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原始玉器工艺发展到夏代,开始出现镶嵌、勾彻、浅浮雕和圆雕等琢玉技术,这就使得夏代玉器的造型和纹饰走向程式化和复杂化成为可能。几何直方的规整形状,出齿、安柄的细部造型,还有线面结合的构图,乃至浅浮雕式的立体纹饰,均强化了夏代玉器的艺术形式和审美意蕴,形成了匀称规整、多样统一、象征表意和凝重神秘的艺术风格,从而有效地实现了中国玉器主体审美观念从新石器时代“饰玉”向商周“礼玉”的过渡。
关键词:夏代玉器;线刻;浮雕;象征表意;凝重神秘
abstract: the primitive jade craft in xia dynasty begins to appear jade-carving technology, such as: enchased, bass-relief and round relief and so on, which make modeling and decorative design in jade utensil towards the formula and the complication possible. the shape of geometry straight and square, detail modeling of dentations and handle, and also the picture of line and side composition, and even three-dimensional decorative design of bass-relief in utensil, which all strengthen artistic form and esthetic meaning of the xia dynasty’s jade. they formed the artistic style that is symmetrical and neat, combining diversity into unification, symbolizing its meaning and the dignified mystical, which has effectively realized the transition of the chinese jade carving esthetic main idea from new stone age “adorned jade” to shang and zhou dynasties “ritual jade”.
key words: the xia dynasty’s jade; line carving; relief; symbolizing meaning; dignified and mystical
根据《史记》、《竹书纪年》等文献资料的记载和碳十四技术的年代测定,夏代作为中国历史上的第一个王朝,其年代可基本框定为公元前2070年至公元前1600年,囊括了龙山文化晚期至二里头文化四期的中国早期文明。WwW.133229.cOM以河南偃师二里头遗址为中心,并波及山西襄汾陶寺遗址、夏县东下冯,内蒙古的夏家店,山东的岳石地区,陕西神木石峁遗址,以及内蒙古亦峰夏家店遗址的夏代文明,出土了丰富的石器、陶器、玉器、青铜器、骨蚌器、木漆器等原始器物,其中尤其是玉器,以其独特的玉料、精湛的工艺、多样的造型、别样的纹饰以及极富时代特征的艺术审美风格,充分展现了夏代先民的形式感、想象力和社会风尚,这些无疑构成了夏代玉器的基本审美特征。
一 玉料和工艺特征
与新石器时代红山文化为代表的北方玉器玉料以及良渚文化为代表的南方玉器玉料相比,夏代玉器所用玉料无论在外在色泽还是内在质地上,都表现出中原玉料独特的审美风貌。据考证,“古代中原地区用玉多为软玉,其结构一般为交织的纤维显微结构的闪透石-阳起石系列矿物集合体。玉的质料致密坚硬,外表又显示出柔润,体胎半透明而又具有光泽”[1]。夏代文化的典型代表——二里头遗址所出土的玉器就鲜明地体现了中原软玉的审美特征。二里头玉器玉料的来源有新密的“密玉”,属白玉;南阳独山的“独玉”,属青玉;还有淅川的绿松石等。因而制成的玉器有的呈乳白色,如二里头遗址四号坑出土的玉柄形器;有的呈淡青色、嫩绿色以及灰褐色等,如二里头遗址三号坑出土的绿色夹白斑的玉戈。这种五彩斑斓的玉料色泽正好满足了夏代先民多种玉器品种的制造。同时,以二里头文化为代表的夏代,基本处于黄土高原地区,玉石作为山地的精英,自然有别于随手抟来的一捧泥土,故而成为某种神秘灵物的表象,承担着原始礼制统治的功能。夏代玉器也正是首先凭借这一玉料的外在特征和内在质地而一跃成为国家重器,承载着礼仪的功能,成为专制社会的代言。因此,夏代玉料以其纯美的色泽、温润的质地,以及神秘灵物的表象,体现了愉悦的艺术审美形式和神秘的宗教礼仪内涵的融合。
极具中原地方特色的二里头玉料同时也促进了夏代琢玉工艺的审美化进程。夏代玉器的制作工艺,由于青铜工具的引入,在新石器时代玉器打磨、刻纹、镂空、抛光的基础上,开始向着更加精细的方向发展,这主要表现在镶嵌、勾彻、浅浮雕、圆雕等工艺及其所形成的审美效果上。
虽然镶嵌工艺在新石器时代早已出现,如红山文化女神塑像中的嵌陶工艺,使得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显得自然、古朴。但真正能体现镶嵌工艺的高难度的嵌玉和嵌铜技术却是从夏代才开始的。如二里头遗址出土的镶嵌绿松石片圆铜器、铜牌饰以及绿松石片、云母片镶嵌漆器等镶嵌工艺不但均属首创,而且制作精良,尤其是镶嵌绿松石铜牌饰,其凸面为二三百块不同形状的绿松石片粘嵌成饕餮形兽面纹,极具形式美感,且营造出庄严神秘的氛围。与女神塑像的眼珠相比,它不仅在镶嵌物的数量上体现出优势,而且还开始讲究镶嵌中纹饰的构图。这不仅是夏代先民对不同质料器物驾驭能力的体现,也是他们对装饰的形式构图的审美追求,故而代表了夏代镶嵌工艺的最高水平,开启了后代青铜器镶嵌绿松石工艺的先河。
勾彻法的运用,主要体现为夏代玉器上的阴阳线刻纹。至二里头文化三期,夏代已出现被称作“砣子”的青铜质料的圆形琢玉工具,它一方面可以在玉器表面刻画出条条细阴线,另一方面在阴线沟槽的一个立面,向外扩展,形成较宽的斜坡面,形成阳刻凸纹。这种阴凹线和阳凸线的形成过程即玉器制作工艺中的勾彻法。夏代玉圭上精致的琢刻菱形雷纹带花纹以及玉柄形饰表面复杂的兽面纹、花瓣纹等纹样图案即为其见证,丰富了纹样的形式,且其精致性有效地提升了玉器的审美品格。
浅浮雕与圆雕工艺在夏代玉器的琢制中一般是搭配使用的。浅浮雕是在阴线刻纹的基础上凸出阳纹而使其具有立体的表现效果,一般用于纹饰的构图;而圆雕则多是为造型美观而使用的雕刻技巧,是整体形象的立体雕刻。将二者有机结合起来即可构成玉器纹饰和造型相搭配的整体审美艺术风格,如夏代玉柄形饰的制作工艺虽然综合了研磨削切、勾线阴刻、阳刻浮雕、钻孔、抛光等琢磨工艺,但最能体现其艺术风格的却只是两种:在柄形饰的四面用浅浮雕琢出繁复的纹饰,粗节用单线或双线雕成兽面纹,中节及顶部琢成花瓣纹,细节则有二至三周阳刻凸线纹;在柄形饰的四楞用圆雕技术琢出立体的造型,玉柄的四楞处为鼻梁,两侧为半张兽面,相邻柄面结合为一张完整的兽面。这样,浅浮雕与圆雕工艺形成了多样的纹饰图案和独特的立体三维造型,使得整个玉柄形饰柄面上的勾线饕餮花纹中点与直线结合得自然、流畅、舒展,造型和纹饰搭配得圆润、细腻,相得益彰。
总之,夏代先民在玉器制作工具和制作方法上的提高,尤其是双线浮雕纹样和兽面铜牌饰上的绿松石镶嵌工艺,有效地促成了夏代先民审美理想的物化,使他们的审美意识得到了较充分的展现。具体到玉器纹饰的雕琢过程而言,大致经历了由“勾彻法”向“浮雕法”演变,由平面线条向立体浮雕演变的过程。其实这正好体现了夏代纹饰雕琢工艺的审美特征,它一方面体现了夏代玉器雕琢工艺的提高,另一方面也充分地表达了夏代先民日益细腻的内心情感和审美理想。
二 造型与纹饰特征
极富中原特色的软玉材料和琢玉工艺,使夏代玉器的器形形成了鲜明的时代特征。新石器时代玉器的许多造型都还是模仿当时某些动物、植物、人物等现成实物而成形的,如红山文化玉龙、崧泽文化鱼鸟形玉璜等。到了夏代,玉器的创造则基本上走出了对自然物象的直观模仿,更多的是依据人们生活的审美风尚而进行其造型及细部处理的。夏代玉器在造型上趋于程式化,器形大而薄,以几何直方形为主,流行在玉器边缘装齿扉或安柄,并镶嵌异物,形成了自己的审美特征。
据后代史书记载,夏王朝是在战争基础上形成的,这也可以从出土的夏代玉器的器形得到验证。夏代玉器造型表现为:少祥和平静的模仿性装饰玉器,而多抽象的直方形兵器。玉钺为长方形或近圆形,玉圭为平首形,玉刀为长条梯形,尤其是多孔玉刀较以前更薄,更为长大、平滑。这些造型肖似兵器,至少与当时的“尚兵”习俗联系紧密,社会化的审美创造体现了其满足自身功能需要的理性化和观念化。夏代玉器的形制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开拓创新,一方面体现了人们对自然的直觉体验能力,另一方面也反映了他们对社会的抽象想象能力。除此之外,夏代玉器形制还有出齿,即在玉器两侧雕出繁复的齿扉,如玉璋滋乳而成的牙璋,其扉棱显得华美异常。程式化的造型使得玉器在既有质料美的基础上充分流露了夏代先民的审美理想和审美情感,体现了先民的理性创造精神和感性生活情趣。
夏代玉器的审美发展主要体现在纹饰上。由于玉材的创新以及几何直方形的平面化造型,尤其是青铜轮工具的引进和勾彻、浮雕、圆雕等工艺的运用,使夏代玉器的刻饰纹饰向多样化、复杂化方向发展成为可能,其独特的审美价值也获得了新的突破。
夏代玉器大多局部饰以平行或交叉的阴刻细线,并以此构成简略而精炼的纹饰构图。夏代玉器纹饰主要有直线纹、斜格纹、云雷纹和兽面纹,仅有少量的动物纹和植物纹。其中云雷纹见于玉圭,兽面纹见于兽面纹柄形饰、嵌绿松石兽面纹铜牌饰,而直线纹、斜格纹见于玉刀、玉戈、玉圭等,这些简约的刻纹装饰,实际上是夏代先民承载和表达其观念和信仰的痕迹,不同的纹样和构图,代表了不同的文化审美心理。
细劲的直线纹、斜格纹是夏代玉器中最常见的装饰纹样,以平行的阴刻细线为其典型特征。斜格纹是由直线纹成组交叉刻成菱形状,整体上使图案更加紧密,强化了渲染的效果。如多孔玉刀两端,以及玉牙璋的内与援相接处就有成组的阴刻直线,线形细劲有力,深而直,使得玉器形象的美观化和礼仪性均得到了强化。
云雷纹在各种纹饰中尤为突出,用柔和的回旋线条组成的是云纹,有方折角的回旋线条是雷纹,二者配合,形成一种磅礴的气势和神秘的审美效果。该纹饰多饰于玉器两端的穿孔之间,两边再饰以阴线刻纹将其框住。如二里头遗址三区二号墓出土的玉圭,其二圆穿间有以细阴线刻划的菱形四方连续式云雷纹,琢刻精致,立体感强。夏代的玉圭一般用于社祭,礼云神。因土地需山川之气而致时雨,云行雷响方能有雨,故可是云雷纹以象征之。尽管要借助于“神物”,但其控制自然,驾驭天地的朴素人本意识和人的主体精神却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显现。再如七孔玉刀,其近两端处也常琢竖直阴线纹与菱形云雷纹,风云雷电听其号令。
兽面纹为橄榄形眼眶,圆眼珠,宽鼻翼,阔口,这在龙山文化石锛上可找到源头,而且与新寨陶器盖上的饕餮纹饰极为相似,更是夏代大型绿松石龙形器头部的简化或抽象表现。兽面纹以象征手法夸大其头部,强调五官,尤其擅长抓住其眼部特征局部放大,作“臣”字形眼,钻圆圈眼瞳。该纹饰“主要突出它们的头、目、齿等主要器官的特征,省略不重要的细部或对其只作象征性的表现,重要细部圆润婉转的阳线”[2],其中装饰趣味与象征趣味相得益彰,使礼的威严和审美的情感融为一体,后来更多地见诸商周时期的青铜容器。同时,这一脉相承的兽面纹饰的演变也彰显了夏代先民的宗教信仰和对龙崇拜的社会风尚。龙纹图案起源于远古的族徽,最早出现的是红山文化玉龙,而到了夏代,龙形兽面纹饰的手法和主题,经过长期的酝酿,已形成了相对固定的模式,并且为帝王专用。
总之,夏代玉器的纹饰呈现为两种主要形式:一种主要以线条为主,采用线面结合的方法,构成整个玉器的平面纹饰图案,如细劲的直线纹、斜格纹,回旋的云雷纹;另一种就是浅浮雕式的立体纹饰图案,如立体感极强的兽面纹。纹饰上的线刻和浅浮雕更进一步突出了以上各种纹样的装饰功能和文化意蕴,对商周的玉雕艺术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三 艺术与审美风格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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