛却自己生命也在所不惜,正如孙思邈所言“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如果能够以“治病救人”为自己终生的一个理想和追求,甚至是信仰的话,这样便可谓之“大医”,否则只能称其为“小医”。而有时我觉得,能做一个本本分分的“小医”,虽然没有“安定神志,无欲无求”的崇高境界,也为生计奔波,也为人事烦劳,但能够尽己所能为当地百姓解决一些大大小小的毛病,让他们的生活更幸福、更健康,都已经很不容易了。
其次,我想谈谈对“ 精诚 ”二字的理解。有人说,“精”是指医术精湛,“诚”是指医生要有高尚的品德修养。我觉得这样泛泛且断章取义的解释不应该继续这样传播下去。学医亦是治学,同其他学问一样,应当保持严谨而认真的态度。原文开篇即解释了“精”的内涵——“精”并不是指医术精湛,而是强调医生应“用心精微”。原文先引张湛之言“夫经方之难精,由来尚矣”,告诫学医者要掌握“经方”(即先人流传下来治病的各种经典的方法)是很难的,必须要下苦工。孙氏进一步说:“今病有内同而外异,亦有内异而外同,故五脏六腑之盈虚,血脉荣卫之通塞,固非耳目之所察,必先诊候以审之。而寸口关尺有浮沉弦紧之乱,腧穴流注有高下浅深之差,肌肤筋骨有厚薄刚柔之异,唯用心精微者,始可与言于兹矣。”这段文字旨在告诉习医之人:审察疾病,诚属不易;用心精微,始可为医。由此可知, “精”指的是用心之精,而非医术之精——用心之精关乎医德,非钻研所能补;医术之精关乎医技,乃努力所能及 。
再说“诚”。“诚”是中华文化的一个重要概念,历来被古今圣贤所推崇,可谓是立身之本,处世之根。各行各业,莫不以此为根基,从医当然也要以“诚”为先。《中庸》曰:“诚者,自成也;而道,自道也。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是故君于诚之为贵。诚者,非自成己而已也,所以成物也。 成己,仁也;成物,知也。性之德也,合外内之道也,故时措之宜也。”又曰:“唯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能尽物之性,则可以赞大地之化育;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则可以与天地参矣。” “诚”,即真心诚意,不虚伪,不造作。古人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诚”看似容易,实际上是需要一生不断地修行才能达到的境界。
孙氏说:“夫为医之法,不得多语调笑,谈谑喧哗,道说是非,议论人物,炫耀声名,訾毁诸医。自矜己德。偶然治瘥一病,则昂头戴面,而有自许之貌,谓天下无双,此医人之膏肓也。”这段文字所批评的现象,至今仍然存在。谨言慎行,不随便指说人之是非,亦不高扬己之医术,这是一位医生基本的职业操守。可在当今,仍能见到一些医生做出与此截然相反的事,这不得不令我们反思。
《大医精诚》虽然没有告诉我们任何一首方、一味药,但它之所以能流传千古,被奉为医学生必读之经典,正是因为它其中所蕴含的医道,是比良药秘方更为珍贵的财富,让我们每位医者受益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