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艺术的分析主要是表现在内容当中的,比如对于人物的刻画,对于环境的渲染,以及文中出彩的诗句。一、选定一个或者几个特定的人物、场景分析,比如林黛玉、史湘云的人物刻画,为什么会栩栩如生。林黛玉的性格,通过外貌的描写,人物说话的表现,以及通过别人的眼睛表现。史湘云的性格塑造,史湘云是“金陵十二钗”中最爽朗真率、英气夺人的“异样女子”。她出身不幸,却乐观开朗;才情洋溢,却不矜不骄;出言爽利,却坦荡无私;喜爱男妆,颇有名士之风、英豪之气。要把一个人物描写的活灵活现,并且每个人物都是独一无二的,没有重复,没有雷同,这就是语言的价值与艺术表现。二。再通过小说中的诗句,以形容林黛玉的那首《葬花吟》为例,对于诗歌的语言艺术进行分析。第三,通过一个场面,渲染气氛,表达作者的写作主旨,刻画人物内心。
《红楼梦》的文字善于腾挪跌宕,波澜起伏,不但大的故事情节的发展是如此,在许多局部描写中也处处表现出这种特色来。在描写了王熙凤出场后,贾母即命“带黛玉去见两个舅舅去”,而结果是贾赦说:“连日身上不好,见了姑娘彼此伤心,暂且不忍相见。”贾政也因今天“斋戒”去了,故都没见着。在礼规上,两位舅父大人是必须见的,但在文章上如果一个个见面伺候,叙说一番,则不但文字枯燥,而且这两次舅甥的暗谈,文字上也是很不好写的,结果作者采用避难就易,避实就虚的方法,既做到了理之所必见,又避免了实见时描叙的困难。而且这里的虚见又和前后必须要有的实见相互配合,使文章的气势显得抑扬顿挫,波澜起伏。此后,作者用了相当多的文字写黛玉从宁府回到荣府的一路所见,回荣府后王夫人与黛玉的谈话,黛玉与贾母一起进餐,等等。贾府的面貌与生活习惯也都一一写来,作者的笔锋似乎已从写人物出场转向对贾府其他方面的描绘去了。然而这一切的描写,恰恰是作者在为另一个更高潮的人物出场作铺垫,因此,当吃完饭,贾母命令其他人“你们去吧”,只剩下她和黛玉二人之后,刚要说几句话时,“只听见外面一阵脚步响,丫鬟来报道:‘宝玉来了’。”这样,小说掀起了这次人物出场的最高潮。作者这样安排宝玉的出场是经过精心设计的,在一般情况下,整天在“内帏厮混”的贾宝玉,当林黛玉一进贾府时,是马上就会碰面的,然而作者却偏偏打发他今天“往庙里还愿去”了,一直拖到晚饭后其他人都不在场了,才让他回家。这种安排,有两点用意,一是要让宝、黛二人单独相会(唯一的贾母在场是当时条件下所不可避免的)。宝、黛最后才相见,就可以把其他该写的人和事都写了,然后集中笔墨来写此二人的相会,以掀起最后的高潮;遣散的人,是为了不发生其他干扰,避免分散读者的注意力,以突击这书中的二位主角,这有如舞台上为突出主要人物而时常使用的“净场”手法一样。这样做的结果,就能有力地加强二人的形象,在读者留下深刻的印象,收到强烈的艺术效果。
——谈《红楼梦》语言艺术的整体美一、悲喜映照,喜极悲绝二、动静结合,双璧生辉三、冷热相生,魅力倍增四、藏露得体,各有妙用五、有疏有密,主次分明六、张弛相间,紧松适度质朴自然——谈《红楼梦》语言艺术的风格美一、在平凡的话语中,寓有雄伟神奇的思想二、在平淡的白描中,蕴藉妩媚浓烈的感情三、以极精练的语言,创造极大的想象空间四、以极准确的字句,活现人物的神情心态诗人、历史家和哲学家的三位一体——谈《红楼梦》语言艺术的哲理美一、“天下老鸹一般黑”二、“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三、“外面的架子虽未甚倒,内囊却也尽上来了”四、“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艺术皇冠上的明珠——谈《红楼梦》中对俗语的运用文浅意深——谈《红楼梦》语言艺术的寓意美情趣盎然——谈《红楼梦》语言艺术的生动性怎样才“能使读者由说话看出人来”?——谈《红楼梦》人物语言的性格化精当贴切,自然奇警——谈《红楼梦》中对比喻的运用“只有一个词可以表现它”——谈《红楼梦》语言的准确性“念在嘴里的倒像有几千斤重的一个橄榄”——谈《红楼梦》语言艺术的含蓄有味惜墨如金——谈《红楼梦》语言艺术的简洁美行文似绘——谈《红楼梦》语言艺术的绘画美诗情画意——谈《红楼梦》语言艺术的境界美互有短长——谈《红楼梦》程本与脂本的大体比较
论对《 红楼梦》 的阐释 “英雄所见略同”的说法不能说不精辟至极,即使以此来评说近二百年对《 红楼梦》 的阐释与批评,也不能说是毫无道理。况且已经有人以此比附过《红楼梦》 与《 战争与和平》 就是“英雄所见略同”的产物① 。当然,这是有前提的:首先,评说者非“英雄”莫属;其次面对同一个对象而评说。唯其如此,才会 “所见略同”。“略同”也只是说大略相同而已。 其实,对《 红楼梦》的批评和阐择,更普遍的情况却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回顾自《红楼梦》 产生以来的红学批评史,红学家们都力图进人《 红楼梦》 ,进人曹雪芹的创作天地。力图获得对曹氏与《红楼梦》 一个大略相同的认识。他们从不同的角度采用了各式各样的方法,然而所获只是各种看法越来越多、越来越杂,不但没有求得“略同”,反而大有众说纷呈的态势。 评点派着眼于小说文本现象的具体阐释与评价,这是“见木不见林”的阐释;而索隐派则文着重于小说文本之外的考释与索隐,这是比附、牵强的阐释。这正如茅盾先生评价王梦阮、沈瓶庵和《红楼梦索隐》时所说:他们的索隐“广征博引,而穿凿附会,愈出愈奇”, “不能自圆其说”。此后的新红学家又着重于作者的考释,联系到《 红楼梦》 的故事,推而衍之,故而又出《 红楼梦》 乃作者自传一说。当然,这样的阐释自有其科学客观的一面,然而,僵化地、固执地以为小说即作者,就又难免偏颇。上述的批评家虽有进人《红楼梦》 的愿望,但是取径失法,显然也无由进人《 红楼梦》 。现当代的小说批评派红学家阐释《 红楼梦》 ,比较地科学了一些,客观了一些,然而也是各执己见,各有千秋。 当代文学评论家都乐于向作者—— 当然作者必须还活在人世——打探作品的意旨,让作者表态、定案。曾经就有人致函钱钟书先生,想打听本人对《 围城》题旨的看法,以便澄清是非。结果得到的回答却是:“我主张作者对自己的作品不该插嘴。”这不仅是钱先生明智明理的回答,而且是他对文学作品一旦产生便是客观的社会存在的科学阐释。假如《红楼梦》分的作者还在人世的话,他也会赞成钱先生的说法的。具体到《 红楼梦》 的创作、阅读和批评中来说,我们必须首先承认,《红楼梦》 是作者在自己的特定时空环境中的创造,阅读和批评则是阅读者与批评者特定的情境,或者说是其“个人天地”中的事。显然,这二者是未可同日而语的两码事。 海德格尔论“解释”时说:“把某某东西作为某某东西加以解释,这在本质上是通过先行具有、先行见到与先行掌握来起作用的。解释从来不是以先行给定的东西所作的无前提的把握。”② 很显然,海德格尔强调的是“解释”者个人的“先行”条件的存在,亦即“解释”者领会能力、解释能力及其“先见”、“先知”等等条件。解释有待解释的东西,是因为有待解释的东西已经处在解释者的领会之中。换言之,要阅读过《红楼梦》 才谈得解释《 红楼梦》 ,而解释凭借的是阅读时的“领会”。具体到某一个阅读者,对《 红楼梦》 的解释自然也只能建立在一个阅读者的领会程度的基础上,而这当然也只能是这一个阅读者个人的解释了。这一点并不难理解,比如红学家读《红楼梦》 ,《 红楼梦》 就在红学家的领悟中展开;一般读者阅读《 红楼梦》 ,《 红楼梦》 就在他们的领悟中得到解释。这恐怕也就是鲁迅先生所言:看人生是因作者不同,看人生又因 读者不同;一本《 红楼梦》 ,“单是命意,就因读者的眼光而有种种,:经学家看见《易》 ,道学家看见淫,才子看见缠绵,革命家看见排满,流言家看见宫闱秘事… … ”,③ 如果再区别各个阅读者各不相同的“个人夭地”及其所在的时空背景,那情况会更复杂。五、六十年代的红学家着眼于《红楼梦》 的社会的、思想的意义,是因为当时的文化背景、政治环境。近十年的红学家又注重于《 红楼梦》 的艺术的、更深层次的哲学的意义阐释,也是因为近十年的政治的、文化的环境。所以我们说,《红楼梦》 的阅读、阐释与批评,始终是个人的、历史的。 以此,我们可以对《 红楼梦》 的阐释作一些这样的归纳:一、对《 红楼梦》 的种种阐释,其实质都在表明各种不同的阅读、批评及作品之间的相关性或即 “关系’;二、对《红楼梦》的阅读、阐释与批评是有前提的,这就是说,阐释开非一种独特的无制约的立场,它必然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三、对《 红楼梦》 的阐释不是“看”,不是“旁观”,而是把主观投人于其中的理解性阅读,是对并不十分了然于“目”的本文的释读;四、对《红楼梦》 的理解,归根结底是阅读者的自我理解― 我们不仅读《 红楼梦》 ,《 红楼梦》 也在读我们。以笔者而言,《 红楼梦》 就读出了笔者本人的治学能力。换句话说,就是阅读者把自己对《红楼梦》 的领悟给予了《 红楼梦》 ,阅读者也从阅读《 红楼梦》 中提高了自己的领悟力。 总之,对《 红楼梦》 的阐释构成了阐释者与《 红楼梦》 的双向交流。交流的结果则是:对《 红楼梦》 的阐释与批评愈来愈深人,阐释者也在阐释的过程中深人自己。这就是文学阐释学所认为的,我们在“本文语境”中,本文在我们的“阐释语境”中。《红楼梦》 的批评者力图同《 红楼梦》 及潜隐的作者对话,但是终不能、也不可能独立于《 红楼梦》 之外对《 红楼梦》 作出纯粹客观、绝对精确的界定。 说到这里,联想到近年来文学批评的理沦与实践中时兴的“三论”(系统论、信息论、控制论)批评,非得以所谓的“科学化”、“精确性”来划一文学作品,来划一对文学作品的阐释与批评,显然有悖于文学的特性。因为文学是人学的经典命题,己经规定了文学自在的性质,所以,对于文学作品的阅读、阐释与批评也就不能不是自由的。以此作为阐释《红楼梦》 的出发点,我们就不能不承认如下事实存在的客观必然性:(一)对《 红楼梦》 的阐释批评只能是“百家争呜”,在具体问题上的探索和研究,也只能求大同存小异,完全的精确的绝对一致的看法是永远不存在的;(二)伴随着阅读者“先在”领悟的变化,伴随看阅读者“个人天地”的差异,对《红楼梦》 的阐释与批评也是永无止境的,这也是“红学之树常青”的根木原因所在。(二)即使是阅读者处于同一时空环境、文化背景之中(即使把同一“时代精神”,同一“池城影响”等等都归属其中)对《红楼梦》 的阐释仍然会存在着“同时之异世,并在之歧出”的阐释结果① 况且,《 红楼梦》 又非一般的交学作品,对其阐释也自然并非易事。仅以其文本的表述语言而论,要获得比较一致的理解就相当困难。红学史上诸多批评家打了上百年笔墨官司也难以解决的问题,大多是在其语言的丰富而旨深意远的语义阐释上。文学作品是语言的艺术作品,而语言则是一种人为规定的符号(见索绪尔《普遍语言学教程》 )。用语言符号编码,是作家的写作;用语言符号解码,是读者的阅读。语言符号编码而成的“本文”,是读者与作者的中介,也是我们理解作品与阅读关系的关键。而《红楼梦》语言最突出的特色之一是含混浮泛,亦即语言的模糊性。其能指与所指的关系具有象征性,与语言实际指称的对象并不同一。比如《 红楼梦》 中有一句颇多争议的话,即“因空见色,由色生情,传情人色,自色悟空”。争议不休的重点在“色”、“空”二字的真正意蕴上,当代红学在相当长的时间里把“色”、“空”泛斥之为宿命学说.从而视其为评说的禁区。“色”、“空”概念按其能指看,本是佛家语。然而,当它出现在《红楼梦》 中时,它又不只是佛家之言了。究其所指,范围相当宽泛,其中很难说没有道家的“有”“无”之意。参照《 红楼梦》 再三强调的“真”“假”说.也不能说其中没有一点儒家的去假存真的思想,所以我们说,《红楼梦》 语言中的能指并非专能,所指也不止一指。由此可见,力图统一说法的对《 红楼梦》 之阐释,无论如何也无法突破《 红楼梦》 语言的非确指性障碍。 《 红楼梦》 语言的模糊性是其短处,恰又是其长处。说是短处,是因为其模糊浮泛产生的歧义太多,影响到对作品含义的总体性把握。说是长处,是因为模糊而产生的审美体验的多向性,增强了作品内在意蕴的丰富性。《礼记· 乐记》 云:“不学博依,不能安诗。”钱钟书先生在《管锥篇》 中训“依”为“隐”( “衣者隐也”)意即着衣的目的是为了隐身,故“衣”有“隐”义。反训之“衣”为“显”也,因为“衣可资炫饰”,于是隐身的衣反有“自彰之效”。此即语言的相反相成、同体歧用之妙。若依据此意阐释《红资梦》 中的表述语言,我们又会获得什么样的阐释解读的结论呢?《红楼梦》 本文就是“衣”,既有“显”义也有“隐”义。“显”者即能指,“隐”者即所指即使是能指,也并非专能;是所指也非止一指。这是在特定的时空天地中,作者在刻意追求含混浮泛的语言来表达白己的人生体验。因其表达的体验复杂,所以赋予小说语言的所指功能也相当宽泛。 当然,阐释《 红楼梦》 ,《 红楼梦》 本文并非不可本,但依凭本文也须小心翼翼切莫被作者的本文创造所迷惑而误人岐途。这就是古人常说的“尽信书不如无书”,其意是说诵诗读书不可死在句下,而须层层剥笋,以觅其质。对于《红楼梦》 的阅读与批评,既要重视《 红楼梦》 本文对于阐释思路的导引作用,又要防止“尽信书”而上当,更不应该“忘言觅词外之意,超象揣形上之旨”。“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不仅是作者结构小说主题的点睛之笔,也是提交给读者阅读阐释作品的一把钥匙。如上所述,我们的结论仍然是:对《红楼梦》 的阐释与批评是不可穷尽的。那么是不是说,对《 红楼梦》 的阐释与批评永远不可能得出比较正确的结论呢?显然不是的。其实,对《 红楼梦》 正确的阐释时时都在得出。但是,在一些问题上得出了一种正确的阐释,并不意味着在相同的问题上不会得出另外的也是正确的阐释。比如考证派红学家胡适先生对曹雪芹家族世系的考证,就比较接近实际。至少,他将作者的生平勾勒出一个大致的轮廓,而且他将考证与《红楼梦》 的阐释有机地结合起来,从而得出了《 红楼梦》 乃作者之自叙的说法。结论的正确性,我们无以否认。但是很显然,此说对《 红楼梦》 的解释远不是充分的。一说即一切说,一切说即一说,都是对伟大文学作品《红楼梦》 机械的僵死的宗教裁判。且不说这样的评判是对《 红楼梦》 缺乏最起码的了解,而且是对文学作品特殊性的极大的抹杀。 罗兰、巴尔特曾从结构主义的立场说过,文学本文是“一个大的句子”,那是用解析文本结构的法则去阐释文学本文。而最切合文学本文实际的阐释,莫如把文学本文看成是:“一个大的比喻”,或者是“一个大的象征。”文学与人生,犹冰山喻大海。卡夫卡的《城堡》 就是一个人生的大比喻小说中的主人公千方百计要想进人一座城鸯,右城堡管辖的村子里定居,但是,尽管城紧就在照前,路上也看不到障碍,就是无法接近,努力越大,距离越远,最后终于被勒令离开。故事的喻义可以作多方面的阐释,人与目标,人与权力,人与自我,人与自由,等等复杂而缠扰人生的命题,都可以从中得到不同程度的领悟。钱钟书的《围城》 、海明威的《 老人与海》 、福楼拜的《 包法利夫人》、李商隐的《 锦瑟》 ,都莫不是关涉人生的大比喻。曹雪芹的《 红楼梦》 也是一个大比喻,贾宝玉的人生实践犹如红楼梦,从更宽泛的意义看,实在又是人生如梦的大比喻。当然《红楼梦》 的喻义远不止如此简单、笼统。许许多多困扰人生的命题都在《 红楼梦》 的比喻中显现。试想一想那“太虚幻境”,想一想宝、黛的来历及 缘份,想一想宝玉颈项上那块命根子的“宝玉”,甚至再想一想江南还有一个分裂体—— 甄宝玉的存在,甚至那“判词”、那“好了歌”… … 我们就不能不承认《 红楼梦》 是“一个人生的大比喻”,是一个人生意蕴无限的大象征。 是比喻,是象征,那么一定是“此非彼也”,然仅仅是“似是而非”;是比喻、是象征,那么也会是“此即彼也”,然又仅是“似非而是”。是比喻,《红楼梦》 本文就是显在的“此”,以显在的“此”就可以窥见隐潜的“彼”;是比喻,《 红楼梦》 本文可本,决不可脱离本文去考索所谓的隐潜的“彼”;但是,《 红楼梦》本文也不可全本,因为依凭显在的文本并不能探索尽潜隐的非止一指的喻义与象征义。故而,对于本是一个大比喻的《 红楼梦》 的阐释,只能采取“不即不离”的态度,如《 中庸》所道的“执其两端而用其中”,方能领会赏析,妙的文心。 红学家吴组湘在一次学术讲话中说过:“《 红楼梦》 里的描写就像一座冰山,很小一部分露在水面上,大部分沉在水底下 ”。《红楼梦》写出来的如同冰山露在水面上的那一些,另一部分没有明写出来,需要读者把书中描写到的联系起来进行思索。”显然借冰山比喻《 红楼梦》 的本文是套用了海明威 谈创作的一段名言。海明威讲道:“我总二是试图根据冰出的原理去写。相对显露出来的部分,有八分之七是在水面以上的”。⑥ 《 红楼梦》 潜于水面之下的部分很多,比如说王夫人同贾母之间的矛盾就是藏在“水”底下的,没有直接写出来。这主要表现在对待林黛玉的态度上。王夫人绝不会接受林黛玉做儿媳的,而以贾母言,自然是心疼外孙女儿的。矛盾的尖锐冲突,只有经过阅读者对于文本的具体考察才能进一步阐释。但是,由于潜在内容的模糊性与不可知性,所以阐释的取向也很难趋于完全一致的,这也是《红楼梦》本身的隐密所造成的。 从阐释学的观点看,《 红楼梦》 这样的优秀作品只能是可解而又未可尽解的。这正如歌德曾说:“优秀的作品,无论谁怎样去探测它,都是探不到底的。”把《红楼梦》 比作一个球,释义者便可围而作面面观,那么处处都是进人《 红楼梦》 这个球的核心的“切入”点,于是所获也就各异。即便已经有几代人,甚至仍需几代人,在自己选定的“切人”点上辛勤探索,并且几近核心,但是仍须意识到《红楼梦》 潜在意蕴的丰富性。把《 红楼梦》 比做试金石,它也在测 试着我们—— 阅读、释义者自身的“含金量”,读得深者得之自深;读得浅者得之自浅。是个人的领悟力限制着对《红楼梦》 的释读,而《 红楼梦》 本身无比深厚的蕴含,却是经得起任何人的释读的。 因此说,对《 红楼梦》 的阐释和评说,必须具有较高的领悟力。所谓的领悟力,主要是指在具有较高水平的文学理论素养基础上的“悟性”,亦即直觉的审美力。《红楼梦》 是中国民族文化艺术的典范之作,在思想的、艺术的表达方式上,具有突出的民族特征。譬如说,思维的直观性是我们民族的思维特点,表现在艺术上,则强调灵感思维,相信“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在《红楼梦》 中这一特征表现得龙其突出。即以艺术形象的创造而论,客观物象的构成固然重要,但《 红楼梦》 更强调意象和意境的创造,把追求天人合一、物我浑成看成最佳艺术创造。在艺术的表现和表达上,《红楼梦》 务求简约、不求穷尽。追求的极致是司空表圣 所谓的“不著一字,尽见风流”,讲究的是神、气、韵、味。与之相适应的阐释,必须具备“妙悟”, “心领神会”的直觉审美力。《 文子,访德篇》 云:“上学以神听之,中学以心听之,下学以耳听之。”列为“上学”的“以神听之”,就是通常所说的神会,也就是悟。唯其有上学之“悟性”,才可深释《红楼梦》 。在悟性高下不一、“先见”各有差别的情况下,对《 红楼梦》 的阅读、阐释与批评,过去,现在,以至将来都必定会是“仁者见仁,知见者智”。
1)含蓄的语言确切地表达了作品的主题思想,塑造了人物的鲜明形象。 《红楼梦》在这个方面给我们提供了很多成功的范例。它很少用大段的说明文字或者多余的形容词之类,而是用极其含蓄的文字,通过人物的语言、行动、,来刻画其性格特征或心理状态。如第一回写寄居在士隐家隔壁葫芦庙内的贾雨村翻弄书籍解闷时,“忽听得窗外有女子嗽声,雨村遂起身望窗一看,原来是一个丫鬟,……雨村不觉看得呆了。……雨村见他回了头,便自为这女子心中有意与他,更狂喜不禁,自为此女子必是巨眼英豪,风尘中之知己。……”前人也曾指出贾雨村“既是隔窗,公然起看,大非端士。”后来贾雨村到京得官之后坐轿经过封肃家门前,“看见娇杏丫头隐在门前买线”遂娶了做他的二房(第二回)。娇杏隐在门内,贾雨村坐在轿里两眼偏能看见了,这不是专看女人的坏蛋吗?第四十八回作者又通过平儿的话写贾雨村为了二十把扇子讹石呆子拖欠官银。不多的文字作者就把贾雨村这个利欲熏心,善于钻营巴结,巧取豪夺,虚伪奸诈的“禄蠹”描写得非常具体形象。可以说作者惯用这样的笔法描写人物。又如第三十二回,金钏儿投井自尽后,宝钗来安慰王夫人一节。“宝钗笑道:‘姨娘是慈善人,固然这么想。据我看来,他并不是赌气投井,多半他下去住着,或是在眼跟前憨玩,失了脚掉下去的。他在上头拘束惯了,这一出去,自然要到各处去顽顽逛逛儿,岂有这样大气的理,也不是个糊涂人,也不为可惜。’”一番话,让我们见识了宝钗的为了“识大体,顾大局”不惜混淆是非颠倒黑白的冷美人形象。又如第二十七回,薛宝钗在滴翠亭戏彩碟时不意听察到宝玉的丫头小红和贾芸的私情,情急中她笑着叫道:“颦儿,我看你往哪里藏?”见了两人后又笑道“你们把林姑娘藏在哪里了?”嫁祸于人、共于心计的特点。再如七十七回,写周瑞家的等把因抄检大观园时发现有私情的迎春丫头司棋凶狠地硬拉出园,刚巧被宝玉看到了,宝玉方指着恨道:“奇怪,奇怪!怎么这些人,只一嫁了汉子,染了男人的气味,就这样混帐起来,比男人更可杀了”两个奇怪令人回味,似乎话中有话,含蓄深沉,令人想象宝玉感慨万千的情形。 (2)简练的语言真切细腻地表现故事的情节、人物的心理以及丰富多彩的场面、情景。 第三十四回,宝玉挨打之后,宝钗去探望,是这样写的:“宝钗见他睁开眼说话,不象先时,心中也宽慰好些,便点头叹道:‘早听人一句话,也不至有今日……’”后来黛玉来探望……“心中虽有万句言词,只是不能说得,半日方抽抽噎噎地说道:‘你从此可都改了吧!\'”这里作者叙述的语言非常简洁,却能让读者深切地感受到宝玉与宝钗、宝玉与黛玉两者不同的情感深度,人物鲜明的个性特征:宝钗对宝玉的挨打似乎只是同情,更多的是责备;黛玉对宝玉的挨打则完全是满腔悲愤、通彻心肝,感觉无奈之后所以又说“你都改了吧”。宝钗看宝玉是“宽慰”,黛玉则是“心中有万句言词”,人物情绪不同自然语言也不同。第二十四回写贾芸求凤姐帮忙接手大观园种花种树的活,送冰片、麝香给凤姐,凤姐收了香料,文中接着写道:“凤姐见问,便要告诉他事情管的话,一想,又恐他看轻了,只说得了这点香料,便许他管事了。因且把派他种花木的事一字不提,随口说了两句话,便往贾母那里去了。”凤姐细腻的心理写出了凤姐机警过人,煞是可爱。第二十一回,贾琏与多姑娘私通,多姑娘赠了他一绺青丝不料被平儿发现了,两人正在抢夺之际,凤姐进来了,贾琏只好罢手。凤姐叫平儿查查家里有没有什么多出来,并冷笑道:“这个月难保干净,或者有相厚的丢下什么戒指、汗巾、香袋儿,也未可定。”一席话,说得贾琏脸都黄了。贾琏在凤姐身后,只望着平儿杀鸡抹脖子的使眼色儿,求他遮盖。“杀鸡抹脖子的使眼色儿”真亏作者想得出来!第七十六回,写中秋节众人在凸碧堂陪着贾母饮酒赏月品笛,尤氏则说笑话给贾母听,文中写道“只见贾母已朦胧双眼,似有睡去之态。尤氏方止住了,忙和王夫人轻轻的请歇。贾母睁眼笑道:‘我不过白闭闭眼养养。你们只管说,我听着呢。’”这里写老人的情态如画,叫人过目不忘。也在一回里,“这里众媳妇收拾杯盘,却少了个细茶杯,各处寻觅不见,又问众人:‘必是谁失手打了。撂在那里,告诉我拿了瓷瓦去交收,好作证见,不然又说偷起来了。’”“又说偷起来了”细微处告诉了读者此时大观园管理的混乱,呈现出的颓败的景象。 (3)生动的语言叙写人物的对话,刻画人物的个性。 《红楼梦》最擅长写人物的对话,每个人的对话都富有性格特征。举刘姥姥初进荣国府的几句话为例,刘姥姥与周瑞家的已多年没有来往,与贾府更是贫富悬殊,有云泥之隔。在这情况下要实现告贷求助的目的是有困难的。一见面,周瑞家的就“认了半日“才认了出来。坐下谈了几句话,就问刘姥姥是“路过,还是特来的。”气氛很严峻。在这种情况下,你看刘姥姥是怎么说的呢:“原是特来瞧瞧你嫂子,二则也请请姑太太的安。若可以领我见一见更好;若不能,便借重嫂子转致意罢了!”话说得既委婉又十分含蓄,把人物真的写活了。还有下面也非常妙。周瑞家的介绍了琏二奶奶之后,这对姥姥来说是完全陌生的,但又不能明说,她就随口答道:“原来是他!怪道呢,我当日就说他不错的。这等说来,我今儿还得见了他?”细读原文,我们不难想想见姥姥当时说话时忐忑不安的表情体会到她故意把话说得迂回曲折含混其辞而又不失时机地把目标由王夫人转向王熙凤。我们再来看第五十二回贾母与王熙凤的对话,贾母点头叹道:“我虽疼他,我又怕他太伶俐也不是好事。”凤姐忙笑道:“这话老祖宗说差了。世人都说太伶俐聪明,怕活不长。世人都说得,人人都信,独老祖宗不当说,不当信。老祖宗只有聪明伶俐过我十倍的,怎么如今这样福寿双全的?只怕我明儿还胜老祖宗一倍呢!我活一千岁后,等老祖宗归了西,我才死呢。”贾母笑道:“众人都死了,单胜下咱们两个老妖精,有什么意思。”说得众人都笑了。这番对话,作者写出了凤姐的机警敏捷、能说会道。第二十三回《西厢记妙词通戏语,牡丹亭艳曲警芳心》写宝玉生气后道:“若有心欺负你,明儿我掉在池子里,叫个铼头鼋吃了去,变个大忘八,等你明儿做了一品夫人,病老归西的时候,我往你坟上替你驼一辈子碑去。”写得也非常生动。上文提到贾芸求凤姐管花木的事,他们的对话也非常精彩:“那贾芸一径回家。至次日来至大门前,可巧遇见凤姐往那边去请安,才上了车,见贾芸来,便命人叫住,隔着窗子笑道:‘芸儿,你竟有胆子在我的跟前弄鬼。怪道你送东西给我,原来你有事求我。昨儿你叔叔才告诉我说你求他。’贾芸笑道:‘求叔叔这事,婶娘休提,我这里正后悔呢。早知这样,我一起头就求婶娘,这会子也早完了,谁承望叔叔竟不能的。’凤姐笑道:‘哦,你那里没成儿,昨儿又来寻我了。’贾芸道婶娘辜负了我的孝心,我并没有这意思。若有这意思,昨儿还不求婶娘吗?如今婶娘既知道了,我倒要把叔叔丢下,少不得求婶娘疼我一点儿。’”凤姐冷笑道:‘你们要拣远路儿走呢。早告诉我一声儿,有多大点子事,还值得耽误到这会子。那园子里还要种花种树,我正想不出一个人来,你早来不早完了?’贾芸笑道:‘既这样,婶娘明儿就派我罢。’凤姐半晌道:‘这个我看着不大好。等明年正月里烟火灯烛那个大宗儿下来,再派你罢。’贾芸道:‘好婶娘,先把这个派了我,果然这个办得好,再派我那个罢。’凤姐笑道:‘你倒会拉长线儿。罢了,要不是你叔叔说,我才不管你的事。……’此段对话堪称经典,思之令人发笑。苞苴竿牍者讨好奉承、步步为营,而受人之贿者则闪烁其辞、顺水推舟。第六十六回,写贾琏听到湘莲借口姑母为之订亲,要贾琏退回给尤三姐的定礼后说:“定者定也,原怕反悔,所以为定。”“定者定也”让人可笑,活画出贾琏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的形象。 (4)注重炼字造句,推陈出新,趣味盎然。 第六十四回写宝玉探望病着的黛玉进门的第一句话就是:“妹妹这两天可大好些了?气色倒比先静些,只是为何又伤心了?”这里“静”字用得妙极。如不细读,体会不到。第八十回,写金桂“吃得不耐烦,便肆行海骂,说:‘有别的忘八粉头乐的,我为什么不乐!’”这里的“海骂”,“忘八粉头”用字让人耳目一新。也是第八十回,写金桂叫秋菱来睡,秋菱不肯。“薛蟠听了这话,又怕闹黄了宝蟾之事”中“黄”字借用方言,使人觉得很有趣。第三十九回:刘姥姥二进贾府,见平儿进来,“众人忙都站起来了”,刘姥姥“忙跳下地来”,这里跳字非常传神,写出姥姥坐得太深不免椅高腿短所致。也是写写刘姥姥的第四十一回“吃茄鲞”,凤姐笑道:“……也尝尝我们这茄子弄得来可口不可口?”刘姥姥笑道:“别哄我了,茄子跑出这个味儿来,我们也不种粮食,只种茄子了。”一个“跑”字一个“哄”字用得十分生动,显示出作者造字的精妙。第三十回写夏景的:“只见赤日当天,树阴匝地,满耳蝉声,静无人语;写龄官面貌的:“只见这女孩眉蹙春山,眼颦秋水,面薄腰纤,袅袅婷婷,……”。 此外,书中大量的诗词曲赋,赞、偈、诔,联额、酒令、灯谜,俱显示出作者遣词造句的精到。再如“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为了表达需要写得俗气逼人,儒臭熏天,却字面堂正,对仗整饬。“机关算尽太聪明,反算了卿卿性命!生前心已碎,死后性空灵。家富人宁终有个,家亡人散各奔腾。枉费了,意悬悬半世心;好一似,荡悠悠三更梦。忽喇喇似大厦倾,昏惨惨似灯将尽。呀!一场欢喜忽悲辛。叹人世,终难定!”这首《聪明累》是写王熙凤的,语言形象而又概括性强。(此首可以与北宋苏轼《洗儿》诗:“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参看。)“玉在椟中求善价,钗于奁内待时飞。”这是贾雨村在思及平生抱负未展时吟的对联。贾雨村姓贾名化,表字时飞。所以说这副对联一语双关而又显得自然贴切。写贾宝玉的“无故寻愁觅恨,有时似傻如狂。纵然生得好皮囊,腹内原来草莽。潦倒不通世务,愚顽怕读文章。行为偏僻性乖张,那管世人诽谤!”《西江月嘲贾宝玉二首》词中“草莽”“愚顽”“偏僻”“乖张”等,看似嘲实是赞。写林黛玉则是“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娴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几十个字就把林黛玉千娇百媚形容出来了,精湛的语言艺术令人叹为观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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