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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字、汉语和汉字文化圈及其修辞

2015-07-02 11:59 来源:学术参考网 作者:未知

一、语言和文字


地球上出现了人类,据说已经有了200万年了。(注:参看理查德·利基:《人类的起源》上海科技出版社1996年版。)

作为人类同动物的重要区别之一的语言,人类最重要的交际工具和思维工具的语言,是何时开始被人类所使用的呢?谁也不知道。但是我们可以推测语言的历史大概是同人类的历史是一样长久的。那么作为语言的书写体系的文字,它的历史可就绝对不能与语言相比较了,它要晚得多了。现在可查的约在五千年前诞生的美索不达米雅的苏美尔楔形文字,或者埃及的圣刻体文字等都被认为是最古老的文字。虽然有如最近出版的“finger prints of the gods”(注:graham hacock.1995 a.m. heath& coinpany limited·londen.)里,作者根据他的认真而仔细的论证,主张说在一万五千年以前就已经出现了非常高度的文明,这一文明尤其是在天文方面更是具有极高的丰富的知识。例如说,玻利维亚的tiahunaco附近的印加族古代秘籍“太阳门”之上的“日历”和图画文字等都足以证明。但是,关于这种文明的新学说,还有待于专家更进一步的考察和证明。然而从这些学说中,我们知道文字的历史,如果追溯到图画文字,也许已经有了几万年的历史了。但是,这些文字并没有一直为人类社会所使用,反而是随着这些文字的消失,运用这些文字来记载的语言和文化,也都消失了。今天,诞生最早而又能够一直为人类社会服务的文字,大概是只有汉字了!它诞生于人类文明的摇监时期,在今天依然被十多亿人继续当做必不可少的书写工具而每日每时在使用着!而且,不但是在中国,还在朝鲜、韩国、日本、越南等国使用着!这是人类文明史上的一个奇迹。wWw.133229.cOm


二、语言和文化


为了把语言和文化的研究推向一个新的阶段,就必须进一步明确它们之间的相互关系。这个时候,我们就应当:(一)对语言和文化作出进一步的区分;(二)坚持区分共时和历时的观点。

现代语言学对广义的语言作出了进一步的区分,分为:言语活动、语言(符号系统)和言语(线性的过程)。那么,文化同语言的关系,也就可以进一步地区分为:文化同语言的关系,文化同言语的关系,文化同言语活动的关系,这三个方面的关系显然是不一样的,是应当分别开来进行研究的。

如果我们把文化理解为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的总和,那么也就可以把广义的文化区分为物质文化和精神文化两种。这个时候,原先的文化与语言的关系就变成了:“a、物质文化同语言的关系,b、精神文化同语言的关系”两个不完全相同的问题了。这两个问题既然是不完全相同的,那么也就是不可以混为一谈的,是需要分别进行研究的。”

于是,便出现了如下的6种关系。

1.物质文化同语言的关系;

2.精神文化同语言的关系;

3.物质文化同言语的关系;

4.精神文化同言语的关系;

5.物质文化同言语活动的关系;

6.精神文化同言语活动的关系。

在这6种关系中,从修辞学的角度上看,最重要的当然是精神文化同言语活动和言语之间的关系了。在研究语言和文化的关系的时候,对语言和文化,我们都应当区别开共时和历时两个不同的概念。

语言的历史是漫长漫长的。有文字记载的语言史相对要短暂得多了。文化的历史也应当是漫长漫长的。有文字记载的历史则是很有限的。语言和文化都是历史地产生的,不断地发展演变的。但是,比较而言,可能是文化的发展演变要快得多,而语言的发展和演变要缓慢一些,要相对稳定得多了。

现在有些人喜欢说儒家学说对汉语的影响。在我们看来,儒家学说的历史是短暂的,而汉语的形成却要古老得多了。在孔子创立儒家学说之前若干若干万年之前,汉语早就已经形成了。而且,语言一旦形成,就具有某种稳定性。所以很难想象,后来才出现的儒家学说,从历史角度上看出现时间是那样晚的儒家文化,竟然会对汉语结构本身产生那么大的影响,是它决定了汉语的微观结构的基本框架。用后来出现的儒家文化来解释早在多少万年之前就已经出现了的汉语的基本结构,这样做恐怕很难说是科学的吧?

对语言的基本结构,应当从最古老的原始文化方面来考察。当代文化对语言的基本结构的影响则是微不足道的。但是,运用当代文化来解释言语活动和言语则是合适的。也就是说,用儒家文化来解释汉语的基本结构是冒险的危险的;用儒家学说来解释周秦以后的汉人的言语活动和言语,则是比较可行的,很有说服力的。


三、汉语和汉文化


在谈论汉语和汉文化的时候,我们首先应当注意,无论是汉语,还是汉文化,都并不是单一的纯粹而又纯粹的。其实,它们都是复杂的,不那么纯粹的。

汉语并不是单一的纯粹的,而是复杂的,不纯洁的。虽然说,汉语,从很古老的年代开始就已经存在着共同语了;但是另一个方面,从古至今,也同时存在着方言和多种多样的社会文化变体。也许从一开始起,汉语就同时接受了北方的阿尔泰语系的语言和南方的南亚语系的语言的影响。从中古起又大量接受了印欧语系语言的影响,从前是古代印度梵语的影响到了近现代则是英语、俄语、法语等的影响。大量的外语借词也是造成汉语不纯粹单一的一个原因。

再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如果观察流传到了外国的汉语和汉文化,就可以发现更多的变体。例如日本即使在发明了片假名、平假名之后,仍然运用汉字和汉语。但是为了适应日本语言和独特的文化,许多汉语成份被“重组”,或者颠倒着使用。例如:“介绍”变成了“绍介”,“称呼”和“买卖”变成了“呼称”和“卖买”。四字成语也有许多被更换了一二个字。例如:“山明水秀”成了“山紫水明”;“古今中外”成了“古今东西”;“不共戴天”成了“不具戴天”;“日新月异”成了“日进月步”;“异想天开”成了“异想天外”;“优柔寡断”成了“优柔不断”,“情投意合”成了“意气投合”等等。更有甚者,有些汉语成份传到日本之后,意思竟完全变了。例如:“勉强”成了读书或上学的意思;“放心”成了精神恍惚的意思;“小心”成了没有气度或者没有胆量的意思;“丈夫”成了强健的意思;“自爱”是保重身体的意思;“接客”只是指公司里业务性的接待顾客。

如果再向前进一步,汉语传到中国之外,在东方的汉字文化圈里,其他使用汉字和汉语的国家,为了适应他们独特的文化和交际的实际需要,有时就自己创造了一些新的词语成份,同原先的汉语成份一同使用。这些在中国之外使用的汉语成份也常常倒流回中国本土,中国人对这样一些倒流语成份并没有什么陌生别扭感,很容易接受,也比较喜欢。这就给汉语增加了一个新的相对而言的层面,这也是汉语并不很纯粹的原因之一。汉文化也不是单一的,而是复杂的,不纯洁的。汉文化当然有其主导方面,但同时也存在着亚文化、次文化,甚至反文化现象。汉语同汉文化之间的关系也就并不是简单的,一一对应的。

研究汉语和汉文化之间的关系的时候,就不能采用简单化的办法。如果抓住文化中的某一种现象随意地同语言文字中的某一种现象进行简单化的类比,这是很危险的。例如有人说:“影响中国历史进程的核心因素是政治上的专制制度,而这一点就与语法、修辞、诗律等语言文字的形式美的追求相得益彰。”(注:师为公“《汉语与汉文化》149页,江苏教育出版社1996年版。)作者的意思,我们可以进一步具体化,那就是——

(一)汉人的专制制度同汉语语法上的形式美的追求相得益彰;

(二)汉人的专制制度同汉语修辞上的形式美的追求相得益彰;

(三)汉人的专制制度同汉语诗律上的形式美的追求相得益彰;

我们知道,汉语的基本语法结构是在多少万年以前就形成了的。科学界公认,人类历史已经有了200万年以上的历史了。(参看理查德·利基《人类的起源》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1996年)。汉语的历史也是悠久的,考古学家认为北京猿人就已经具有语言的能力。虽然我们还没有好办法弄清楚原始汉语的真面目,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汉语的基本结构的形成比汉人的政治上的专制制度要早不知多少多少年了!我们完全可以说,汉人的政治上的专制制度对汉语的语法结构的影响或者是根本就不存在的,或者是即使有,也是微不足道的!反过来说,我们也很难认为,是汉语语法上的形式美的追求促成了加强了汉人社会的政治上的专制制度。再说,把中国的政治制度笼统地归结为专制主义,这也失之于简单化了!

汉语和汉文化的研究是一个巨大的工程。需要的是科学的实事求是的精神。急于求成,不多做艰苦劳动,讨厌微观的考察,过分地热衷于宏观研究,喜欢作全称判断,这有时候是比较危险的。


四、汉字和汉文化


摩尔根说:“文字的使用是文明伊始的一个最准确的标志。”(注:摩尔根:《古代社会》商务印书馆1977年版。)许慎在《说文解字·叙》中说:“概文字者,经艺之本,王政之始,前人所以垂后,后人所以识古,故曰本立而道生,知天下之啧而不可乱也。”文字打破了语言在时间和空间方面的局限性。扩大了语言的功能,文字记载着文化,也形成了文化,传播了文化。

汉字记载了反映了汉文化。例如采用动物为部首的有:鱼、鸟、牛、羊、犬、鼠、虫、马、龟、龙、佳、豕、虎,等。这反映了汉字萌芽于游牧时代。那时候动物在中国人的生活中具有特殊的地位。“家”:“宀”——房子,象形字,画作蒙古包的样子。“豕”——猪!这就是家这个概念在畜牧农耕时代的涵义。也表示了古代房子的结构:上层住人,下层养猪,象现在的云南兄弟民族的房子。“牢”——“宀”——象形,象养牛羊马的圈。从牛,或从羊,或从马。“牧”——从牛,或从羊,右边是一根鞭子。象一个人在牧牛或牧羊。“为”——从爪,从象。意思是用象来帮助人劳动。驯服象来为人工作,是在驯服牛和马之前的事情。也反映了中国古代象是很多的,是与人们的生活密切相关的。“逐”——象形字,一头野猪或野鹿在前面奔跑,一个人在后面追赶。“农”字——象形,象一个人手里拿着一个河蚌。牛在农耕文化中地位特高。“牛”字是象形字。象我们从后面看去的一头牛。从“牛”的字也特多特重要。“犁”:用牛耕地。“牵”:牵引控制牛。“犟”:固执。特:公牛。《诗经》中指少女的心上人。《柏舟》:“髡彼两髦,实为我特。”(他的黑发分在两旁,他就是我心上人。)

再如“姓”字,《说文解字》中说:“姓者,人所是也。古之神圣,母感天而生子,故曰‘天子’。从女,从生。生亦声。《春秋传》曰:‘天子因生以赐姓。’”吉常宏认为,(一)这表示,姓由女和生而构成,意思是女性所生,也就是孩子;(二)远古的圣王是由母亲同天神交感后怀孕而生,所以才叫做“天子”;(三)子随母亲姓,所以才从女、生,并读“生”声;(四)天子常赐勋臣以其祖先的本姓,以光宗耀祖。(注:吉常宏:《汉字与姓、氏、名、字》。见何九盈等主编《中国汉字文化大观》北京大学出版社1995年版。)

中国古代最早把首领称之为“后”,后又称“君”,称“主”,称“皇”。后君——王——皇!“后”甲骨文中,是象形字,王国维说,“象产子之形”。能够生孩子的就可做首领,可见那时妇女的地位之高了。那时候首领当然就全是妇女了。陈初升在《金文常用字典》中认为,“君”,象上面一个人手里拿着劳动工具,“上部为以手持杵之形。”象一个人一边劳动,一边发号施令,他还没有完全脱离劳动。“王”,根据吴其昌说“王字本大斧也。”“古之王者皆以威力征服天下,遂骄然自大,以为在诸侯之上,故引申之凡征服天下者称王。”“皇”字,本是“煌”宇的本宇,上部象是光芒四射,下部是灯的本字。这时候的首领已经被神圣化了。

从汉字中,我们可以看到中国古代人的审美观念的产生和发展。例如“美”——《说文解字》说:“美,甘也,从羊大。”象形,是一个大羊头。“鲜”——鱼+羊!这就是借代格。“美”,是一个大大的羊头!中国人喜欢说“挂羊头卖狗肉”,可见这羊头是好东西。中国古代人认为羊是吉祥的象征。从这个“美”字出发,一个日本学者说:中国古代人的审美观念,“第一,视觉的。对于羊的肥胖强壮的姿态的感受。第二,味觉的。对于羊肉肥厚多油的官能的感受。第三,是触觉的。期待羊毛羊皮防寒必须品,从而产生一种舒适感。第四,从经济的角度。预想那种具有高度的经济价值,即交换价值,从而产生一种喜悦感。”“中国人原初的美意识是起源于味觉美的感受性。”也有些甲骨学家认为,“美”字并不是一个大羊头,而是一个头上戴着羽毛的装饰品而正在跳舞的人。中国人最早的审美感起源于对于音乐舞蹈绘画的美的感受。是同巫术有关的。“喜”——甲骨文中,象把一面鼓放置在鼓架之上。象正在敲鼓,是那鼓的优美的声音引起中国古代人的喜悦之情。“乐”——甲骨文中,象把丝绑附在木器之上,象一种叫做瑟的乐器。罗振玉说:“从丝附木上,琴琴之象也。”中国古代人的快乐情感是对于音乐的感受而来的。“吴”字,即古“虞”字,同“娱”字相通,从口从“天”(?),象一个正在舞蹈着的人,他的大脑袋向着左右倾曲着。这就是《周礼·乐师》中所说的“人舞”。天加上口,就是吴,表示的是“歌且舞”。表明是歌唱和舞蹈引起中国古代人的美感。“吴”再加上“女”,就成了“娱”。这就说明了,成为审美对象的是一面歌唱一面舞蹈的女人。“吴”加上“虍”就成了“虞”字,这说明是一个头上戴着虎头面具的男人,也是人们的审美对象。那时候女人和男人都是人们的审美对象。不同于现在似乎只有女人才是审美对象,这是男人本位的反映。“好”字,《说文解字》说:“好,美也,从女、子。”段玉裁说:“好,本谓女子,引申为凡美之称。”“媚”字,李孝定《甲骨文字释》认为是喜悦,是喜爱的意思。是象形字,“女之美莫如目,故契文特于女首著一大目,又并其眉而象之。”这表明女性成了审美的对象,而且抓住了它的眼睛,大眼睛。

汉字的偏旁部首也反映了中国古代人的观念。也可以说,汉字是中国人对于宇宙的一种特殊的分类方法。“虫”部有:虾、蛇、蝾、螈、虹等。鱼部有鲵、鲸鲎(节枝动物)、鳖(甲鱼)。

从汉字也可以看到中国人重视语言的观念。“言”、“口”、“舌”部都同语言有关。“和”和“合”,语言是人际关系和谐的重要手段。“知”,要获得知识,就要动嘴,要发问,要同人交谈。“智”,也首先表现在一个人的言谈方面。“哲”,高深的道理要通过语言获得和交流。口部字也表现了人们口腔活动的细微差别,如:嘬、啜、啄,等。祸,从神,从口。祸从口出。


五、对汉字、汉语的崇拜和神秘文化


汉字是中国人的崇拜对象。尤其是那些表示吉祥的汉字例如:“福、禄、寿、喜、财”等字。中国人特喜欢“寿”图、百“爱”图、倒写的“福”字、瘦而长的“寿”字。汉字和汉语也是神秘文化产生的重要来源。例如咒语:a、“天皇皇,地皇皇。我家有个夜啼郎。走路君子念三遍,一觉睡到大天光。”b、“凡欲令妇人爱敬,子日取东南引桃枝,则作木人,书名,安而上,验。”c、“凡男人欲求女私通,以庚日,书女姓名,烧作灰,和酒服之,立即密验。”道教的咒语:a、“原来道家的人,早已发现六个字的重要性,实际上是六个音对人体器官的影响。这六个音就是所谓六气:嘘(口四)、呵、吹、呼、嘻。那些修神仙的道家人士们,清晨的时候,面对东方,在生气生发的那段时刻,发出这六声,引通体内的气脉。当发此六音,不是大声吹叫,而是轻轻地,声音的大小以自己可以听见为准,一直练习,每次作到腹中无气时为止。”b、牙疼咒:“牙疼方:虫是江南虫,身是赤勇子,合向草中藏。自何来咬人?牙齿钉在梁南头,一订永年死。急急如律令,敕摄。”“先叫牙疼人阿嗽三声,然后书七个虫字,香炉上度过,钉在南墙上。”

巫术:语言的巫术——谐音法。唐李冗《独异志》说:“鲍瑗家多丧及病,淳于智为筮之。封成云:‘宜入市门教十步,有一人持荆马鞭,便就马取,悬东北桑树上。无病,三年桑得财。’如其言,后穿井得钱及铜器二十万。”“丧”和“桑”同音。“鞭桑除丧”!

“密宗所谓的三密,就是身、口、意的三重的神秘。”“密宗之所以成为神秘的特点,它最重要的部分,便是神咒‘声密’的秘密。这里所谓的‘声密’,就是密宗所称三密之一的‘口密’,也便是一般人所谓的‘咒语’”。其实在佛教之前,古代印度文化的核心婆罗门就已经很是重视咒语的作用了。

南怀谨说:“甚至,是新的科学,正在追求银河系统的音波作用,但所研究的目标,也还没有转移到探索声音与宇宙万有生命关系的神秘作用。”“至于密宗所谓三密之一的‘口密’——‘声密’,在东密而言,它所根据的,是印度上古梵文字母的声与韵的组合。”“至于利用声音促使人与动物等的生命,得以启发生机,或者感受死亡的秘密等,在目前科学范围内,还是一片空白,尚须有待新的研究和努力。”(注:南怀瑾:《道家、密宗与东方神秘学》28页、30页、31页。)符和道教:a、《龙鱼河图》:“天遣玄女,下援黄帝兵信神符,制服蚩尤。黄帝出车决曰:蚩尤无道。帝讨之。梦西王母遣人以符授之,帝悟,立坛而请。有玄龟衔符从水中出,置之坛中,盖自是始传符箓。”b、“姜太公在此,百无禁忌。”“泰山石敢当”。c、符其实都是汉字的一些特殊形体线条的组合。对汉语和汉字的分析和重新组合也是释梦的重要方式之一。玩弄语言文字是算命术的重要的技巧。在汉字的基础上产生了中国人特别喜欢的汉字游戏文化。


六、汉字和修辞


汉字和修辞的问题,一般说来,可以从两个方面来看。一个是修辞在汉字产生方面的地位和作用;二是汉字在汉语修辞中的地位和作用。

修辞手法是汉字构造的重要方式。比喻、借代、夸张等修辞正是汉字中运用最广泛的手段。比喻,例如:“笔”,从竹,象竹子在风中所发出的声音。借代,例如:明=日+月。“鲜”=鱼+羊!“爱”中得有“心”!象征,例如“物”字是用牛来象征万物。

在汉字的基础上,汉语中产生了多种多样的修辞手法,例如:析字、组字、双关等。双关,例如海瑞的大大的“寿”字,包含着“生母七十大寿”6个小字。联边,指的是连续运用偏旁相同的汉字来提高表达效果。例如:迎送远近通达道,进退迟速游逍遥。(车马店对联)汉字游戏文化大都具有强烈的修辞色彩。汉字和修辞问题,更为重要的还是文言问题。

文言是人所皆知的,然而却是非常难下定义的一个东西。文言并不等于古代汉语,是文人创作的书面语言,它是在汉字的基础上形成的,是汉字的超方言、超口语的产物。正如张中行所说;“汉字与声音的关系很松散,因而它有多靠形状表示意义的能力,也因此就可以不随着口语移动,稳坐原地,建立自己的独立王国。”(注:张中行:《文言与白话》,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文言是超稳定的,这正如中国社会本身一样。文言的超稳定特点是由它的超时空的特点所决定的,而它超时空的特点是由汉字所赋予的。

文言最大的文化特点是简洁典雅。这是由一整套独特的修辞手段所组成的。文言所具有的这一套独特的修辞手段,正是古今汉语修辞的核心内容。在今天和以后,文言修辞手段依然是具有生命力的,是不可以轻视的。

汉语修辞学可以分为三个部分:(一)现代汉语修辞学;(二)古代汉语修辞学;(三)文言修辞学。文言修辞学不同于现代汉语修辞学和古代汉语修辞学,是不能被前两者所代替的。


七、汉字和汉字文化圈


汉字是中国各个民族共同的财富。它帮助许多民族记载了自己的历史。不少民族在汉字的基础上创造了自己的文字。例如日本的平假名、片假名,都是在汉字传入以后在汉字基础上创造出来的。而且,即使是在其创造了本国的文字之后,日本还在继续使用汉字,在有关重要的文书记载方面,如法律或政治制度文献等,也还是运用主要以汉字构成的语汇来书写的。

韩国自从汉武帝在朝鲜半岛设置乐浪郡等四郡时候,就正式开始运用汉字了。当时,高级官员是汉王朝派遣的,下级官员是由朝鲜人担任的。行政单位的书写人员当然都是朝鲜人,使用的则全都是汉字。但是,汉字作为朝鲜民族的文化表达手段,是在“高句丽”、“百极”、“新罗”等三个王朝并列的三世纪时候。1443年,李朝第四代皇帝“世宗”制定朝鲜文字“训民正音”之后,汉字也还是占据着朝鲜民族正式场合里正统文字的地位。这种情况一直继续到最近。中国汉字对东方文明是有着重大贡献的。它帮助不少民族记载了他们古代的历史。日本、朝鲜、越南古代都曾经运用汉字记录过他们的文明。在很长的时间里,他们一直是使用汉字的。1954年在扶余发现的百济砂宅碑残留4行56个楷书字,是:甲寅年正月九日,奈祗城,砂宅智积,糠身日之易往,糠体月之难还,穿金以建珍堂,凿玉以立宝塔,巍巍慈容,吐神光以送云,峨峨悲貌,含圣明以……据研究确定,这是百济义慈王二年的作品——公元642年。碑文是运用汉字书写的中国式的六朝四六骈体文,所表达的是人生无常的感慨。正是汉字把朝鲜和中国联系而成了一个汉字文化圈。越南古代也长期使用汉字的。特别是唐代中国中央政府于公元679年在现在的越南首都“河内”(hanoi)设置“安南都护府”——一个监督、监视边界民族的机关之后,中国文化进一步渗透到越南,使得越南文化带有更多的汉语文化色彩。即使到了公元10世纪越南摆脱中国的属国的地位而独立之后,也还是继续推行汉语文化。特别是在李朝第三代皇帝“圣宗”时代,更加信仰儒学,在首都建立孔庙,实行科举制度,并规定汉字是公文所必须使用的正式文字。

在东方,不同民族的人,使用不同语言的人,在相互交际的时候,可以运用古代汉语的书面语——中国人说是“古文”,中国以外的人则称“汉文”——用笔来书面交流,在纸上进行交际活动,沟通思想,而不需要经过他人的翻译。我们完全可以认为,汉字、汉语、“汉文”在东方的地位,就如同拉丁语在欧洲的历史地位和作用一样。“汉文”就是东方的拉丁语!汉字、汉语、“汉文”就这样造成了东方的汉字文化圈。这可以说是东方许多民族的共同认识。

在二战之后,汉字在韩国的运用受到了削弱。现在有些韩国学者发表文章认为,韩国经济增长率低的原因在于“排斥汉字采用朝鲜文字”。韩国总统和经济界人士支持这一看法,开始着手恢复汉字。

日本汉字教育振兴协会会长石井勋说:“领导世界经济发展的是新加坡、香港、台湾和马来西亚等国家和地区。这些国家和地区的核心力量是华侨。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保卫汉字文化。没有哪一种文字能像汉字那样具有系统性和逻辑性。汉字是一种只需用眼睛就能思考、即使语言不同也能理解其意思的唯一一种文字。”日本《从头重奏》杂志1995年第1期文章《中国、韩国都在重新研究汉字和经济的密切关系》中说:“在不久的将来,汉字可能会成为全世界的共同文字。”

汉字传播着儒家文化,在东方世界上形成了儒家文化圈。儒家文化圈正是当今世界上经济最发达的地区,也是下一个世纪最有希望的地区,是全世界所注意的一个热点地区。当前在世界上正兴起一个汉语热、汉字热、儒家热、东方文化热,在这个时候研究汉字、汉字和东方文化圈是很有意义的事情。汉字和汉语对形成东方学修辞观念的共性方面也是有积极的促进作用的。

在修辞观念方面,东西方是有差异的。巴利在《语言活动与生活》中说:“吾等说话即战斗,因人间信念欲望意志等多不能完全吻合。此人所重,旁人未必重之;此人所轻旁人未必轻之。故意识别两人结构时,即不能不开始有语辞之战斗,运用语辞之战术,或辛辣,或委婉,或激动,或平和,或谦恭愁诉,其至或有伪善之气息。如此,方能攻倒对方,传达自己之意志,引起对方之行动,而说话之目的,方能达到。”(注:转引自徐芹庭《修辞学发微》14—15页,台湾中华书局1970年版。)而东方人则主张“修辞立其诚”,把修辞当做和谐人际关系的手段,是修身养性齐家的手段。

东方的修辞观念当然也决不是单一的,是不可以简单化的。但是,东方在修辞的基本观念方面的确是具有某种相似同一性的。例如日本学者今道友信在《美的相位与艺术》一书中说:“如果没有理性所占据的心美,也不会有语言的美。……在我国传统的思考方法中,有‘语灵’(语言具有不可思议的力量)这样一种观念。语言是真诚人的心,珍贵语言就是珍贵心。因此作为通过语言产生的美最终物正是心。艺术美正是通向美的道路。美正是美的心的象征。如果说语言在完成自己的任务中还有什么不足的话,即语言归根到底是理性,也就是心的力量,那么心的目的不正是在于美吗?”(注:今道友信:《美的相位与艺术》255页,中国文联出版公司1980年版。)日本的传统修辞观念同中国的传统修辞观念就具有极大的一致性。

日本修辞学的经典著作《文镜密府》是在中国古典修辞学的基础上产生的。产生之后,对中国修辞学又产生了一定的影响。“五四”以后的中国修辞学是接受了日本修辞学的积极影响的。朝鲜、韩国、越南等国修辞学同中国修辞学的关系,也有类似现象。因此,加强中国修辞学同日本、朝鲜、韩国、越南等国的修辞学之间的历史和交流和相互影响方面的研究,也是很有必要的。

把日语、韩语和汉语同汉文化、韩文化和日本文化联系来进行的对比研究,这是很有价值的。例如在数词方面,日本、韩国、中国具有相似的禁忌和崇拜的对象,都忌讳“四”,都是因为与“死”同音或音近。日本人和中国人一样地崇拜“8”!1966年日本人称之为“平成八年。“平成八年8月”中三个8相连,就代表着“八方运来,吉祥如意”。在日语中,8的发音与“哈”相类似,“888”就成了“哈哈哈”,这一天便成了“笑之日”。1996年8月8日上午8时8分8秒。日本东京,有一位著名的漫画家还向人们发布了《笑日宣言》。在中国,带上“8”的号码是价值连城。


八、修辞的原则:得体性——诚和达


郑远汉在《论同义形式选择》中(注:《武汉大学学报》1990年2期。又编入《修辞面面观》武汉出版社1994年版。)谈到了同义形式的选择原则。他提出了四个原则:(一)重心原则;(二)连贯原则;(三)情绪原则;(四)美感原则。对其中的每一条规则都作了专门的论述,并且列举了例子来加以证明。就其中的每一条规则而言,都是可以成立的,没有疑问的。在科学中,提出一个有实例可以证明的假设,并不困难。列宁曾经说过:在社会科学中,任何奇谈怪论,都可以找到实例来证明。对科学来说,找到实例来证明,这还不是最重要的事情。进一步说,这四条都是同义手段选择的具体要求,这也是没有错误的。

问题在于:同义手段的选择原则就只有这四条原则么?这四条原则已经包括了同义手段的选择原则的全部内容了么?我们认为,并不是。而且,似乎,也并不一定就是同义手段选择的最重要的原则。

问题还在于,这四条原则,似乎并不处在同一个层面上!重心原则和连贯原则是就话语的结构而言的,而情绪原则是从主体的感情角度看问题的。至于美感原则则是贯穿在一切方面的,或者说是处在其他原则之上的一个原则吧。郑远汉是比较的重视逻辑性的,但是,这里的“四项原则”之间缺乏内在的逻辑联系,没有并列关系,是难以并列的。

在我们看来,同义手段选择的原则只有一个,那就是“得体性原则”!得体就是适度,合乎比例,如黄金分割律,就是美。所以,也可以认为,美感原则是得体性原则的最重要的因素,一个贯穿始终的因素,因为人类是爱美的动物,爱美之心人人皆有,只有美者是得体的,才会被认为是得体的。得体性原则同美质原则是统一的。从本质上看,只有美的东西才是得体的,而得体的东西也一定是美的。你也可以说,得体性原则同美的原则其实就是一回事情,而重心原则、连贯原则、情绪原则等都只是得体性原则的具体内容而已。

得体性原则不仅是同义手段的选择原则,也是修辞学的最高原则。修辞学是研究交际活动中语言的表达效果的学问,而最佳表达效果的获得就取决于得体性原则的满足程度。从某种意义上说,所谓修辞学也就是得体之学!我们完全可以以得体性为纲建立一个全新的修辞学体系。在中国传统修辞学中,有两个最基本的概念,就是:“诚”和“达”。“修辞立其诚”。“辞达而已”。这其实就是得体性原则的具体要求。

修辞学的名声不太好。80年代以来,中国的修辞学者经常抱怨修辞学在学术界的地位不高,社会形象很不妙。我们应当这样来看待这个问题:不要老是抱怨,不要老是指责他人。还是多想想自己。修辞学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的呢?为什么别人不重视我们?怎样才能使得别人非重视不可呢?

在我们看来,这就在于修辞学,尤其是现代修辞学往往忘记了得体性原则,忽视了“诚”和“达”。而要想从根本上来改变修辞学的社会形象,恐怕也只有从“诚”和“达”方面开始。

得体性原则从本质上看,是一种文化心理现象。从这个意义上看,你也可以把修辞学归入文化学和心理学之中去,作为广义的文化学和心理学的一个部分。这正如,汽车的生产是一个机器制造范围内问题,但是,驾驶汽车却主要是一种社会行为,并不是一个简单的机器操作的问题。

文化和心理有种族、时代和地域的差别。交际活动中的得体性原则也有种族、时代和地域的差异。但是,在不同的种族、时代和地域中,毕竟是同大于异的。所以得体性原则是人类交际活动中的共同概念。

从这一点上看,修辞学也就可以区分为一般修辞学和个别修辞学。一般修辞学研究不同种族、时代和地域所共同的修辞规律规则。而个别修辞学主要研究特定的种族、时代和地域的特殊的修辞现象和规律规则。而个别修辞学主要研究特定的种族、时代和地域有不同的修辞,往往忽视了不同的种族、时代和地域之中也有共同的修辞规律规则,而且这是更重要的更主要的。今天的修辞学应当重视对于不同种族、时代和地域之间所共同的一般规律规则的研究,把建立一般修辞学的任务提到日程上来。

文化和心理现象是有阶级的差异的,那么,作为修辞的最高原则的得体性,在阶级社会里,似乎也应当多少有一些阶级的差异吧?这是一个问题,这个问题是值得研究的。

得体性原则和美感原则的关系是很值得认真研究一番的。两者之间虽然有一致的地方,可也有不一致的时候和地方。既有得体但却不美的现象,也有美而不得体的现象。而且,得体和美也都可以有主观的和客观的区别、个人的和集体的不同,种族的、时代的和地域的差异。


【参考文献】

〔1〕王希杰主编:《汉语修辞和汉文化论集》,河海大学出版社1996年版。

〔2〕张中行:《文言和白话》,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

〔3〕辜鸿铭:《中国人的精神》,海南出版社1986年版。

〔4〕刘志诚:《汉字和华夏文化》,巴蜀出版社1995年版。

〔5〕陈玉龙等:《汉文化论纲——兼论中朝中日中越文化交流》,北京大学出版社会师1993年版。

〔6〕周振鹤、游汝杰:《方言和中国文化》,上海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

〔7〕陈新、黎东编著:《中国谐趣文字奇观》,苏州大学出版社1994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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