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雪芹呕心沥血,披阅十载,增删五次,创作了不朽的现实主义巨著《红楼梦》,书中不可思议的出现了两个“宝玉”:贾宝玉和甄宝玉。这两个宝玉不但相貌酷似,而且从小性情亦十分相同,“一味的诚实,从小儿只管和那些姐妹们在一处玩”,更为奇怪的是,都做过一个谒访“太虚幻境”的梦。其中贾宝玉系书中主人公,甄宝玉在与贾宝玉会见之前,书中皆是虚写,似是无关紧要,只是在《红楼梦》最后结局才出场和贾宝玉见过一面,且话不投机,两人貌似神离,一个出家当了和尚,一个考中举人走向仕途生涯。 对这两个人物的塑造,曹雪芹是出自什么本意呢?我认为:贾宝玉即“假宝玉”,甄宝玉即“真宝玉”,“真假宝玉”凸显曹雪芹思想深处的激烈斗争,是他对濒于崩溃的世家显族前途的探索,是摆在处于十字路口的一条左右为难的桥梁,是他如何应对败落家族前途的两个影子。 众所周知,曹雪芹生活在一个“百年望族”的大官僚地主家庭,从曾祖父起三代世袭江宁织造达60年之久。祖父曹寅当过康熙的“侍读”,曾祖母又是康熙的乳母,曹家与皇室的关系非常密切。少年时代,他“锦衣纨绔”、“饫甘餍肥”,那段豪门公子的奢侈生活与《红楼梦》里贾宝玉的生活如出一辙。贾宝玉和甄宝玉的少年时期即是曹雪芹的美好童年。曹雪芹写《红楼梦》,一般善用谐音寓意,如甄士隐即“真事隐”,甄英莲即“真应怜”,霍启即“祸起”,元、迎、探、惜即为“原应叹息”,照此推理,若宝玉即曹雪芹本人的化身的话,贾宝玉即“假宝玉”,甄宝玉即“真宝玉”。而“真宝玉”才是曹雪芹骨子里的真思想,是他梦中所盼,虽然他总觉得这是他不可能实现的梦想。 和荣宁两府的遭遇一样,曹雪芹家败落于雍正五年(1727),他父亲曹頫因事受到株连,被革职抄家。从此,家族的权势和财产都丧失殆尽。他的家庭居处屡迁,生活极不安定,有时甚至不得不投亲靠友,以维持生活,还常常受到歧视和凌辱。经历了由锦衣玉食到“举家食粥”的贫民百姓的沧桑之变,使他对封建统治阶级的没落命运有了切身感受,对社会上的黑暗和罪恶有了全面而深刻的认识。他在《红楼梦》一书中,以自家生活素材为基础,以贾宝玉和林黛玉的爱情悲剧及贾宝玉与薛宝钗的婚姻悲剧为经线,纵向剖析了造成悲剧的深刻社会根源;同时,以贾府的兴衰为纬线,通过贾、史、王、薛四大家族间卫道者与叛逆者之间的矛盾冲突,横向展示了由众多人物构成的广阔的社会生活环境。由此揭露了封建社会的种种罪恶及其不可克服的内在矛盾。广泛深刻地反映了当时中国的社会现实,有力抨击了封建家庭的荒淫、腐败,展示出封建制度濒于崩溃和必然灭亡的历史趋势。 但曹雪芹又是生活在封建社会的一个没落地主官僚,并没有掌握强大的无产阶级思想武器,他虽明知封建社会必会崩溃败落,讨厌封建制度的腐朽,但如何拯救社会他是没有办法的。曹雪芹是一个伟大的文学家和一个不成熟的思想家,生活在那个时代那个家庭没有也不可能掌握先进的思想武器与封建制度作斗争,想像让他参加革命党走上什么“辛亥革命”的道路是不可能的。面对封建社会的日薄西山,他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逃避,即“假宝玉”出家走的路,这条路在曹雪芹内心里是不愿走的,象阿Q所想的一样,“我的祖先比你们风光多了”,曹雪芹也是很留恋童年时期锦衣玉食的生活的,只要有一点可能,他就会重入仕途,再振家风,这就是“真宝玉”走的路,改掉过去的纨绔子弟习气,走寒门学子科举入仕之路。红楼梦中贾赦大罪被赦,贾珍贾政重获宁国公荣国公世袭,“真假宝玉”都考中举人,乃至将来的“兰桂齐芳”,何尝不是曹雪芹心中所想呢? 所以甄宝玉这个形像不是可有可无的,而是曹雪芹刻意塑造的,虽然他只在红楼梦大结局时出场一次,但他反映的“真假宝玉”的最后对话恰是曹雪芹内心深处的思想交锋,是曹雪芹最后一次寻求对自我的审视:是改悟前情,留意于孔孟之间,委身于经济之道呢?还是为情出家盾入佛门,为情死,为情化灰、化烟呢?曹雪芹摆出了两条道路,让世间凡夫自己去做意味深长的猜想了。人生的追求,还真的是“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象范伟在广告中说的“一般人我不告诉他”。 贾家的兴盛是归功于贾家老祖宗的武功,可吃老本能吃几代呢?贾家目前的承袭爵位的是贾珍和贾赦,你看书里面对他俩有什么好的描写,无非吃喝玩乐,败家而已。而且,他们还交通外官,聚众赌博,放高利贷(贾赦之媳王熙凤),所以,闹的也太不堪了,皇帝不治他们的罪治谁的?关于这一点,高鹗是看的很准的,写的也不错,基本能符合曹雪芹的原意。 其次,目前撑贾府门面的是贾政之长女贾元春,被皇帝宠幸,封凤藻宫尚书,也就是贵妃娘娘,之后,红楼梦里才写到,贾政才能够得到重用,不再只任闲差,先后任工部侍郎、外放学政等实差,如果按红楼梦第5回所写的,贾元春娘娘早死的话,贾家的繁荣又能持续多久呢?中国人不是早有名言嘛,人一走茶就凉啊。没碰到事情便罢,碰到事情,皇帝老儿就把脸一变,翻脸不认人了。 第三,你看红楼梦中贾家有没有可持续发展的人力资源呢?以贾珍为首的宁国府就别提了,不仅自己闹的门风不好听,连薛蟠等亲戚都给带累的比以前更坏了;至于荣国府,贾琏也不过是贾珍一路人物,贾宝玉又一味的风花雪月,厌恶读书上进,贾环是庶出,不被人瞧的起,而且为人猥琐不堪,贾兰又年纪太小,一时半刻是接不上班的,所以,贾家后继乏人,如何能兴旺的了呢。 所以,贾家的衰败是必然的,更不用提红楼梦的成书年代是在清乾隆年间,正是封建制度由兴盛转变为衰败的转折点,有先见之明的曹雪芹老先生正是看到了封建大家族比如贾家的由兴转衰的必由之路。至于由什么事件作导火索引发了贾家的巨变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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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容月貌为谁妍——论晴雯与宝玉的情和爱刘 秦 摘要:在古代一夫多妻的的制度下,晴雯与贾宝玉的关系是宝玉与黛玉、宝钗之外的另一重要关系。晴雯的性格特征,使她取得了与宝玉相对平等的地位,她与袭人和宝玉的关系是截然不同的,她和宝玉的情和爱的悲剧为宝黛爱情,也为四大家族的命运敲响了警钟。 关键词:红楼梦 爱情 晴雯 宝玉 绪论 人们常说,爱情是文学永恒的主题,不管正确与否,有一点却是不容抹杀的,这就是男女两性之间的爱情关系。那么,究竟什么是“爱情”呢?《辞海》上说“爱情”是特指男女之间有情。两情相悦,互相理解,相互爱慕方有爱情。 作为我国古典小说的颠峰之作——《红楼梦》,在描写贾宝玉与林黛玉的爱情悲剧的同时,有没有可能产生别的爱情关系?如果有,其存在是否可能是否合理?而又是如何发展起来的呢? 歌德曾热情歌唱:哪个青年男子不善钟情?哪个妙龄少女不善怀春?大胆道出了人们隐藏已久的心声。人非草木,焉能无情?七情六欲,人皆有之;《孟子·告子》也说“食色,性也”。无论古今中外,也无论高官显贵还是底层劳动人民;无论主子或奴才,对于情同样不可避免。作为一部前无古人的经典之作——《红楼梦》,它写的绝不只是才子佳人的卿卿我我,也不可能只是传统历史小说一味的空洞说教。它不仅写了林黛玉、薛宝钗与宝玉之间复杂的感情纠葛,写了贾王史薛四大封建大家族的兴衰成败,还写了一大批男女大小人物的命运,一件件悲剧的酿成。大批人物的粉墨登场及悲剧事件的连续发生,为贾宝玉与林黛玉的爱情,也为封建四大家族的末落敲响了警钟。可是,我们这里讲的并不是这些。我们所要说的是,在《红楼梦》里,在大观园这一特殊的氛围里,在这一大批充满青春活力的年青的少女中所可能发展发生的另一个不为大家所重视的,而又确确实实存在的事实。千古《红楼梦》,悠悠大观园。怎可能如一潭死水,没有半点感情的涟漪呢?事实证明,这是不可能的,“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出墙的又岂能只是“一枝红杏”呢?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在描述文章主要线索的同时,也就是作者花了主要大量笔墨来勾勒“木石前盟”和“金玉良缘”的爱情冲突的同时,还用了不少篇幅来勾勒两个奴才的命运。而这两个奴才还是被当作黛玉和宝钗的影子的,这两个人就是宝玉的贴身丫环袭人与晴雯。 宝玉常说:“女儿是水作的骨肉,男人是泥作的骨肉。我见了女儿便清爽;见了男子便觉得浊臭逼人。”(第二回)在他这种叛逆思想性格的主导下,在他这种对“女儿”特殊的感情或者说“博爱”思想的支配下;在古代中国,作为一个允许一夫多妻的时代的特殊环境下,袭人与宝玉,特别是晴雯与宝玉之间的感情,和贾宝玉与林黛玉或薛宝钗之间是并不矛盾的,就像薛宝钗对准姨娘袭人位置的默认一样,宝玉晴雯黛玉之间,同样还是具有它存在的合理性的。谁说爱情就一定是排她的?谁说一个人同时对几个人有好感就不能存在?谁说只有公子小姐的宝玉黛玉有关系有爱情,作为主子的宝玉和作为奴才的晴雯就不能就不是呢?爱无边境,唯有的只是世俗的眼光,仁义道德的指手划脚!我们不提倡任何不符合传统道德的行为,但我们相信事实,并愿意用事实说话,对事实进行剖析,以飧读者,让一切怀有疑问的人有所体会,并与所有有兴趣的仁人志士进行商讨。陈其泰(1800—1864,号桐花凤阁主人)的评点本《桐花凤阁评红楼梦》评点《红楼梦》时,他继承涂瀛所主张的《红楼梦》为宝玉自况的观点和写情说的看法,作了进一步的分析。他也认为一部《红楼梦》,“尽此一情字”。再对宝玉的情的本质细心考察,他的结论大致有二:其一,“情”的本质是重在知心,不在淫欲,其二,情的表现形式是“爱博”与“情专”相统一。综观整部《红楼梦》黛玉与宝玉的爱情不难理解。晴雯与宝玉之间的特殊关系就是这种知心、“爱博”与“情专”的统一,其关系同样也是不难理解的。他们是知己,其生死恋情,是大观园这一特殊的土壤中滋长出的另一颗迸射着夺目光芒的珍贵的果实。下面,我们将从晴雯性格特征;袭人与宝玉的关系;以及宝玉晴雯关系三方面来分析。一.心比天高 身为下贱 在红学史上,就像花袭人一直被认为是“宝钗的影子”一样,晴雯也被认为是“黛玉的影子”(清人涂瀛《红楼梦问答》)。整部小说中,我们可以知道晴雯是长得有点像黛玉的,而更重要的是她的生活遭遇确实与黛玉太相似了,而只不过晴雯是一个奴才,林黛玉是主子罢了。在《红楼梦》中,晴雯与袭人等宝玉的婢女在第五回中一起被提到。不过,其性格特征和命运结局却是在这一回中就被点明了。 小说中,作者写贾宝玉梦游太虚幻境,在警幻仙姑的带领下,察看薄命司,在又副册中,宝玉所看到的第一副画就是指晴雯“宝玉便伸手先将‘又副册’厨开了,拿出一本册来,揭开一看,只见这首页上画着一幅画,又非人物,也无山水,不过是水墨滃染的满纸乌云浊雾而已。后有几行字迹,写的是‘霁月难逢,彩云易散。心比天高,身为下贱。风流灵巧招人怨。寿夭多因毁谤生,多情公子空牵念。’”(第五回)这幅画和里面的文字,不仅点明了晴雯所处环境的恶劣,而且点明了其性格特征,当然也指出了其在又副册中的位置——“居首页”,足见作者对晴雯的重视;同时也指出了其不幸遭遇;以及和宝玉之间的关系。 晴雯自幼孤零,身居微贱,十岁被赖大家买作丫头,成了奴才。后来贾母见其标致伶俐,心灵手巧,与众不同,十分喜爱,于是遂被赖嬷嬷孝敬给了贾母作丫头,才成了主子的奴才。后来由于贾母疼爱宝玉,宝玉房里缺人,才又被贾母赏给了宝玉,做了宝玉屋里的头等大丫头,地位仅次于袭人。也就是在这一情况下,在宝玉主导的有民主倾向的自由氛围中,在具有共同的思想倾向和感情基础的融合下,在不断的发展中,两人才成了红颜知己,结下生死之情。 虽然,晴雯所谓的亲人只有一个姑舅哥哥吴贵及其嫂子。而其嫂子就是“每日家打扮得妖妖调调”,只会“做出些风流勾当”的“多浑虫姑娘”;虽然晴雯生活在“霁月难逢,彩云易散”的恶劣环境中,处于下贱的地位。心头却凝聚着难以平复的创伤。她“风流灵巧”,可性格却如“爆碳”,稍一触发,便会迸射出强烈的反抗之火。她虽为奴才,却是一个勇于追求平等,敢于维护人格尊严的人;一个感情丰富,可爱的立体化的人。宝玉对她的爱,绝不只是因为她在大观园众多女儿中长得最好;她对宝玉的爱也绝不是因宝玉是她风流倜傥的主子。他们是在平等的基础上建立情爱关系的。在小说中,晴雯的着墨并没有长篇累牍,可是作者却用神来之笔,化腐朽为神奇,在前八十回便把其性格经历和与贾宝玉的恋情写得惊天地、泣鬼神了。事实上,如果没有和黛玉相似的形貌性情,没有一定程度的感情基础,晴雯又怎么成为林小姐的影子?曹雪芹先生又何必费尽苦心的去把晴雯与黛玉的许多地方描摹那样得惟妙惟肖呢? 二.风流灵巧招人怨 晴雯与宝玉之间的关系是冰清玉洁的,是平等的。他们的亲密关系。是一步步发展起来的。其实质和袭人有很大的不同,她没有花袭人身上半点奴颜卑膝;也没有与贾宝玉之间肉体关系的掺杂;更没有其他人在跟随宝玉过程中自觉不自觉的那种功利目的。 花袭人一直被认为是“宝钗的影子”。无论是其出身,还是其地位都比晴雯好不了多少。但不仅在饮食起居对宝玉照顾有加,而且对具有反叛性格的宝玉,更是竭力劝导,希望他能走上“仕途经济”之路。袭人对宝玉无微不至的照料,不仅使宝玉对她形成了一定的依赖性,而且为自己获得了好名声,成了“至贤至善”的人;不仅成了贾府上下一致认可的宝二爷的姨娘,而且从一两的“大丫头被提升为二两的”准屋里人“。这一切与她的忍气吞声是分不开的。为了稳固自己的位置,她似乎还成了封建阶级的代言人和宝玉的实际监督者;为了获取自己的利益,她可以不惜一切哭着向王夫人表忠;为了获得宝玉之爱,她甚至可和宝玉“初试云雨”。在一定程度上,晴雯的被撵还和她粘带了一点点不可告人的干系。她和宝玉的关系是不干净的。和晴雯相比,简直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晴雯“锋芒毕露,泼辣大胆,敢怒、敢言、敢笑、敢骂。”她和袭人虽同为奴才,却绝不会做出袭人做出的任何不耻之事。她和宝玉之间完全突破了郎才女貌的才子佳人式的爱情模式。两人的爱情以感情的共振,同样叛逆的思想及发展为基础,绝不是空谷来风,也不是肉体的表白,更不是逢场作戏。黛玉从未劝说过宝玉读书中举,立身扬名,而晴雯与黛玉一样——没有,她甚至还出主意,让宝玉装病,避免贾政的拷问。两人共同的思想基础,使晴雯和宝玉最终成了红颜知己,结下了生死恋情。晴雯以另一种和谐合理的方式,纯真感人的行为语言,光明磊落的形态传达出了贾晴二人关系的特殊性和爱情的崇高性,而这一切,又岂是区区袭人的功利观念所能相媲美的呢?袭人对宝玉和晴雯的关系一直耿耿于怀,不难理解。 二.多情公子空牵念爱情绝不是肉体的结合也绝不是物质的交换,更不是一方对另一方的赐予。她是两方面的,惟有心灵的沟通,才能做到“心有灵犀一点通”;惟有感情的共鸣,才能碰撞出爱的火种。宝玉和晴雯之间也一样。我们前面已说过,他们之间的情爱关系是一步步发展起来的。那他们到底是如何发展起来的呢?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晴雯是大观园女儿中的一朵奇葩,她活在宝玉这个怡红公子身边,得到赏识并成为知己,是因为她那“冰清玉洁”的心胸和“心比天高”的个性。如第八回中晴雯出场“晴雯先接出来,笑说道:‘好,好,要我研了那些墨,早起高兴,只写了三个字,丢下笔就走了,哄的我们等了一日。快来与我写完这些墨才罢!’”短短数语,晴雯的形象跃然纸上。宝玉醉归,晴雯笑接,娇憨中含着命令的口吻,笑声中带有责备的语气。她对主子敢于直言不讳,说明她同宝玉之间具有一种性情相投,心灵契合的关系。随着时间的推移和事件的发展,两人那种真诚相待,亲密无间的关系必将趋于成熟,即使会出现如三十一回所发生的晴雯失手把扇子跌在地下,将扇骨子跌折,受到宝玉呵斥,两人一度闹得不愉快的事,但,所有的一切不快都会被两人的互相尊重和理解所化解,所有一切不快和阴影都将会烟消云散。后来的撕扇博一笑事情的发生,不是很好的明证吗?才多久的时间,两人便重归于好了。晴雯有时在无意之间会透露出她和宝玉之间的浓厚的感情,因为她城府没有别人那么深。第六十三回,怡红夜宴后翌日晨,平儿还东,袭人便告诉她昨晚将一坛酒都鼓捣光了。 平儿笑道:“好!白和我要了酒来,也不请我,还说着给我听,气我。”晴雯道:“今儿他还席,必来请你的,等着罢。”平儿笑问道:“他是谁?谁是他?”晴雯听了赶着笑打说道:“偏你这耳朵尖,听得真。” 这是晴雯一时失言,对宝玉她通常应称宝玉为“爷”或“二爷”,直呼为宝玉亦无不可,就是不能在和外人谈话时用“他”字。平儿称贾琏为他则可,因为平儿是贾琏的通房丫鬟,晴雯和袭人等在怡红院内谈话时用他亦可,因为是院内的私事,对外则不行。平儿点破这点,无怪晴雯说偏是平儿耳尖,到临终前要后悔没有干脆做个彻底。 宝玉会为晴雯留下爱吃的豆腐包子,这是宝玉对晴雯的爱与呵护;而当宝二爷的俄罗斯国出产的雀金裘烧了个洞,急得嚯声跺脚时,晴雯也会不顾重病在身,头重脚轻,气喘神虚的情况下,勇敢出手,挣扎着亲自给其补缀。宝玉劝阻她时,她毫不犹豫地说:“不用你蝎蝎螯螯的,我自知道。”便挽了头发,披上衣裳,恨命咬牙捱着织补,补不上三五便伏在枕上歇一会。她知道的是什么?是为了知己的奋不顾身,是为了自己所爱的体贴入微,宁可自己受苦,也不愿自己的所爱受到半点的委屈和伤害。看当宝玉在旁问寒问暖时,她还急得央求:“小祖宗!你只管啰唆着熬夜,明儿把眼睛抠搂了,怎么处!”(第五十三回)不仅关心的不是自己的病体,柔情中还带着关爱,体贴中夹着爱意,两人的感情也得到了进一步发展。人间之最爱莫过于此啊! 而稍前一点五十一回中,写袭人不在,晴雯麝月守夜那一段,更是写得亲密自然,“清澈如水,旖旎如诗”。由于袭人回来,院里打乱了一些正常的秩序,比平时多了一些随便和松散,增加了一些温磬和恬然。宝玉甘为丫头充役,为了让晴雯能暖和坐着,便出去放穿衣镜套子;晴麝之间开玩笑,宝玉的关心,更是突出了袭人不在时,宝玉和晴雯之间那份感情的明朗化。它写了晴雯的天真可人,写了宝玉对她的纵容和抚爱,冰冷的一夜,“充满了小儿女之间那纯洁优美的情趣。” 2.漫言红袖啼痕重,更有情痴抱恨长。 然而宝晴二人之间默默地爱绝不只是上面那些特写,也不只在于晴雯病时宝玉那求医问药和亲自照料的体贴关怀;更不只在于宝玉把晴雯视为知己,支开袭人,独叫晴雯给其另一知音黛玉送旧手帕。所有这一切都只不过是宝玉和晴雯关系发展中的一个个小小细节,两人感情的真正高峰则是晴雯被撵后这一节表现出来的。 晴雯因为“风流灵巧招人怨”,被王夫人以“狐狸精”的贬称,命人从病坑上拉下来,撵出府去,宝玉心乱如麻,坐卧不安,悲愤交集,寑食难安,私下去探望她时,晴雯已经恹恹弱息,不久于人世了。当宝玉含泪伸手轻轻拉她,悄唤两声,她强展星眸见到宝玉,便说出半句话说:“我只道不得你了!”那语气,哀怨中包含着欣喜,失望中蕴藏着无限的爱意,对于一个行将离去的人来说,还有什么比与最最亲爱的人见上一面更值得慰藉的呢?“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对于一对善良的人来说,在顽固的邪恶势力面前,弱小的他们,惟一能做的,就只能是尽可能的多呆在一起一会儿,互相抚慰着彼此受伤的心灵! 3.揉碎桃花红满地,玉山倾倒再难扶。 七十七回宝玉私自去探病,为晴雯洗碗倒荼后流泪问道:“你有什么说的?趁着没人告诉我。”晴雯呜咽道:“有什么可说的!不过挨一刻是一刻,挨一日是一日。我已知横竖不过三五日的光景,就好回去了。只是一件,我死也不甘心:我虽生得比别人略好些,并没有私情密意勾引你怎样,如何一口咬定了我是个狐狸精!我太不服。今日既担了虚名,而且临死,不是我说一句后悔的话,早知如此,我当日也另有个道理。不料痴心傻意……”一句顶一万句,道出了心中的万般委屈和绵绵缱绻。接着便将左手两根指甲齐根绞下,将贴身的红绫袄脱下,递与宝玉道:“这你收下,以后就如见我一般。快把你的袄儿脱下我穿。我将来在棺材内独自躺着,也还像在怡红院一样了。”直到蒙头和宝玉诀别,这段无不写出了一对红颜知己,同命鸳鸯的深挚情意和依依不舍。 晴雯的无辜遭难,痛彻宝玉的心。他冒着风险去探望晴雯,不仅表现了他对晴雯深深的爱,而且收下了一位少女纯洁的心和挚热的爱。这诀别之情,分明意味着她俩已由异性知己向恋情生死别离的升华,读来揪人身心。 晴雯是宝玉的知己,就连袭人也知道“宝玉心内别的犹可,独晴雯是第一件大事,”后来宝玉半夜叫晴雯死了和晴雯前说来不及再见宝玉一面了,更是两人心灵相通的反映。晴雯死后,宝玉不能自己,他将自己的满腔的愤恨和哀伤,以最优美的文字,最真挚的感情一齐倾泄在《芙蓉女儿诔》中。祭文写下了肝肠寸断、激情四溢的诗,表现了他对晴雯的赞美和思念。“其为质则金玉不足喻其贵,其为性则冰雪不足喻其洁,其为神则星日不足喻其精,其为貌则花月不足喻其色。”并且,他把晴雯比成高命蹇的贾谊,比成红颜薄命的王昭君,这种评价是非常高的,表现了两人之间感情是多么的深!宝玉还真切的希望晴雯被任命为“芙蓉之神”是真的,这更体现了宝玉对晴雯的美好祝福。宝玉与晴雯的爱至此发展到极至,然而,在邪恶势力的迫害下,却已是物是人非,阴阳两隔了。 4.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 晴雯与宝玉的情爱是奴才与主子之间的关系。宝玉的民主倾向和博爱观念虽然为其提供了一定生长的土壤;晴雯的争取虽然也为他俩的关系取得了平等的地位,但是,在封建社会的社会环境下;在只有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古代中国婚姻制度里,连正常人的爱情都谈不上,更何况是奴才呢?但是我们说作为“黛玉的影子”的晴雯与宝玉的爱却是纯洁无瑕,冰清玉洁,高尚诚挚的。晴雯对宝玉,并非如袭人一般,说过分一点,就是以身体为代价,以人格的扭曲为奴性的膨胀为铺垫,而更多的是行动的关照,言语上的默契及心灵上的沟通。宝玉与袭人,是一上下,一高一低的主仆关系,不可避免的带有袭人的曲意逢迎,谄媚隐忍,但是她的行为却为她获得了上层统治者的认可。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中,袭人的所作所为如果说客气一点的话,那又何异于典型的贤妻良母呢?说偏激一点又何异于忠实的奴隶?而晴雯却不是这样的,由于她“心比天高”的个性,由于她的努力争取和一尘不染,至少在感情上,取得了与宝玉基本上平等的关系。虽然也由于她的“风流灵巧”而受到袭人的感冒,王善保家的和王夫人的迫害,并最终成为诽谤中的冤鬼,可她比袭人至少更深得了宝玉之心,成了宝玉的相知和生死情人。结论.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宝玉与晴雯的情爱悲剧,是历史的悲剧,也是那个时代无可避免的悲剧。晴雯之死成了“封建势力行将以摧毁之势向林黛玉的一声讯号”,她注定了宝玉在其爱情中的悲剧色彩。到头来 “为官的,家业凋零;富贵的,金银散尽。有恩的,死里逃生;无情的,分明报应。欠命的,命已还;欠泪的,泪已尽。……看破的,遁入空门;痴迷的,枉送了性命。”晴雯死了,黛玉仙逝了,四大家族衰败了,墙倒众人推,树倒猴狲散,“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第五回,《收尾·飞鸟各投林》)参考书目一.《红楼梦》120回本 曹雪芹 高鄂 岳麓书社 1987年4月 第1版 二.《中国文学答问总汇·晴雯思想性格特征》 周先慎 北京出版社 1992年2月出版三.《红楼梦鉴赏辞典·晴雯上夜》 上海古籍出版社 1988年5月出版四.《中国小说史略·清之人情小说》 鲁迅 1931年北新书局出修订本初版 1935年第十版五.《红楼梦人物论》 王昆仑 三联书店 1983年9月第一版六.《红楼梦辩》 俞平伯 人民文学出版社 1973年版七.《古典小说鉴赏》 周先慎北京大学出版社 1992年1月
论《红楼梦》的思想性这里要谈的,是曹雪芹《红楼梦》的思想性;也就是要排除开现在存世流传的通行本后四十回所写结局,只论前八十回的“曹雪芹原本”,以及脂砚斋批语透漏的、前八十回中“草蛇灰线”提了开头、而现在已经“迷失”的后几十回所写结局。本文只谈其思想性,是由于:曹雪芹《红楼梦》这部伟大著作,它总体的艺术性构成,前无古人,后难有来者;俞平伯、周汝昌、蔡义江、梁归智等专家、学者已经撰文剖析评论,鞭辟入里,我佩服得很,不敢,也“毋庸置喙”。而对于曹雪芹《红楼梦》的思想性,一些学者的评价,我却认为过于拔高;“知人论世”,我有些话,忍不住一定要说。曹雪芹《红楼梦》的哲学指导思想,我认为仍然属于儒家,是儒家王守仁“心学”传人李贽一派,但还没有李贽那么激进。《红楼梦》主角贾宝玉,“毁僧谤道”,却仍然推崇“孔子是亘古第一人”;贾宝玉推崇儒家经典《四书》中《大学》“明明德”,烧掉其它书而保留了《四书》,显然是认为值得继续学习;女主角林黛玉,其父亲为她延师教读,读的也是《四书》。如果认为儒家王守仁和李贽学派仍然属于封建统治阶级内部的思想分支,那么,似乎不应该把曹雪芹抬到“封建叛逆”的高度?曹雪芹《红楼梦》“大旨谈情”,我认为其哲学根源也来自王守仁和李贽:王守仁说“喜怒哀惧爱恶欲,谓之七情……七情顺其自然之流行,皆是良知之用,不可分别善恶,但不可有所著。”(《传习录》);李贽《童心说》,推崇“夫童心者,绝假纯真,最初一念之本心也”。林黛玉“情情”,贾宝玉“情不情”,在曹雪芹心目中,应该都是自然流行的“良知”,都是没有受到现世污染的“童心”。当然,曹雪芹“大旨谈情”,也受到了汤显祖、冯梦龙、金圣叹等文学家的巨大影响。汤显祖创作《牡丹亭》,塑造了杜丽娘这个大胆追求爱情的“有情人”,并在《牡丹亭记题词》中推崇“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冯梦龙编纂出版《情史》,汇聚古今男女情感、情欲事迹,在序言中说自己“余少负情痴”,扬言“我欲立情教,教诲诸众生”。金圣叹批点小说《水浒传》、戏曲《西厢记》,提升它们的地位和《庄子》、《史记》并列,推崇表现男女爱情的《西厢记》是“天地妙文”。谈情,钟情,往更远追溯,有儒家说《诗经》的“发乎情,止乎礼义”,有陆机《文赋》的“诗缘情而绮靡”;对曹雪芹更重要的,我以为是魏晋时期阮籍、王戎等人的作为。张宜泉诗序记曹雪芹“字梦阮”,敦诚赠诗说曹雪芹“步兵白眼向人斜”,把他比作阮籍;这些,我在《爱红臆谈》的相关文章中已经引述。《世说新语·伤逝》记载:王戎丧儿万子,山简往省之,王悲不自胜;简曰:“孩抱中物,何至于此?”王曰:“圣人忘情,最下不及情;情之所钟,正在我辈。”简服其言,更为之恸。曹雪芹对这个典故应该很熟悉。他后来四十多岁就英年早逝,我认为是两个主要原因促成:一是他创作的《红楼梦》要“进呈御览”,被强迫修改,他悲愤莫名却又无可奈何;第二就是他唯一的“幼子”因病殇逝,他“悲不自胜”!没有宝黛式爱情作基础,纵使结合为家庭,在曹雪芹笔下,也多变成“怨偶”;如贾琏和王熙凤、迎春和孙绍祖、薛蟠和夏金桂,等等。当然,我们也不能忽略,在婚姻家庭方面,曹雪芹仍然是秉承的中国封建传统观念,即男子可以一妻数妾。宝玉的父亲贾政、黛玉的父亲林如海,在曹雪芹的心目中,我以为,都还属于“正面人物”;而他们全都有妻还有妾。宝玉心中除了要娶黛玉为妻外,已经当面委婉应许袭人、紫鹃做小老婆;即使不说麝月吧,晴雯若不早逝,想要做宝玉妾侍的愿望,在曹雪芹笔下,宝玉应该也是愿意满足她的。周汝昌先生提出:贾宝玉的爱情对象,其实是史湘云。这个问题牵扯面广,要另作别论,这里不谈。曹雪芹《红楼梦》的政治观点,我以为,仍然停留在中国式封建中央集权的专制统治。“民主”这样的西方传统,还才由卢梭重新阐发,传播到北美殖民地;这种现代玩意儿,那时还没有传来中国,曹雪芹做梦也想不到这个呢。他贬斥“国贼禄鬼”,只是反对那些专为自己谋私利的官吏;和王守仁、李贽一样,他并不反对皇帝。他让主人公贾宝玉歌颂“那朝廷是受命于天”,还说要“作践”匈奴“犬戎”,发扬武勇,“为君父生色”。明末清初,思想家顾炎武、黄宗羲、王夫之等人已经著文立论,反对封建专制;对比起来,曹雪芹《红楼梦》在这个方面不能说是先进的。曹雪芹《红楼梦》,是揭露了中国式封建社会的种种腐朽没落,把后代历史学家都称赞的“康、雍、乾盛世”贬为“末世”;但是,当时已经具有的资本主义生产关系萌芽,应该有其思想政治要求,曹雪芹却没有表现它们,没有为封建“末世”指示任何出路。当然,我们不能以今天的立场,苛求于古人。曹雪芹虽然“无材可去补苍天”,甚至到后来他还很可能脱离了“包衣旗籍”;但是,在思想文化、意识形态等诸方面,他和清朝满族统治者,仍然有着割不断的、千丝万缕的联系。认识曹雪芹《红楼梦》的思想性,决不能忽视这一点,而把他看得、评价得好像一个“革命者”。曹雪芹在他的巨著中,形象地描述,多方面探讨了,当时的统治阶级、和统治阶级有联系的知识分子,各种各样的努力,想要生活得更好;然而,“无可奈何花落去”,最后“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这样深刻地揭示出:封建社会,腐朽衰败,必然灭亡。曹雪芹《红楼梦》如此思想性,已经够了不起了。根据张爱玲先生《红楼梦魇》的研究,曹雪芹《红楼梦》的早期稿本,所写的贾宝玉,是一个“性格的悲剧”。贾宝玉富于同情心与想象力,思慕太多,以致人我不分,念念不忘;没有能够专心读书,科举出仕,家庭败落以后就只能成为无业游民。“性格决定命运”,贾宝玉的悲剧性格,导致他必然只有悲剧命运。而现在存世的脂评本《红楼梦》,主要是曹雪芹后期修改创作的稿本;这其中的悲剧,已经是社会性悲剧,“历史必然性的悲剧”。贾宝玉林黛玉,徒有美好的人生理想,不见容于当时那腐朽社会。贾宝玉的爱情理想超前高级,然而,在那个家庭那个社会却不能实现。贾宝玉即使按他封建家长所愿,与薛宝钗成婚,努力读书应试、步入仕宦,又能如何?书中就写有贾政,出外做官,方正清廉,却被机巧者看作迂腐,终于被蒙,不能当好官。反面,贾雨村奸巧狠恶,巴结权贵往上爬,为贾赦夺人古扇,竟生生地制造出冤狱。但是,按照脂批提示,最后结局,不也“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扛”,没有好下场吗!也就是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封建社会、封建家族,“鲜花着锦,烈火烹油”,鼎盛过后,就必然衰败,任你怎么“补天”补地,也改变不了悲剧的命运。《红楼梦》第一回,曹雪芹就让跛足道人唱“好了歌”,说“好便是了,了便是好”;预示全部结局。辩证地看,“了”也就是完结;旧的因缘完结了,可以开始新的因缘,这也就“好”。“好”也就是完满;既完满,就必须完结,否则,“乐极悲生”,仍归完结,但却是别样的完结,你本心所不愿意有的完结。因此,社会人生,确如曹雪芹让跛足道人所唱所说,“好”就是“了”,也必须“了”。外国智者同样认识到了这一点。我们看歌德《浮士德》,和魔鬼订了协议的浮士德,刚一感叹“真美啊”,那靡非斯特就来收取他的魂灵了。因此,论述曹雪芹《红楼梦》的思想性,就要注意到:他表现出一个巨大的社会性悲剧,探索人类社会发展的两难处境,窥见了宇宙演化的秘奥。在这个社会性悲剧中,人世间美好的东西都被撕碎了。但是,青春、亲情人情、纯洁的爱情,仍然如此美好,令人不能忘怀!怎样才能保全永远?“天尽头,何处有香丘”?读《红楼梦》,促使你不断思考、反复辩难。不只艺术魅力,《红楼梦》的思想性,也魅力永在!
论贾宝玉的爱情观(上)论点摘要:一、贾宝玉的“情痴”是自小积渐而成。二、贾宝玉青春觉醒,受到《西厢记》等爱情“传奇”的启发指导,寻求真爱,追求林黛玉;宝、黛爱情超越时代,具有先进性。三、贾宝玉的爱情观是精神和肉体的结合,他的婚姻观却仍留有封建残余。关键词:宝、黛爱情 超越时代《红楼梦》中的贾宝玉,读者们都知道他是个“情痴”情种。书中写他梦游太虚幻境,警幻仙子说他“天分中生成一段痴情”;这当然是曹雪芹所造神话。那么,贾宝玉的“情痴”性格是怎么形成的呢,贾宝玉的爱情观念是否也有一个产生、发展、成熟的过程呢?《红楼梦》书中有关描写、叙述,提供了大量素材,我们可以考察、研究。强巴不揣浅陋,以蠡测海,试图在这方面提出自己的一得之见。贾宝玉是封建贵族家庭的“嫡子”,又“衔玉而生”(“衔玉”神话,或指他出生即受某位大贵人青睐,指定了继承权,如强巴根据朱淡文先生论述而猜想的“曹頔出生后由祖母孙氏太夫人作主过继给曹寅,准备继承曹寅”;或由长辈特别钟爱,自幼即佩以美玉,而传说成天生),祖母史太君溺爱,带在身边(参见第四回);自幼丫鬟环绕,“捧凤凰似的”,各方面悉心照料;服侍贾宝玉的这些丫鬟多由贾母史太君拣择派来,一个个聪明清俊。再加上“他自幼姊妹丛中长大,亲姊妹有元春、探春,伯叔的有迎春、惜春,亲戚中又有史湘云、林黛玉、薛宝钗等诸人;他便料定,原来天生人为万物之灵,凡山川日月之精秀,只钟于女儿,须眉男子不过是些渣滓浊沫而已”。他从小就既推重、亲爱美丽少女,又身受丫鬟们的呵护照拂;所处环境耳濡目染而又身受好处、心向往之,也就学习浸染了少女的温柔细心。第九回说贾宝玉是“天生成惯能作小服低,赔身下气,情性体贴,话语缠绵”,说的就是他情痴、“意淫”的一个方面;但是这里说“天生成”,是作者有意神乎其说。而由以上情况,强巴看贾宝玉的情痴、“意淫”,应该是自小积渐而成。心理学认为,青少年在成长过程中感到的困扰,常常并不是身体成长和性冲动的本身,而是以为自己看起来不如别人想象中的那么好,或者是能那么迎合别人的心意。宝玉赞叹袭人家“那个穿红的”女孩儿,说是她才“正配生在这深堂大院里,没的我们这种浊物倒生在这里”(第十九回);见到那“腼腆温柔、有女儿之风”的秦钟,就以为自己“竟成了泥猪癞狗”(第七回);对比女孩儿,宝玉常自嘲为“须眉浊物”;表现的正是这种情况。德国心理学家艾里克森还认为,青年人随着自己心理能力的迅速扩展,为自己所面临的无数正反选择而感到不知所措;由于对自己是谁感到犹豫不定,就急迫地倾向于把自己同一于“自己人”(in groups)。我认为贾宝玉就正是由于厌弃当时社会的“复杂”(相对于“小宝玉”幼童和他身边的少女们)而又腐朽丑恶,这才推重、亲爱纯洁少女,把她们当作“自己人”,希望自己能同一于她们,“来世也变成个女孩儿”。贾宝玉的情痴、“意淫”,应该就是这样形成的。第六回写贾宝玉梦中得到警幻秘授以后,说与袭人听,因“素喜袭人柔媚娇俏,遂强袭人同领警幻所授云雨之事”。这是贾宝玉爱情的开始吗?强巴认为,否,这仅代表贾宝玉生理上性成熟的开始。强巴认为:人类的爱情,应该是生理、心理(包括思想观念、感情情绪等等)的交融统一。“研究发现,男人和女人各自把所梦想的对象特征储存于大脑之中,就像把数据储存于软盘中一样,称之为‘爱之图’。这张图最早由父母构画,并不断受到外界因素的修正与补充。年龄越大,图像越具体。男人和女人由于某种契机而第一次目光相触时,眼睛就捕捉对方的身高、体型、眼神、肤色、发型、风度以及服饰等信息,以每小时400多公里的速度,通过视神经传给大脑,对方的特征与所储存的图像越是吻合,大脑发出的信息越是强烈。人脑内的‘化学工厂’便开足马力产生大量兴奋物质,在脑中形成一种幸福激素,引起诸如心跳加快、手心出汗、颜面发红等变化,心中激情涌荡,即‘一见钟情’”(杨建葆著《阅读生命》,南方日报出版社,2002年)。据瑞士的科学家们在作过大鼠的科学实验后对女大学生采用嗅Т恤衫的方法进行研究,这种“一见(一嗅)钟情”,主要是由于体内的基因不同,异性之间才互相吸引;也就是说,主要还是生物、生理原因。“一见钟情”要成长为人类真正的爱情,还必须经过男女双方相当时间的互相了解,能够接受对方的思想观念,接受或容忍对方的性格脾气、生活习惯等等。贾宝玉面对袭人,书中没有写出他那时有“心跳加快、手心出汗、颜面发红”等表现,没有“激情涌荡”,这时候连“钟情”都算不上;他们这初次的性行为,类似于儿童或少年之间一次“淘气”的出格游戏,强巴认为这并不代表爱情。贾宝玉初见林黛玉,“细看形容”,见到她那“与众各别”的美丽娇柔,笑道“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我看着面善,心里就算是旧相识”,并且根据黛玉之名马上给她取字“颦颦”;这倒还有点儿“一见钟情”的味道。不过这仍然还不是爱情;由于当时双方年纪都还小,心中的“爱之图”都还朦胧模糊,还没有能够具体、定型。因此,心理上都还没有产生爱情欲求。贾宝玉心理上的爱情欲求产生于什么时候呢?第二十三回写贾宝玉搬进大观园居住以后,“谁想静中生烦恼,忽一日不自在起来,这也不好,那也不好,出来进去只是闷闷的。园中那些人多半是女孩儿,正在混沌世界,天真烂漫之时,坐卧不避,嬉笑无心,那里知宝玉此时的心事。那宝玉心内不自在,便懒在园内,只在外头鬼混,却又痴痴的”;我以为这表现的就是贾宝玉青春发动,心理上开始产生爱情欲求。若单纯是生理上的性欲求,他已经和袭人做过,袭人天天侍候在侧,“温柔和顺”,他要满足很容易,又怎么会“只是闷闷的”不自在呢。生在中国封建社会,作为贵族公子,他已经知道,袭人这一类“丫鬟婢女”,他若喜爱,传统上是只能作为侍妾即小老婆的。那么,他的“匹配”、他的正妻,在何方呢,是个什么模样儿呢?虽然他的婚姻大事按照封建礼教必须取决于“父母之命”,但是,他的独立意识、他的青春冲动,都促使他去考虑、探索、寻寻觅觅。茗烟“到书坊内,把那古今小说”、“传奇角本买了许多来,引宝玉看”,宝玉“一看见了便如得了珍宝”,“把那文理细密的拣了几套进去,放在床顶上,无人时自己密看”;于是,金圣叹评点的《西厢记》(王实甫《西厢记》共五本二十出,金圣叹评点谓第五本之四出“不知谁所续写”,只推赞前四本之十六出;书中写林黛玉从宝玉手中“接书来瞧,从头看去越看越爱看,不到一顿饭工夫,将十六出俱已看完”,因而可知他们读的是金评本),汤显祖创作的《牡丹亭》,成为了贾宝玉(和林黛玉)的爱情指南。第二十九回有一段话很值得研究:“原来那宝玉自幼生成有一种下流痴病,况从幼时和黛玉耳鬓厮磨,心情相对;及如今稍明时事,又看了那些邪书僻传,凡远亲近友之家所见的那些闺英闺秀,皆未有稍及林黛玉者,所以早存了一段心事,只不好说出来,故每每或喜或怒,变尽法子暗中试探”林黛玉。这一段话,强巴以为至少包含下面几层意思:一、贾宝玉自幼生成情痴、“意淫”,为什么说这是“下流痴病”呢?盖传统意识形态,都认为,男子汉应该投身社会、建功立业;若只管混在女孩儿堆中温存体贴,“在闺阁中固可为良友,然于世道中未免迂阔怪诡,百口嘲谤,万目睚眦”。世俗认作“下流痴病”,而贾宝玉仍然坚持如此,只管将心思精力都用于探索和追求爱情,所以他确实是情痴情种。二、这里“邪书僻传”是指《西厢记》、《牡丹亭》等爱情宝典,故意采用了封建礼教“卫道士”对它们的贬称;说是阅读这些爱情经典进一步启发了贾宝玉对爱情的追求。三、寻求的结果,贾宝玉认为自己所见众多闺中英秀,仍推林黛玉为群芳之冠;况且和林黛玉自幼相伴成长、亲密有加,感到两人性情投合;于是心中暗将林黛玉当作自己的婚姻“匹配”,决心要娶她为妻,这就是他的“早存了一段心事”。四、有心事却“只不好说出来”,是指他心中仍存顾虑:一方面自己还是少年,怎么好意思就公然谈婚论娶;更重要的是另一方面,也就是贾宝玉爱情观念进步、高尚的地方之一,他希望征求林黛玉的意见,要弄清林黛玉是不是也爱他,但是自小受礼教约束,又考虑黛玉极自尊、“面儿薄”,不能当面明确提出来。五、“变尽法子暗中试探”,就是指他(自以为是)“巧妙”地征求意见;既指他对林黛玉几次引用《西厢记》,“妙词通戏语”;也指第二十八、二十九回所写他对黛玉的几次真情表白。至于“及如今稍明时事”一句,含义复杂,请容强巴在下面分析“梦兆绛芸轩”一节再作臆谈。贾宝玉和林黛玉的爱情冲破了封建礼教的束缚;他们受到《西厢记》、《牡丹亭》启发、指引,但是他们的爱情又超越了那种才子佳人“一见钟情”的模式;他们之间的爱情是超越时代的真正的爱情,即使放在当今社会也具有先进性。真正的爱情必须建立在互相了解的基础上。人各有性格脾气,要互相了解就免不了冲突、碰撞。第五回写宝玉“因与黛玉同随贾母一处坐卧,故略比别个姊妹熟惯些。既熟惯,则更觉亲密;既亲密,则不免一时有求全之毁、不虞之隙。这日不知为何,他二人言语有些不合起来,黛玉又气的独在房中垂泪;宝玉又自悔言语冒撞,前去俯就,那黛玉方渐渐的回转来”;这就很好地表现了他们二人相伴成长的过程。互相了解,由亲密接触而看到对方的缺点或与自己不同的观点、脾气、兴趣、习惯,等等,喜爱对方而希望能与自己“同一”,就不免“求全责备”,于是龃龉、争吵、甚至怄气;要继续交往,要做好朋友,就必须检点自己、宽容对方;怄气的时候必须有一方主动和解、“作小服低”。深入交往下去,发现对方在思想观念等大的方面和自己一致或者相容,其他方面也都相容、互补,或者自己能够宽容;这样的情况,若在同性之间,就能成为“知己”,甚至成为“生死之交”的朋友;若在异性之间,尤其在男未婚女未嫁之时,就能发展成真正的爱情。这样发展而成的爱情,即使在现代社会,也属于优秀的、美好的、高级的。《红楼梦》所描写的贾宝玉和林黛玉之间,口角怄气、探望赔情,“或喜或怒”、多方“试探”;很好地表现了他们二人互相了解、发现双方“心情相对”即性情投合、直到发展成美好爱情的这一整个过程。第三十二回,史湘云劝宝玉“谈谈讲讲些仕途经济的学问,也好将来应酬世务”,宝玉就赶她离开,并称赏林黛玉从来不说这样的“混账话”;在思想观念上的志同道合,这是宝玉坚持只选择黛玉为妻的关键。接下来“诉肺腑心迷活宝玉”,宝、黛二人我给你拭泪,你给我拭汗;研讲“放心”这句话,“林黛玉听了这话,如轰雷掣电,细细思之,竟比自己肺腑中掏出来的还觉恳切,竟有万句言语,满心要说,只是半个字也不能吐,却怔怔的望着他。此时宝玉心中也有万句言语,不知从哪一句上说起,却也怔怔的望着黛玉”;这就形成了宝、黛爱情的高潮。宝玉黛玉相爱――― 但是还有个薛宝钗。她“品格端方,容貌丰美,人多谓黛玉所不及。而且宝钗行为豁达,随分从时,不比黛玉孤高自许,目无下尘”;应该是当时社会的淑女典型。宝玉也曾爱慕宝钗的容貌美丽(第二十八回);第三十四回写宝玉挨贾政暴打后宝钗来探望慰问,宝玉听她说得“如此亲切稠密,大有深意,忽见她又咽住不往下说,红了脸,低下头只管弄衣带,那一种娇羞怯怯,非可形容得出者,不觉心中大畅”,这时的宝玉对宝钗不能说没有爱的感情。那么,第三十六回“梦兆绛芸轩”,宝玉在梦中喊骂说“和尚、道士的话如何信得?什么是金、玉姻缘,我偏说是木、石姻缘!”为什么贾宝玉要坚决摈弃和薛宝钗的金玉姻缘,坚持成就和林黛玉的木石姻缘呢? 《红楼梦》开篇第一回说了个“西方灵河岸上三生石畔”的神瑛侍者和绛珠仙草的故事,隐喻宝玉和黛玉有“木石前盟”;这当然是神话。强巴认为宝玉之所以选择黛玉,除了有“从幼时和黛玉耳鬓厮磨,心情相对”的基础,至少还有以下两大重要原因: 第一个原因是宝钗可敬可畏而黛玉可爱可亲。“宝姐姐”比τ衲瓿ぃ 矣?amp;ldquo;品格端方”,常常教导、批评宝玉;如第八回教他不要吃冷酒,第十八回讥评他作诗忘了“绿蜡”典故,第二十二回听戏曲演唱时批评他“不知戏”,等等。这样,在和宝钗的交 校 τ褡苁歉械阶约翰缓谩⒂字桑 髁⒉黄鹱宰鸷湍凶雍浩 拧6?amp;ldquo;林妹妹”呢,她娇弱多病,宝玉经常去探望、呵护,甚至为她编讲小耗子“香芋”童话;她“孤高自许,目无下尘”,对人讲话时常尖酸刻薄,这既符合宝玉表面自嘲“须眉浊物”其实内心孤傲(如批评“国贼禄鬼”、讨厌贾雨村一类“俗物”等等)的性格,又给宝玉规劝、帮助她提供了机会。自从父系氏族社会确立以来,几千年男权统治;男女之间的爱情婚姻,多数是男子主动,作养、疼爱、呵护自己的爱人、妻子,显示自己“男子汉大丈夫”的气概。而那些妻子成为了“女强人”的家庭,丈夫若各方面都被“妻管严”,老是没有机会显示自己的“男子汉”气概,多数就都很容易发生婚变。贾宝玉虽然大力宣言“女清男浊”,重女轻男,心中和/或潜意识中仍然具备大丈夫气概。我们只看第三十四回,宝玉见到薛宝钗“红了脸,低下头只管弄衣带,那一种娇羞怯怯”的少女风韵,“不觉心中大畅”,产生爱怜情意;就能够明白这一点。 第二个也是更重要的原因,是:金玉姻缘代表富贵结合,木石姻缘代表贫贱夫妻;而贾宝玉“及如今稍明时事”,作出了重大选择。贾宝玉渐渐明白了的“时事”,指什么?若按《红楼梦》描写的社会中的“时事”世俗,“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人们纷纷攘攘都在图名求利;人生在世,自是有钱有势好;能够娶薛宝钗这样美貌而又出身富裕家庭的淑女为妻,既能日对美女“秀色可餐”(参见“薛宝钗羞笼红麝串”回中宝玉的“呆雁”表现),又有她带来的大笔嫁妆维持安乐生活,有什么不好?像强巴这样的“俗物”,若进入《红楼梦》世界,就很可能选择了薛宝钗呢(或者是英豪阔大又很会做“女红”活的史湘云?)。因此,强巴认为这里说的“时事”,不是书中贾宝玉看到的时事,而应该是指作者曹雪芹所遭遇的“时事”。也就是说,曹雪芹创作至此,太上忘情,完全把自己代入贾宝玉,将自己的切身经历和深刻体会直白地写了出来。继承曹雪芹爷爷曹寅担任江宁织造的曹頫被革职抄家后,十三岁的曹雪芹(天佑)随家人一起到了北京,曹頫还被“枷号”追缴欠银,一家人的生活肯定不宽裕;乾隆五年受“弘皙案”政治风浪牵累,曹雪芹(天佑)被免去“现任州同”官职,虽曾多方奔走(“弹食客铗”、“扣富儿门”,见敦诚《四松堂集•寄怀曹雪芹》),却再也没能得到“起复”任用,于是“举家食粥酒常赊”,生活贫苦。面对这样的“时事”,曹雪芹悲愤莫名,只有抛弃“金玉姻缘富贵结合”的幻想,选择定“木石姻缘贫贱夫妻”。我们看薛宝钗,她既出身富有,又曾经教宝玉讲求“仕途经济”、立身扬名(第三十二回);而宝玉既厌弃当时虚伪腐败的封建“仕途经济”,作者曹雪芹身受和看到抄家、革职之苦,又看到政治风浪一来,连科举进士出身的正直官吏也横遭厄运的“时事”;“富”,既可由被抄家而落败,“贵”,又怎么追求、如何能保持呢?“富贵结合”只是幻想,薛宝钗就被排除在贾宝玉(在这个问题上也是作者曹雪芹)的婚姻选择之外。而林黛玉呢,她既从来不说要贾宝玉去追求“仕途经济”这一类“混账话”,就连贾宝玉珍重转赠北静王送的“圣上亲赐”鹡鸰香念珠,她也“掷而不取”,贬斥为“什么臭男人拿过的,我不要”!这就十分符合贾宝玉内心孤傲的思想性格,两人“心情相对”,志同道合。所以贾宝玉十分决绝地(就连睡梦中也要“喊骂”着表示)反抗世俗,选择“木石姻缘”林黛玉,准备着作一对贫贱夫妻。 --------------------------------------------------------------------------------贾宝玉如此选择婚姻配偶,不重门第和家境;他对林黛玉的爱情,在充分了解的基础上,既注重两人之间的“心情相对”,志同道合,又一定要征求对方意见,看对方是否也相爱、钟情于我,确定了以后才明确追求。这样的爱情观,超越了他所处的封建时代,具有超前的先进性;即使放在当今社会,也是优秀的、美好的、高级的。 贾宝玉“意淫”。强巴撰文分析过,他“意淫”的对象是美丽的少女们,“意淫”的内容是推重和喜爱、维护美丽少女,对她们“情切切、意绵绵”地用情过度、过甚;他甚至宣言,“就便为这些人死了,也是情愿的”(第三十四回)!有人解释“意淫”,说它是“强调精神,蔑视肉体;推崇高尚,反对低俗”;是“把男女之爱寄托在纯情之内,置于一尘不染的神圣地位”。强巴认为这种说法,看似抬高,实际上却把曹雪芹等同于当代写“纯情小说”给初中生们读的作者一类,是贬低了伟大作家曹雪芹。人类的爱情、完美的爱情,应该是精神和肉体的结合。曹雪芹不是清教徒,他反对封建礼教把贞洁理想化,如他原作(己卯本、庚辰本等)中写尤三姐原来“淫荡”后来却能成为“殉情”、“殉理想”的烈女。曹雪芹倾尽全力塑造贾宝玉,贾宝玉“意淫”,是情痴、情种,却绝对是正常男人中的一员。我们看第六回宝玉“遂强袭人同领警幻所训云雨之事”,虽然不能说那就是爱情,却可知道他已开始性成熟,是个能够进行正常性行为的正常男人。而第二十八回,应宝玉要求,宝钗要褪下红麝串子给宝玉看,“宝钗生的肌肤丰泽,容易褪不下来。宝玉在旁看着雪白一段酥臂,不觉动了羡慕之心,暗暗想道:‘这个膀子要长在林妹妹身上,或者还得摸一摸,偏生长在她身上。’正是恨没福得摸,忽然想起‘金、玉’一事来,再看看宝钗形容,只见脸若银盆,眼似水杏,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比林黛玉另具一种妩媚风流,不觉就呆了”。如此地欣赏人体美以至动情,能说是“强调精神,蔑视肉体”吗!虽然羡慕欣赏薛宝钗的美丽,但是贾宝玉仍然选择定林黛玉;这是因为,林妹妹也自有“倾国倾城的貌”(第二十六回写黛玉睡醒,“宝玉见她星眼微饧,香腮带赤,不觉神魂早荡”),更可贵的是精神上和自己志趣相投。所以我说贾宝玉具有精神和肉体相结合的完美爱情观。 贾宝玉爱情观如此优秀完美,而他的婚姻观是否同一于他的爱情观,也和现代社会一样,推崇一夫一妻制呢? 贾宝玉的爱情、婚姻观在《红楼梦》书中还有另外一条线索。 贾宝玉自幼年养成“意淫”,喜爱美丽少女。只要看见美丽少女,他就希望能够亲近。在自己家里除了疼爱贴身的俊美丫鬟袭人、晴雯、麝月等,他还赶着金钏儿、鸳鸯等秀美丫鬟,要吃她们嘴上的胭脂。给秦可卿送丧途中,遇见乡村少女二丫头,由于“此卿大有意趣”,宝玉竟“恨不得下车跟了她去”。在水月庵见到“模样儿越发出息了”的小尼姑智能儿,就和秦钟抢她端的茶喝。第十九回写宝玉在袭人家里看见“穿红的”少女,回来就对袭人赞叹,希望她能“生在这深堂大院里”,自己可以亲近。按贾宝玉那时的意愿,就是要美丽的少女们都“同看着我,守着我”,到死方休(第十九回)。 贾宝玉这种痴心幻想,直到第三十六回他想要调弄小女伶龄官,碰了个软钉子,目睹了龄官和贾蔷之间的“儿女真情”,他才“情悟梨香院”:人生情缘,各有分定,只能“各人得各人眼泪”。 贾宝玉是否从此就完全改过了泛爱,而形成了现代一夫一妻制的观念呢?否!他的婚姻观仍然是封建贵族做丈夫的一妻数妾制。你看,他对黛玉作爱情表白,说黛玉死了他“做和尚去”;不久,袭人怄了气说到死,他对袭人也说“你死了我做和尚去”!第七十八回,在看到“(大观)园中之人不久都要散”的情况下,宝玉悲感烦恼,就想“找黛玉去相伴一日,回来还是和袭人厮混,只这两三个人,只怕还是同死同归的”;他要和她们“同死同归”的这第三个人是谁呢?他十分疼爱的贴身丫鬟晴雯刚刚死去,强巴认为他这里指的是黛玉的贴身丫鬟紫鹃。第五十七回“慧紫鹃情词试忙玉”,宝玉急病,紫鹃服侍;经过这一番折腾后,紫鹃在和宝玉交谈中表示自己“离不开”黛玉,宝玉就对紫鹃发誓:“活着,咱们一处活着;不活着,咱们一处化灰化烟”。按照封建制度,贾宝玉若和黛玉结了婚,不但袭人,就连紫鹃也同服侍凤姐的平儿一样,成了“通房大丫头”,可以和男主人有性关系,再升格就成为妾亦即小老婆。由贾宝玉这个和“这两三个人……同死同归”的打算,我们可以看出贾宝玉爱情婚姻观中仍然残余着这种“妻妾成群”的封建腐朽观念。 曹雪芹创作《红楼梦》,现实主义地描写塑造人物,倾尽全力创造出贾宝玉这个封建家族的“浪子”,封建社会的“奇人”;我们今天来看贾宝玉,他当然是正面形象,优秀的艺术典型。阅读《红楼梦》,我们可以学习贾宝玉对待他人的体贴、温情,可以学习宝玉黛玉之间先进的爱情观;但是我们不能忽略,贾宝玉毕竟出身封建贵族家庭,自幼接受封建教育;他即使叛逆封建家庭,反抗封建礼教,仍然不可避免地携带着封建贵族公子哥儿的诸多毛病。我们评价贾宝玉,不可过分抬高,应该客观公正。贾宝玉那种多情泛爱,见到美丽少女就要吃她“嘴上胭脂”的毛病;那种娶了妻还想要几个妾的封建婚姻观念,却应该批判,决不能欣赏羡慕。
你去一下“红楼大观”网站 里面有好几个版本的红楼梦 还有好多学术论文 包你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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