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关键词:
埃德蒙·威尔逊的《阿克瑟尔的城堡》,初读便可以叫人眼前和心底一亮;又因脑际回响着德曼的那句话:文学的生命正在于“误读与误解的可能”。岂有不试图论之之理?
一
此书主体包括八节,第一节综述象征主义,接下来几节分别论述叶芝、瓦莱里、艾略特、普鲁斯特、乔伊斯、斯泰因等六位作家,最后一节“犹抱琵琶半遮面”地让我们看到一点与书名标题有关的信息,叫作“阿克瑟尔与兰波”。
第一节传述浪漫主义、自然主义、象征主义的生成、演变、发展,在恰到好处的地方抖出一句点睛之语:“事实当然不是一套方法论或价值观完全被另一种取代,相反,一切是在反复对抗和修正中生长的。”见地毕现。书中14、15、16页关于象征主义的主张、倾向、特征、任务、性质的解析更是令人振奋,因为那正是我们现在还在沿用的观念。
作家单篇依次而下。每篇不拘一格,虽多以分节形式出现,却无严格界线,常常前后勾连、印证、或补充:
艾略特一节主要评说其诗歌散文特点及《荒原》主题;
普鲁斯特一节细致地说明《追忆似水年华》的结构、主旨、人物表现、叙事方法、格调特征,进而分析作者个人的生活、个性与创作的关系,并对之进行地位确认;
乔伊斯一节着力于《尤利西斯》的技法和特征,及作者的写作心态;
斯泰因一节,简要指出其创作文字和风格的缺陷,并借以贬斥了象征主义的奇怪分支:达达主义;
最后一节回应到首节,告诉我们书名的来由——维里耶的《阿克瑟尔》,且此书被《法国现代文学史》的作者拉卢誉为“19世纪末的《浮士德》”——因此把之前评述的作家统摄在一起,顺理成章地做出一个全面性的综合界定。
作品评析方面,艾略特的《荒原》,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乔伊斯的《尤利西斯》等,都不惜笔墨,淋漓尽致,又在需要收尾和刹车的时候缓缓停将下来,余韵悠长。相反,窃以为,作者对普鲁斯特和兰波生活细节的穿插陈述,价值和美感稍欠,尽管不少材料确属罕见。
二
文中比较性的文字,颇有情韵。第55页下面一段可为例证:马拉美是一个水彩画家,而瓦莱里的才华在于雕塑;马拉美倾向于阴性,瓦莱里有一种雄性色彩;甚至调动音乐和戏剧的声色质地来形容和评价两者的作品。短短三四百字不仅说明了瓦莱里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地方,而且传达出师生二人诗歌创作上的异曲同工之妙。
如上类比或对比,是全书结构和行文的惯用手法。且往往涉及到人与人、国与国、作品与作品、过去与当下等侧面。诸如叶芝—萧伯纳,法朗士,艾略特—庞德,普鲁斯特—狄更斯,乔伊斯—福楼拜,兰波—魏尔伦,英国、法国—俄国、美国,《尤利西斯》—《奥德赛》,古典—现代、当代等。以此纵横捭阖,观点趋于鲜明,思路趋于灵动,生成轻松惬意的审美过程和读后回味。
文中长句居多,插入补充说明式语句也多,大有不吐不快之势:
“易卜生终其一生亦在两端——个人的浪漫主义式的自我个性的责任,以及与之相反的社会责任——之间苦苦挣扎”;
“其中意象的混合,精心设计的隐喻,热情与智慧的结合——宏大与乏味的方式的结合,物质和精神的大胆融合——这些特质对那位英语读者来说肯定似曾相识”;
“而这位有着忧愁而动人的声线、哲学家的头脑、萨拉森人的钩鼻、不合身的礼服、和仿似苍蝇复眼一样看透一切的大眼睛的细小男子,主导着场景,扮演着大宅里最后的主人的角色”;
言辞间涵盖的表里情绪自然是酣畅不尽,但是语句冗长势必导致审美疲劳,毕竟言辞内外渗透着文化含蕴及理解鸿沟。
其次,新鲜奇趣的比喻耀人眼眸。如“窗板似的眼睛”,“船像鸽子一样走过”,“一首诗就像一个沉重的砝码”等。
此外,书中呈现的作家和作品、典故和故事、流派和思潮等相关内容,无形中使人增长了知识。而这些东西在我们通常的教材和资料中只寥寥指点、甚至未曾提及。
三
书中的评论大都旗帜鲜明。
其一,赞誉、溢美之词屡屡直陈:
“他(叶芝)的文学原则是象征主义的,但他表达得更为清晰,并对之热情维护,这一点在英语世界里无人能及”;
“乔伊斯在《尤利西斯》中带出了文学前所未有的美”。
言辞指向不免绝对化,但从别一角度映衬出作者品人的独特个性、评书的独到见解。
其二,批评仿佛也不遗余力:
“当我们细读瓦莱里的散文时,却找不到多少思想”,“他也同时常常无病呻吟,故作深沉地老调重弹”,“处处自卫但又不可一世”;
其实,不管评价如何,说者与被说者都应该庆幸。因为,他们的互动,推动的是文学良性发展的大车轮。
另外,书的第6页第二三段,解说到科学、生物学、历史学对文学产生的影响。以此为例的相关论述,愈加充分地表现了作者作为批评家所拥有的锐利、宽泛、纵深的眼光。
四
书中令人格外喜爱的是那些高屋建瓴型的笔墨。比如:
“众所周知,浪漫主义就是个人的反叛”;
“象征主义是19世纪自然主义的解药,正如浪漫主义是17—18世纪新古典主义的反悖:象征主义之于浪漫主义,则事实上是发展而非对立”,以及紧接着浪漫主义者和象征主义者的对比性语词都相当精辟。
最后,不妨借用书中原话来辅助形容整体的读后感受:
“读者则像过路的人,突如其来地被诗人推下来的重物所震撼,承受一种完整的美学效果,甚至比诗人创作时所感受到的更强烈”。
不期然,笔者恰成为这么一个读者,威尔逊则扮演着诗人的角色、假借书中文字,给予读者兴奋喜悦与疑惑追问相互交织的“震撼”体验。
参考文献:
《阿克瑟尔的城堡》,埃德蒙·威尔逊著,黄念欣译,江苏教育出版社,2006年12月第1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