渠道原意为航道、水道、途径、波道、通路等,传播学中的渠道,即进行传播时通过的某种媒介进行的交流。传播学者认为,我们必须把大众传播媒介出现之前就已经存在的能够表达意思的鼓声、烽火以及宣讲人和集市都归于媒介之类,因为它们都扩大了人类进行交流的能力。
施拉姆在评价大众传媒时说道:“现代的大众传媒除了它们扩散信息的距离和速度不同外,实际上并不是什么新鲜事物。”确实,在对唐诗的传播渠道进行思考的时候,人们常常会吃惊地发现,唐诗的传播渠道是如此的多样。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的马承五副教授在《唐诗传播的文字形态与功能》<"一文中分析了文字在传播中的突出地位。他认为题写是唐诗传播的主要形态,发挥了显著的传播效应;对题写诗的评判,反映了唐人传播意识的成熟及诗歌创作价值取向。传抄具有流动性、互递性及长久性,是便捷的大众传播方式,“行卷”对唐诗传播产生r驱动力:在此,笔者不再赘述这几种传播的渠道。那么,唐诗还有哪些传播途径呢?唐诗就象是“随风潜人夜”的春雨,悄无声息地融人唐朝整个文化氛围中,并巧借音乐、舞蹈、绘画、书法、道教、佛教、儒术、唐传奇等种种渠道予以传播,显示了极强的生命力而这些传播渠道不但是信息的输送器,而且是信息的增殖器,以强盛的国力为依据,以朝气蓬勃的世俗地主阶级知识分子为主体,唐文化体现了一种无所畏惧、无所顾忌的“有容乃大”的文化气派,使音乐、舞蹈、书法等等的艺术门类达到了一个新高峰。如果说先秦时代曾经是百家争鸣的时代,唐代便是一个百花齐放的时代,音乐、舞蹈、绘画、雕刻、书法,无一不在向顶峰发展,以不同的表现形式鼓舞着生活,这必然带来了对于新鲜事物的敏感,丰富了人们想象的飞翔。
唐诗借音乐传播
唐代音乐是继隋代音乐的变革而发展起来的:以龟兹乐为主的燕乐继雅乐、清乐而兴,成为唐代音乐的主体。开元、天宝之际,嗜好音乐蔚然成风唐玄宗精通音乐,他整顿皇家音乐机构,使之成为一个庞大的音乐机构,促进了唐音乐的发展。
唐诗借音乐传播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首先,唐人的诗集中,有不少《宫词》作品以及宫廷宴乐的歌词,多能人乐演唱。如《王昭君》就是诗人们常常写新词的题目.而且,唐代大部分绝句可以和着曲调歌唱,像王维的《送元二使安西》,义称《渭城曲》、《阳关叠>,李白的《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等都能人歌演唱明人谢榛说:“唐人歌诗,如唱曲子,可以协丝簧,谐音节3”_F_维曾借助音乐传播诗歌:他先以琵琶曲《郁轮抱》令公主高兴,又借机献上诗作,公主读后,大为赞赏F.维及第后,曾做过管理音乐的官一太乐丞其次,唐代的诗歌中,有很多描摹咅乐的诗歌,这些诗歌也随着音乐的传播而传播:如白居易的《琵琶行》、韩愈《听颖师弹琴》、李贺《李凭箜篌引》、杨巨源《雪中听筝》、李益《夜上受降城闻笛》等都是与音乐有关的诗篇。
第三,唐代诗人与乐工、歌者关系密切。在唐人的娱乐中,常常有歌舞演出,饮酒赏乐、听歌妓唱歌、抚琴已是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观后还要以诗歌来发表观后感。他们与歌妓、乐人的交往常常产生情谊,诗歌也记录了这份情感。元稹的“数十诗”曾由余杭一位善弹箜篌的歌女商玲嫌演唱便是一例。唐薛用弱《集异记>中记载了王昌龄、王之焕、高适同饮旗亭听唱打赌的故事,反映了唐诗借音乐传播的普及程度。(渭城曲》是文人士大夫聚宴时经常出演的曲目,唐人的诗中经常出现描绘听唱《阳关曲》的场面和感受,《渭城曲>在唐代几乎家喻户晓。
以下,以“唐乐府”绝句为典型,分析唐诗借音乐传播对唐诗音乐性的影响。
绝句与音乐关系密切。苏雪林在《唐诗概论》中写道唐诗在这时候所以发达与音乐实有拆不开的关系。”王士祯以宋洪迈《唐诗万首绝句》为本,另撰了一部《唐人万首绝句选》谓绝句为有唐三百年之乐府。我们读孟起《本事诗》中玄宗听唱李侨“山川满目泪沾衣”的故事,《集异记》旗亭画壁的故事,《松窗录》明皇坐沉香亭召李白作清平调命李龟年歌,而自吹玉笛倚其声的故事,及天宝乱后李龟年在湘中唱王维红豆生南国,秋风明月苦相思的故事,不能不信此说。后来的词还有绝句的痕迹,如瑞鹧鸪小秦王皆然。胡仔《苕溪渔隐丛话》“唐初歌词多是五七言诗,初无长短句”,王灼《碧鸡漫志》“唐时古意亦未全丧,竹枝、浪淘沙、抛球乐、杨柳枝乃诗中绝句而定为歌曲。”林庚先生认为/建安以来诗曾经一度离开了歌的传统,这时(唐代)便又重新接近起来。若是对照賦是‘不歌而诵’的,那么賦的衰亡,岂不也正是歌的复兴的又一佐证吗?万首绝句的涌现因此成为诗坛上一个新的突破。
唐人歌唱的诗以绝句为主。绝句乃是最易于歌唱的。绝句来源于民歌,南北朝民歌中早已出现了大量的七言四句的诗体,但是诗人中却很少这类的写作,直到盛唐诗歌高潮的到来,绝句才一跃而为诗坛最活跃的表现形式。张若虚以《春江花月夜》一首,便誉满诗坛,正因为这首诗实际上乃是由九首绝句体接连而成的,所以特别新鲜活泼。《春江花月夜》属于南朝“吴声歌曲”,张若虚这首诗因此每四句便换一次韵,全诗—波未平,一波又起,仿佛旋律不断地涌现;从月出到月落,若断若续的组成一个抒情的长篇。而四句与四句之间,由于不断地换韵,就更自然地流露出它的跳跃性。跳跃性乃是诗歌语言的基本特征,只是有时隐约有时明显而巳。跳跃性的充沛自如,乃是一种诗歌语言完全成熟的表现,也是作品抒情性的丰富涌现。林庚先生认为“七古与绝句的形式如果统一起来看,那就是一个‘歌’的传统(即一般所称为的乐府),七古原就是隋唐以来风行的新歌行,绝句更是唐人随处都在口头歌唱的,中国古典诗歌的发展尽管不断的加工提高,却并不离开‘歌’的道路,它始终与歌是息息相通的,这正是中国诗歌优秀的特色。“绝句、七古、律诗都是唐诗高潮中的新生事物。绝句虽然短小’却是最富生命力的’它是最接近于歌的,最有别于散文的,最‘天然去雕饰’的。它的登上诗坛,意味着诗歌语言的完全成熟而归真返朴,是唐诗高潮中最鲜明的一颗明珠,最突出的一个标志。
音乐与诗歌抒情性是有密切关系的。《关雎•序》情发于声,声成文,谓之音”;《正义》诗是乐之心,乐为诗之声,故诗乐同其功也D”说明了音乐与诗歌的密切关系。钱钟书先生说声音出于人心之至真,人于人心之至深,直捷而不迂,亲切而无介”③说明了音乐传情达意的独特之处。
《乐府杂录》中曾说歌者,乐之声也。故丝不如竹,竹不如肉,肉居诸乐之上。”凝练的唐诗、优美的曲调、加上歌女的美妙演唱,岂能不产生强大的感染力?李龟年是唐玄宗时著名的歌唱家,李龟年所唱之曲很多都是王维的诗,例如《渭城曲》、《伊州歌》,当时的王公贵族,几乎没有人不知道他。所以,《伊州歌》几乎失名,而传为<李龟年所歌》。安史之乱后,李龟年流落江南,以卖唱度晚年,所唱的曲目不外是王维的诗,如“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杜甫面对落难的故人,写下了辛酸的《江南逢李龟年》岐王宅里寻常见,崔九堂前几度闻?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唐诗融入了歌者的生活,歌者也成为唐诗的传播者。总之,通过音乐传播诗歌有很多益处。它不但扩大了诗歌的受众,而且这种口唱心传的文学促进了语言风格和审美理论的发展。此外,它善于从民歌中汲取养料,强化了诗歌的抒情性,获得了深厚的群众基础。
唐代借舞蹈传播
唐代的舞蹈高度发达,几乎遍及社会各个阶层,渗透到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在宫廷中,善舞者不乏其人。如贵妃杨玉环通音律、善歌舞,尤精于《霓裳衣舞》和《胡旋舞》,白居易在《胡旋女》中写到“中有太真外禄山,二人最道能胡旋。”据白居易在序中说,胡旋舞是从西域的一个小国传来的。武则天曾“自制神宫乐,用舞者九百人”。在文人士大夫生活中,歌舞更是重要内容,既有交际性的舞蹈,(唐人称打令),又有自娱性舞蹈,而这种舞蹈常与酒、诗联系在一起。张说《醉中作》;“醉后乐无极,弥胜未醉时。动容皆是舞,出语总成诗”;白居易《与诸客空腹饮》“醉后歌尤易,狂来舞不难”•,李白“三杯拂剑舞秋月,忽然高咏涕泗连”,《玉壶吟》:“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等诗句。当然,还有观赏性的舞蹈,唐代盛行夜宴,亲朋相聚,秉烛观舞,常常通宵达旦。如宋之问《广州朱长史座观妓》:“歌舞须连夜,神仙莫放归。”孟浩然《宴崔明府宅夜观妓》:‘画堂观妙妓,长夜正留宾。’崔备《奉陪武相公西亭夜宴郎中》尘随歌扇起,雪逐舞衣回。”等诗句。杜甫的名作,《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诗风也宛如雄武健美的舞蹈,表现出相似的矫捷奔放的气势。在唐代,诗人们不仅创作了大量的乐舞诗,白居易、薛能等诗人还亲自创制或改编舞蹈,白居易甚至参_教习舞蹈。他在《霓裳羽衣歌》中说:“若求国色始翻转,但恐人间废此舞。
舞蹈在民间更是普及。踏歌是民间最为普遍的一种传统舞蹈的形式,即踏地为节作歌为乐,或单人、或多人连袂而乐。如《朝野佥载》记载先天二年十五六夜,不闭城门。……妙简长安少妇千余人,于灯轮下,踏歌三日三夜,欢乐之极,未始有之。”李白的《赠汪沦》中说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沦送我情。”表现了以歌舞送别的感人场面。在民俗节日中,歌舞更是热闹。崔知贤《上元夜效小庚体》月下多游骑,灯下饶看人。欢乐无穷已,歌舞达明晨。”
舞蹈对唐诗形象性有着深刻的影响。诗歌要捕捉的是最直接的形象,而舞蹈则通过形象性的肢体语言来传情达意。舞蹈是一种动态的美,唐代的乐舞诗中艺术地再现了舞蹈的动态美,将舞蹈形象转化为诗歌的美学形象,产生了一批描写舞蹈的名篇佳作,并以其独特的丰韵为广大的读者传诵,也使乐舞诗随着美妙的歌舞得以流传。唐代的乐舞诗生动地反映了由于西域及亚洲各民族乐舞大量传入所带来的唐代乐舞的繁荣,反映了民族大融合的盛况。唐代乐舞诗不仅篇什繁复,而且精细地描摹舞容舞态以及舞者的服饰,再现了舞蹈的风格特征,还反映了祭祀、祈雨活动,具有很大的文化史价值。唐诗借舞蹈传播对唐诗形象性的影响。在唐代,音乐和舞蹈是不分家的,而歌舞对于诗歌的影响主要表现在语言方面。诗歌是语言的艺术,诗歌语言为了适应深人浅出的要求,形成了特殊的语言形式:一种富于灵活性、旋律性的语言,便于表达丰富的想象与清醒的理智,它使直觉的感性与明晰的概念之间反复辨证交织;一种仿佛带有立体感的语言,明朗而含意不尽,而不只是简单明了。正是这内在的要求,形成它外部完整统一而有节奏感的形式。诗歌的节奏形式并不是外加的装饰品,也不是仅仅为了易于背诵这样一种简单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