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媒介的表现往往会超越自身存在的技术涵义,而具有更为广泛的社会意义,由此实现着自身的隐喻功能,媒介技术发展的每一个阶段都发挥着强大的隐喻功能,重新定义了当时的社会环境。
关键词 媒介 技术 隐喻
技术之于媒介正如大脑之于思想,像大脑一样,技术只是一件物质装置,而媒介如思想一样,是把技术投入使用,并发挥其对文化主导作用的工具。媒介技术的发展不仅改变信息的传输方式、改变人类的阅读习惯,更重要的是,作为人类认知世界、沟通联系的手段,它在某种程度上塑造了整个社会的认知模式、态度和价值。这种强大力量的实现正是媒介隐喻的体现。
一、媒介的隐喻
隐喻属于语言学的范畴,是语言学中的一种修辞手法。“隐喻”一词来自于希腊语metaphora,其希腊文的意思是“意义的转换”,即赋予一个词本身没有的涵义或者是用另外一个词表达它本来表达不了的涵义。也就是说,语言取消自身的日常描述功能,从而承担起再描述的特殊功能。这样,隐喻就包含着一种超越词语本身的“新的信息”,而这种新的信息是在词语与周围现实的关系中诞生的。北美媒介生态学者尼尔·波兹曼曾在对麦克卢汉“媒介即讯息”理论发挥的基础上,提出了“媒介即隐喻”的观点,强调的是媒介“用一种隐蔽但有利的暗示来定义现实世界”。由此实现自身的隐喻功能。
隐喻不仅属于语言,而且属于思想、活动、行为。也就是说,每一种媒介技术的出现,必然要在与周围现实的关系中,获得一种新的涵义,而这种新的涵义更多地关乎思考方式和行为方式的变化。wwW.133229.cOm正如波德里亚所说,“铁路所带来的‘信息’,并非它运送的煤炭或旅客,而是一种世界观、一种新的结合状态,等等。电视带来的‘信息’,并非它所传送的画面,而是它所造成的新的关系和感知模式、家庭和集团传统结构的改变。”。因此,媒介技术所带来的不仅仅是一场关于信息的革命,更是对社会惯例和思想领域的一次大的变革。一旦技术使用了某种特殊的象征符号,在某种特殊的社会环境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或融人到了当时的经济和政治领域中,它就会变成媒介。换句话说,一种技术只是一台机器,而媒介是这台机器创造的社会和文化环境。由此,媒介的隐喻表现在其超越了自身存在的技术涵义,而具有更为广泛的社会意义。
二、媒介技术的生态环境
所谓生态,通常是指在一个生物群落及其生存发展的系统之中,各种因素的相互关联制约所达到的相对的平衡结构。生态是一个整体性的概念,首先意味着对环境的研究——它们的结构、内容及对人类的影响。当然,这并非说生态与环境是等同的。环境是自然的存在物,它包括作为影响一个生物体生长、发展和生存的外界物质条件的自然环境,以及作为影响个人和社会本质的社会文化条件的社会环境。而生态不仅指自然的存在方式,还包括人与自然存在和社会存在的亲和关系,更多的是体现一种相互依存的整体化的系统联系。因此,生态就是与人类生存有关的一切,强调的是人类无法离开环境而生存。应该说在环境所施加的物质条件以及人类活动的参与下,所有的文化特征都具有了生态意义。
由此,媒介本身也具有一种生态意义,媒介内在的符号结构不仅会决定信息的产生,还会对该环境中人们的行为产生影响。因为,媒介首先是在一种传播环境中存在,每~种媒介在传播者的控制下。也必然对接收者产生各种影响。因此,现代传播学者在谈到媒介时,开始强调媒介与人之间的关系,强调无法脱离人的一切实践及其所形成的文化环境来看待处于不同传播活动中的媒介。媒介传播的影响力,对未来时代的贡献能力部分决定于个体本身(即媒介技术、信息表现形式等)的区别,部分决定于环境的影响。因为环境条件必然会限定一种媒介的形成、发展和衰落,就像环境条件会限定一个物种的出生率、生长率和死亡率水平一样。例如在电子媒介时代,电视媒介所带来的图像性的认知模式必然会促成网络的形成,以帮助一部分人实现对文字的膜拜,而帮助另一部分人实现对自由的崇尚。那么,站在生态的角度来理解媒介会发现。媒介自身也会形成一种环境,在人类实践活动的参与下,媒介生态呈现出自身独有的关注角度。从生态学的框架结构中,可以看到今天的人并非住在一个物理世界中,而是住在象征的世界中,这便是媒介技术向我们提供的一种生态环境。像绝大多数的自我作用系统一样,媒介生态系统在整个历史中发生了相当巨大的变化,每一种变化都实现着其隐喻功能的再定义。
三、媒介技术隐喻功能的实现
媒介的变迁导致了并意味着认识世界的方式的变化,这是由于媒介强大的隐喻功能所产生的效果。每一种传播媒介不仅记录了自己时代的思想,更是记录了特定时代的传播技术、经济制度和文化制度,同时也记录和影响了每个时代的思想变革。
思想必须先经受住时间的检验,然后才能在空间领域进行传播,而思想的生命就往往取决于传播媒介的生命力和延伸性。由此,尽管传统的口头传播行为被认为是落后的表现,但事实上,这种古老的信息传播方式以其灵活性成为了最具持久性的传播手段。这一方面是由于它是人与生俱来的生物习性,另一方面也是由于这种传播方式不必借助任何工具,由此也不会受到传媒系统冰冷的理性主义影响。在印刷术出现之前,所有的颠覆性思想都是通过这种方式进行传播的,即使在印刷术出现之后,人们也还是习惯于选择这种方式来传播某种思想,或聆听某种教诲。事实上,直到电子媒介横行的今天,最具说服力的思想仍然是通过口头语言形成和表达的,口头语言仍旧是传播颠覆性思想的一种灵活而不受控制的方式。因此,“这种灵活而古老的信息传播方式对任何既定的秩序都是一个威胁”。
中世纪的欧洲僧侣,用在羊皮纸上刻录下来的文字,向后世的人们讲述了当时由书法、笔、尺子和羊皮所构成的书写技术和制作方法,也讲述了当时的经济制度。羊皮纸取自动物的皮,这些动物的皮必须经过石灰水处理,去除污垢,再烘干,然后用粉笔写上字,再刮掉。而刮的时间比在书房书写的时间还长。而且由于这种传播工具的制作工艺复杂,也就对持有者提出了较高的要求,所以当时通过羊皮纸所传播的信息或思想都是比较专业的,仅限于小范围内的传播,或者说仅限于一些文化权贵,而这些人往往供职于教廷,或贵族和官员的官邸。由于掌握着社会的集体记忆,那些会写字的人,有能力获得羊皮纸的人被社会赋予了特别的权力。而那些没有能力掌握文字的平民阶层只能从教堂的壁画上学习宗教。于是文字成了统治的工具,并由此成为权利的工具。
从历史角度来说,我们现代的思想和哲学植根于印刷媒介。印刷术的出现。尤其是书籍的普及,使得个人思想能够以更快的速度,在更广的范围内传播。这就使得个人思想不再局限于上流社会,也不再仅仅限于少数人的专利,而在公共的领域内获得了培养。当然,印刷术最主要的功绩还在于,它促成了现代学校的出现和发展。这样,全世界的人们都可以加入到渎写的线性逻辑中来。在学校里,更多的人掌握了阅读的能力,进而培养了逻辑思考的能力,这种能力可以培养人们的理性精神,利用理性来综合各种感官知识,从而用清晰、有序、严肃的语言来指导人类的行动。文化从口语文字向阅读的转变把教育扩展到整个欧洲,最终建立了现代西方思想。由此,波兹曼认为,我们可以给印刷时代贴上逻辑或线性思考的标签。在某种程度上,具备了个人思想和逻辑思维才能成为有文化的人,也正是这种个人思想和逻辑思维才使得文字和书籍成为传统意义上文化的代名词。事实上,我们对文化的崇信中就包含了对与文化有关的字和字纸的崇敬。解放前,很多城隍庙的门前都会有一个铜炉,叫做“化字炉”,上面用阳文铸着“敬惜字纸”四个字。这也表现出我们对文字所代表的文化的崇拜。
电报于1840年代投人使用,在此之前信息和思想的传播方式和速度是与人的流动保持同步。但是电报的出现,迅速改变了信息传播的速度,使得它可以在瞬间完成。于是,人们认识世界的速度越来越快,但不可避免的是,人们再也无法像过去一样从容地就某条信息的真实进行分析和决断,因为转眼间信息就会铺天盖地。信息由此变成了一种单纯依靠速度来进行买卖的商品,于是,过去依靠信息来指导自己行动的人们不得不首先要对信息的价值进行辨别。同时,电报所带来的信息具有支离破碎的特点。信息的存在是需要语境的,而通常我们认识事物也需要相应的环境。但是电报却是去语境化的,信息仅仅依靠简短的文字来提供,单独的文字排列往往是多义的,这就给人们的认识带来了一定的困难。由此,人们一方面要从繁多的信息中挑选有价值的内容,一方面也必须要对信息的内容进行准确的辨别。电报为人们认识世界提供了更多的信息,同时也增加了人类认识世界的难度。与电报几乎同时出现的摄影术在某种程度上颠覆了线性排列文字的传统地位,用图像将形态和颜色完全表现出来,剥夺了口语语言和文字的描绘能力,同时也扼杀了人们给予文字的想象力。图像在印刷媒介中的大量使用往往扰乱而非促进合理的思维,同时也会迅速打断阅读者的逻辑思维。
在上世纪20年代,无线电广播迅速成为新闻传播和宣传活动的主导方式。这是向新的非文字系统通信时代的决定性转变。谈到广播,似乎无法绕开媒介与战争的关系。对于人类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全球浩劫,无论是经历者,还是后来者都无法低估广播对那场战争的影响。无数个炮火轰隆的时刻,几千万人拥挤在收音机旁全神贯注。这是后来即使拥趸众多的电视媒体所无法超越的奇观,或许正是战争成就了广播这一媒介传播。在战争中,任何大众传媒都会作为一种政治宣传的工具,而非消遣娱乐的手段,正是如此才使得广播在当时成为具有巨大号召力的媒体。或许我们可以这样说,宗教成就了印刷术,而战争则成就了广播。
无线电广播缩短了相互认识的空间距离,它的口头语言还能滋养口语交流的传统,事实上,广播也正是从这一状况中受益才被人们逐渐接受下来的。在摆脱非常时期的影响之后,广播也开始产生形形色色的观点。这些观点为当时的人们认识世界提供了参考。但广播所提供的信息经常在几种观点之间摇摆,听众经常会受到不相干信息的干扰,无法从转瞬即逝的收听内容中发现真正有价值的东西,由此听众获得井然有序认识的能力逐渐降低,这样也就不利于形成独立的个人思想。
加拿大学者德里克·德·凯克霍弗(derrick de kerckhove)认为,“如果说书籍,尤其是小说,培育并维持了个人思想在公共空间中的发展,而电视却恰恰相反,将公共思想带人了个人的空间。”。这主要是由于两者的信息呈现方式和阅读方式不同所引起的,书籍从出现之日起就是在将个人的思想进行传播,努力颠覆具有同一性的集体思想,而读者在安静的环境中很容易发展出自己独特的想法;同时它也创造了一个社区环境,形成公共空间,个人思想可以在这一空间自由交流。但电视却将适合某一集体的信息带给个人,个人不再是作为个体出现,而仅仅是具有共同需求的某一集体的成员而存在,因为观众总是在一种群体生活中获得信息。这样,尽管阅读电视信息的空间是私人的,但是信息却是公共的,而且其中所包含的思想以一种集体的疗式进行解读,个人思考习惯和思想被压制。事实上,电视媒介压制了印刷媒介所培养起来的认识论,“已经赢得了‘元媒介’的地位——一种不仅决定我们对世界的认识,而且决定我们怎样认识世界的工具”、如果我们愿意暂时抛却电视带给我们的肤浅而虚假的欢乐,愿意从更深刻的角度考察电视的出现,我们就会发现,当电视开始接管文学的角色时,公共话语的重要性、精确性和价值就开始毁灭,被陷于这种想象、审美和新奇性中,我们的知识就完全被吸引到了电视转播所传送的去语境的字节符号的信息上。于是人类与过去和未来的联系已经滑落到了显像管中。
当我们还没有意识到电视对个人思想的打击时,传播技术又一次带领着自由和民主的思想进入了我们的视野。个人汁算机和网络的普及又一次使个人思想找到了存在的公共空间,因为它将大众媒介(电视)和个人媒介(书籍)的特点融合在了一起。而且,在其中个人思想不仅仅屉作为一种存在,还获得一个形成的过程,即个人计算机创造了个人思想在公共空问中的活动。这完全是由于个人计算机的交互式文化所形成的。正是由于这种交互性,赋予了原来的信息接受者以信息发布的自由权。因为,在互联网的时代,已经没有严格意义上的信息的传者和受者,接触互联网的人都可以参与到信息发布的活动中来,也就是说每个人都具有从事新闻工作的能力。这样一来,新闻就不再是一种专业化的活动,而成为个人化的行为,更多地被赋予了一种故事性。网络媒体也为不同阶层的公民提供了自我表现的平台,尤其实现了草根阶层自我表达的愿望。人们利用各种网络技术迅速实现了自我表达和个性表现,同时也催生了不同思想的形成和表现。网络在某种程度上具有文字媒体的功能,但它放弃了文字表达的私密性,也打破了文字表达的线性逻辑。由于网络写作和阅读的随意性,文字表达是在短时间内完成的,个人思想的形成也是在一个完全公开的空间里完成的。这样,对文字的注意力随时会被其他的网络元素(声音、图像等)打断,也就完全失去了文字表达和阅读的连贯性和逻辑性,因此,在这种环境中形成的思想往往是断裂的。
媒介(技术)、人类和社会环境共同构成了整个相互作用的系统——媒介生态。每一种媒介技术的出现都实现着对社会环境的重新定义,文化、思想不断被媒介技术割裂并重构着。由此,每一种媒介技术都以其不同的社会含义带给人类全新的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