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别林(1889-1977)是位电影艺术多面手,一身兼任演员、导演、编剧等。在他漫长的电影生涯中主演35部喜剧短片,《流浪汉》(1925)、《淘金记》(1925)、《城市之光》(1931)、《摩登时代》(1936)、《大独裁者》(1940)等是他重要的影片。美国喜剧之父赛纳特说:“卓别林是前无古人的最伟大的导演。这位天才的电影喜剧大师,他的喜剧电影具有独特的喜剧性,让一代代观众体味其电影独特的喜剧风味,在世界范围内引发无数的笑声。本文探索卓别林电影喜剧性的奥秘。
一、“寓庄于谐”诱发“含泪的笑”
鲁迅先生说:喜剧是将那无价值的撕破给人看”,但一部喜剧片通常以“笑”来达到观赏的效果,通过“笑”来传达一种“寓庄于谐”的效果。“庄”指的主题思想体现的深刻社会内容,是艺术品中严肃的成分,‘‘谐”指的是主题思想在表现形式上让人感到可笑。“寓庄于谐”即通过诙谐可笑的表现形式如动作、表情等表演来传达“一种深刻的主题”。在喜剧中,“庄”与“谐”处于辩证统一的相互关系中,失去了深刻的主题思想,喜剧就不成为喜剧,因此“寓庄于谐”是几乎所有传统喜剧类艺术作品的主要审美特征,当然“寓庄于谐”这一审美特征也常自觉不自觉的体现在各类喜剧片中。,大独裁者》中,类似希特勒的主人公,个头矮小,却野心勃勃。他试图拥抱地球的镜头充分显示了独裁者的贪婪与野心,卓别林的作品往往就是这样“寓庄于谐”的典型代表。在卓别林的电影里的笑并非永远是快乐,笑声往往是通过泪水发出的,这种透过泪水发出的笑声更具有感人至深的魅力。正如卓别林自己所言“我有本事既勾出眼泪又引出笑声”,从而传达对资本主义社会中的“小人物”悲剧命运的深切同情,针砭人性的弱点,警示人生的误区,对资本主义社会的批判等等深刻的主题思想。他以喜剧为载体表现悲剧深刻的思想主题,“寓庄于谐”诱发观众“含泪的笑”。
卓别林善于表现他卓越的哑剧表演天赋和丰富的面部表情,加入些杂技动作和夸张的肢体表演,以这种诙谐的夸张的系列造型表演的喜剧表现形式使观众发笑,然而这种笑背后却蕴含着深刻的人生和社会悲凉感,诱发出来的是一种伤感、苦涩的笑。流浪汉夏尔洛手持文明棍,抽着烟斗,然而走起路来却形同企鹅跳舞,过着食不果腹的底层劳动人民的生活,这种强烈的反差加上系列噱头、滑稽的表演,不禁令观众捧腹不已,然而笑之后,又不得不对夏尔洛所代表的流浪汉阶层的悲惨处境引发一系列的有关社会制度、道德方面的种种思考,触动观众的同情心,寄托一定的悲悯的人文关怀,是一种“含泪”的同情。纵观卓别林的系列作品,滑稽幽默夸张的表演无处不在,经典影片《淘金记》中戏剧场面就很多,卓别林善于营造独特的悲喜剧风格:幽默夸张,有不乏苦涩之感。如其中最典型的一例子是主人公在饥饿的情况下津津有味地吃皮靴的场面。卓别林利用吃靴皮和食物的某些相似之处,在动作设计上融入了日常饮食的举动:把靴带像通心粉一般地缠绕在刀叉上,将靴帮的铁钉如啜鱼骨头一般地在吮了又吮。这些动作的准确模仿中无形中调动观众日常生活经验,将高雅的饮食习惯与嚼皮靴的奇特场面而结合,喜剧效果自然而生,更重要的是,在这个令人捧腹大笑的场面中,观众对主人公的遭遇的窘迫处境有了强烈的感受和深切的同情。
又如在《摩登时代》里资本家对工人的剥削,让主人公试用一种快速“吃饭机”的片断也非常精彩,影片深刻地揭露资本主义剥削把人机械化、异化。为此卓别林以其敏锐的洞察力和幽默生动的表演,使观众在捧腹大笑之时,对小人物的辛酸经历掏一把同情的泪水,法国批评家阿赛尔曾这样描写到:“夏尔洛不是小丑,而是具有深刻而细腻人情味的形象,当我们噙着眼泪注视着这个矮小的人物的一举一动时,我们并不是经常意识到这眼泪不是笑引起的”,④这种悲喜结合,以喜剧的形式表现悲剧内容的“寓庄于谐”喜剧手法,是卓别林电影的突出点。卓别林的作品关注的“小人物”的命运,将人道主义和社会批判融入其中,表达一种悲悯的情怀,对这个“小人物”的夸张幽默的强调是为了表达更为深刻的社会内容,对资本主义社会的批判,歌颂底层小人物的的真、善、美。它以轻松的调笑方式,反观人生与社会。
因此,卓别林善于运用默片年代镜头的特点(大多数运用全景镜头,中景、远景镜头不多,特写镜头几乎没有),充分发挥人体动作的滑稽表演优势。他曾说过,“全景和远景适合表现喜剧,特写适合表现悲剧”,“全景对我的表演是不可缺少的,因为我演戏的时候,我的腿,我的手,我的脸,同样都在表演'
二、关注普通人,研究人性的最深层
柏格森认为滑稽会产生笑,在于它的笑的对象是人,在真正属人的范围以外无所谓滑稽,笑可以从机械笨拙的姿态、动作、畸形的面貌等引发。卓别林塑造的的流浪汉受到世界人民的欢迎的更为深层的原因在于他把目光投向普通人,研究人性、直面人性的最深层。如他的《淘金记》《摩登时代》《城市之光》等众多的喜剧电影选择流浪汉作为表现对象。“流浪汉”就有着奇怪的外形和机械的动作:一身紧身的上衣,过于肥大的灯笼裤,过大的鞋子,显小的礼帽,留着小胡子,一根细小的手杖,不紧不慢的迈着外八字型鸭子步。柏格森认为滑稽的本质不在丑,而在于僵,在于生命的机械化、物质化,对于生命本质的歪曲和不协调,他把生命看作一种创造性的活动,作为这种活动的推动力的精神本能的东西一“生命的冲动”,物质,作为生命的反面,则反抗精神本能推动,把生动活泼的生命活力蜕化成机械、僵硬的东西,以阻碍生命的活动。这种生命的物质化、僵硬化、机械化是违反生命本质的,是滑稽产生的根源。⑤比如,《淘金记》中最后夏尔洛淘金归来,摇身一变成为百万富翁,可是,他改变不了流浪汉的习气,还是喜欢过去的流浪汉打扮,还是头戴礼帽、拿着文明棍、走着外八字的步,那才是他深层的自我,有钱了他的行为还停在过去。有时夏尔洛甚至开着一辆汽车去和一个不知名的流浪汉抢先拾到路边的一个烟头。这种对于生命机械化和僵硬化,让人发笑,柏格森认为“笑是一种纠正手段,是一种报复手段,是对社会某些缺点的惩罚'⑥可见,卓别林的“流浪汉”形象富含对资本主义社会的一种批判,这也是他喜剧能博得全世界最广泛的人群热爱,永葆最持久的艺术魅力的根本原因。⑦
卓别林善于研究“人”,正如卓别林所总结的那样,“要想使观众发笑,并不需要知道什么特殊的秘密。我的全部秘密就在:我过去和现在都一直在研究人,因为没有人,我什么目的也达不到。”可见,喜剧大师卓别林对广大观众心理了如指掌的,深谙观众的心理。前苏联的电影大师普多夫金说,卓别林是属于那些‘心灵统治者’的艺术家的行列的。”因此他的电影平易近人,通俗易懂,闪溢着人性的光辉。
三、电影手法、电影语言与喜剧创造性地结合运用
虽然卓别林在默片时期大多数运用全景的镜头来创作,展现其表演艺术的各种喜剧造型,但卓别林并不是拘泥于一隅的教条主义者,只要能达到影片所要求的喜剧效果,他对各种叙事手法是兼收并蓄的,在卓别林的喜剧电影里我们可以rSi2009年第5期发现他能够运用喜剧的手法和电影手段的有效的结合,加强其喜剧电影的喜剧性。
黑格尔认为滑稽的高级形态是喜剧,卓别林在其电影中能够运用喜剧中常出现的滑稽场面来引起观众的笑,同时结合电影手法、电影语言来创造性运用。如在《摩登时代》里,影片的开头一大批羊儿被赶向屠宰场的滑稽场面,同时下个镜头就是工人们如潮水般涌向工厂,卓别林运用比喻蒙太奇的手法来描述一般喜剧片中的滑稽场面,辛辣的讽剌资本主义工人阶级遭受资本家的剥削和压迫。《淘金记》有许多著名的舞蹈段落。其中,一个主人公夏尔洛和乔治娅跳舞时,他那过于肥大的裤子直往下掉,随后他用他的文明棍钩住自己的裤子,引起观众的发笑与担忧,由于影响舞技的发挥,紧接着夏尔洛顺手抓过一根绳子暂且作裤带使用,作者在这里采用了一个长镜头,随着镜头的移动一条狗自然的被拉出,狗随着他在舞池里来回左右拉动,引起舞池的一片骚乱时,观众同样被逗乐了,这些滑稽场面和长镜头的有效运用是分不开的,可以设想,如果一开始作者采用全境镜头,给观众看到一条狗和狗的缰绳,在让主人公用它来做裤带,其喜剧效果将大为减弱。类似的精彩片断是很多的,在《城市之光》中,夏尔洛看橱窗时不同场景的切换造成了喜剧效果。显然卓别林能巧妙运用摄影机的潜力来进行各种镜头的切换,从而取得独特的效果,体现他对叙事手段深刻的理解和运用。舞台戏剧情节变化和固定不变的背景之间的矛盾是一种没有解决的命题。巴赞指出卓别林“用电影手段来最大限度地把喜剧从舞台或杂耍场的时空束缚中解放出来。”卓别林有效运用电影手段融合喜剧方法,使喜剧尽可能地简练明白晓畅,在那个电影还处于童年时期的时代显示出艺术大师的天才魅力。
四、结论
卓别林这位天才的艺术大师,他的喜剧电影具有独特喜剧性,特别是对普通人的关注,对人性的研究,在这个“以人为本”的现实社会中具有启发意义,显示他敏锐的洞察力,但他喜剧电影的喜剧性是多方面也是深刻的,有更多值得后来者探讨的不朽价值!正如苏联电影学家库卡尔金在评价卓别林的电影艺术特色时说,卓别林有相当一部分的影片直到今天还保存着艺术上的光彩、社会和美学的意义,这就是真正的艺术不朽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