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现在这支湖人队,请倍加小心,即使伤病束缚他们的双手,岁月迟缓他们的脚步。因为你永远都不知道那支冠军之师会在何时重现,上演华丽的王者归来。至少他们已然完成连霸,并将继续向一个新的湖人王朝迈进。
至于那个家伙……
2010 年 6 月,科比·布莱恩特 31 岁。去年的指伤带着它的增援部队兵临城下,带伤支撑日久的他突然如山般倾倒,压碎所有人的心。如果不是他的执拗和永不枯竭的好胜欲望,他本该在去年 12 月就坐上手术台,然后举止优雅地出现在板凳席,让两个月的恢复时光像缓慢而柔软的云朵般掠过他的生命。
31 岁,他的双腿日益感受到岁月的重量,巅峰时期的过人滞空拉杆逐渐成为浮云流影,慢慢地只能从天边的尘埃中依稀嗅到它的气息。这一季的他,比以往任何两季都要感到艰辛。赛季初保罗·加索尔的缺阵让球队运转晦涩凝滞陷入泥沼,他必须不断深入篮下背身单打,在肉搏和对抗之中展现暑假反复练习的低位脚步
2009 年 12 月,他伤了右手食指, 3 种不同颜色的淤青, 5 种深浅不一的黑色。不能弯曲,不能晃动。检查报告上冰冷的黑字:撕裂性骨折。训练师加里·维蒂看着他的食指,深深皱起了眉头,“我们经历过太多见鬼的伤病了,你还想带着这个继续打?太见鬼了。”
科比微笑,“绑上,让我回去。 ”
绷带在他的手指上一道一道缠绕,汗水滴在地上发出啪的声响。那种像是抽丝剥茧般的缓慢而目标明确的压力越来越重,震天的呼喊揪扯着躁动的空气,清清的汗水味混着药水刺鼻的气味在更衣室静止的时空中充斥了每一个角落。两年前与两年后的某一天,可以用这样相同的方式去标注。
约莫两年前的那个夜晚,队医在他耳边吼出相似的话语:“指伤严重,再打下去会报废的!”——然而一个小时之后,他戴着护具出现在球场,丹皮尔那种顽强凶狠的季后赛级别防守——盖不到你的球,我就按着你的手;按着你的手你还能投,那就冲着你的手狠狠砸上去——让他血脉贲张。他不断地突入篮下,把身体扔到空中与企图封盖的丹皮尔相撞,每一次的碰撞之后都伴随着言语的攻击,“很好,非常好,这样的规你还能再犯几次? ”
整个第四节连同加时赛, 他 10 投 7 中, 15 罚全中,拿下 30 分,全场 52 分。尽管投篮手有伤,但当他拿起篮球,就像西门吹雪拿起了剑,李寻欢拈起了刀,楚香帅坐在画舫上摸起了他的鼻子……
这一刻,时间、伤病、疲倦通通失却了摄人心魄的力量。最后只还剩下科比。
“我们派人单防他,然后我们两人包夹他,再之后是三人包夹而他轻松摆脱并且得分,”小牛队的主教练艾弗里-约翰逊满是无奈,“我们最后想到区域联防,我们试着把他逼到陷阱里,但是他总能摆脱,他根本就不配合我们的防守策略。”
该怎样去评价这个人? 杰夫·范甘迪在评论席上惊呼,“究竟手掌 MCP 连接处受伤是个什么玩意?这哥们简直不是人类!我想起了乔丹!”
“我不想成为下一个迈克尔 - 乔丹。我只是想成为唯一的科比-布莱恩特。”科比说。
09年1月21日,23 VS 24。开场不久,科比在防守詹姆斯的时候戳伤右手无名指,那根伤了的手指向左侧倾斜45度,触目惊心。科比努了努嘴,拜托医生把它掰回原位。骑士掀起反击浪潮的关键时刻,他就这样接管了比赛。“队里有他那样拼命的人,我们不拼命自己都过意不去。”奥多姆说。
09年总决赛第四场,科比的右手无名指再度被戳伤,剧烈的疼痛从手指上传来,敲击着太阳穴,他面容扭曲。摄影机扫过来,他迅速背过身去,下一刻,当他再转身的时候,已是神色如常。2009年12月12日,科比的右手食指遭遇关节间隆突骨折,食指第一个关节韧带处的骨头出现小块碎片。
一个让人辛酸的笑话:乔丹说,我的戒指多得一只手戴不满,科比伸出只剩两个完好手指的右手,我也是。
4天之后,人们又一次在球场上看到了他。在客场对阵芝加哥公牛的比赛中,他拿下42分。第一节在5分19秒的时间里,连砍20分。比赛中防守过科比的辛里奇说:“我已经防得够强硬了,可他还是能把球投进。我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可他就是能投进,你有什么办法?”
09年12月27日,湖人对国王。第三节即将结束时,科比手肘扭伤。他披着毛巾离开球场回更衣室进行医治,并在第四节再度归来。唯一的缺陷,这是客场。当科比回到球场时,并没有得到球迷山呼海啸的待遇,从他离开到再度归来,国王电视台甚至没有给过一个镜头。他靠着左手抢篮板、传球、出手,在第二个加时的最后时刻,他用受伤的右臂甩出两记绝命三分。
后来?——后来,他慢慢一天比一天老一点,伤也一天比一天多一点。对马刺背部痉挛,对76人扭伤脚踝。他的膝盖、手指、腹股沟、背全部有伤。面对球迷希望他休战养伤的呼声,他只是微笑,“我的食指里两个部位断了,只能通过手术康复,所以休息对我而言,毫无意义。”
菲尔-杰克逊说:“他被激怒了,被伤病激怒了。伤病成了他现在的敌人,伤病说他肯定做不到,于是他死也要证明自己能做到。这就是科比的独特性格。”——“伤病只是我们需要面对的事情之一。我不允许我的队友有那样的担心或者有那种态度,只管穿好你的鞋,准备好上场比赛。” 科比向伤病宣战道。
所以,我们看到,他逼着医生用夹板固定他的指骨,以便能在投篮时发力;他半夜三更地把 *** 师叫来,给自己深度 *** 3个小时,以克服背部痉挛的疼痛;右手实在痛得受不了时,他就用左手投篮和传球;左手效率有限,他就刻意增加移动范围,通过无球跑动来拉扯对方的防守;他在快要32岁的时候,竟然还能抢下16个篮板,刷新职业生涯的纪录;他带着全身的伤病,在新赛季里6次奉献绝杀,以及1个在波士顿北岸花园命中的、割断了对手喉咙的制胜球;他和阿伦?艾弗森共同上演了一个 *** 四射的20分钟,让无数从那个年代过来的人看得热泪盈眶,仿佛梦回2001年;他以一记双手灌篮超越了杰里?韦斯特,成为了湖人队史得分王,尽管最后遗憾地输掉了那场比赛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拼到这个地步?
对于他,最完美的一季年华刚刚过去, 4 枚总冠军戒指, 1 个总决赛 MVP 和常规赛 MVP ,两届得分王,垄断数年的联盟第一球员。在篮球世界里,他已没有太多需要证明的东西。余下的每一天,他都只是在和他自己,以及联盟苍穹上悬挂着的那些传奇作战。
作为职业球员,他深切知晓自己的身体状况,每天清晨起来时从身体各个部位传来的疼痛,他比任何人都更加能够体会。他未必能够知道自己现在付出的一切到底会换回怎样的结果,但当他走上球场,他的手指、腰背、脚踝比其他旁观者都更能感受到那种切肤之痛。在挑衅对手的时候,他有没有想过,像丹皮尔那种凶狠的犯规,他又能再承受几次?
可他还是去做了。那是埋藏在他灵魂深处的骄傲,“Everything negative,pressure,challenges——just all an opportunity for me to rise ”.接球,三分线外起跳,没有半点迟疑。篮球飞了出去,弧度之高,简直就像是要冲入云霄。篮板上的红灯亮起,承载着无尽希望的皮球终于落了下来,唰,一个满足了人类有关神迹和传奇所有想象的空心入网。神迹?不过,他是科比?布莱恩特,就是专门为了做这种事而生的。难道不是么?
“你,怎么可能赢得了我?”!!!——这就是只属于王者的骄傲、杀不死的骄傲!
在这个星球上,至今没有球员在意志上能够与科比一较高下,他的韧性甚至能让那些历史上的英雄自叹不如。本赛季,他习惯投篮的那支手,骨折了 2 支手指, 32 岁的他,膝盖和背部疼痛的麻烦也从来没有少过。然而,科比从不抱怨,也很少错过比赛,在众人都觉得勒布朗 - 詹姆斯本次季后赛被肘伤所困扰的时候,一句:“谁不是带伤在战斗”就可以令全联盟安静。想象他每次触球手指的痛,包括乔丹,打过篮球的人都会流泪。没有谁能像科比那样更接近乔丹杀手的本质。也没有谁能够像科比那样比乔丹更具报复心理。更没有谁能像科比那样比乔丹更视篮球为生命。而现在,他的勋章变成了五枚,又多了一连串的记录,但显然成为五星上将并不是他的终极目标:超越迈克尔——这个几乎不可能的使命,才恰恰合科比这样一个永不满足的家伙的胃口。
视频里,他对着镜头一字一句:“ Basketball is my life,not a part of life,it is life. ”
有种义无反顾的壮怀激烈,像风萧萧兮的易水河畔。
到了这个时候,我觉得自己应该满足了。这句话,我在上个赛季结束的时候说过,现在再说一次。真的,该满足了。
这些年,我们看着他,看着他狂放、张扬、高傲、华丽、暴躁、孤独、沮丧、尖锐、忧伤……看着他带着小指韧带撕裂去拼每一场,腰伤疼得跪在地板上捶地站不起来也要打加时;看着他在更衣室里发表演说:“这是一列火车,目的地你们都明白,要么上车,要么就让车开走,火车永远不会为你而停留”;看着他把因为受伤而向左侧倾斜 45 度的手指强行掰回原位,然后回到赛场,拿起穿心箭,瞄准对手的心脏,连投连中……
我看见他在无数刀剑拳脚下轰然倒地,然后又看见他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慢慢站了起来。
从今以后,我不会再去苛求什么结果,只要他能好好打球,能够有心情在队友下场时扔毛巾过去、抚摸脑袋,然后在比赛结束之后微笑着和他们一一击掌,这就够了。对我而言,他,一直健康快乐打球的他,比什么都重要。
地球的另一端,科比·布莱恩特在场上奔跑着。他是洛杉矶湖人的孩子,仿佛巴雷西之于米兰,皮耶罗之于尤文,劳尔之于皇马。从进联盟的那一刻起,他的骨子里就流淌着紫金色的血液。他是风沙浸染王朝蹄印时,最后的固守者。即使山雨欲来、黑云压城、日月无光、白骨黄沙田、败马向天嘶,他也会在疲倦的尽头奋起一击,守护在斯泰普斯,一如 2008 赛季初,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远走高飞,抛弃这座天使之城时,他对着冰冷的话筒吼出的那炽热一句:
我是一个湖人!
我想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