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美国当代作家、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托妮·莫里森的小说《宠儿》描写了美国19世纪50年代及战后重建时期美国第一代自由黑人的生活,重点描述了以女主人公塞丝为代表的第一代自由黑人战胜过去,走向未来的故事。本文重点分析还魂归来的“宠儿”如何影响塞丝、保尔·D和其他黑人对于过去记忆的认识,让他们“重现记忆”(rememory),治疗创伤,并真正走出过去,走向未来。
关键词:托妮·莫里森;《宠儿》;新奴隶叙事体;重现记忆
1.引言
托妮·莫里森(1931——)第一个获诺贝尔文学奖的美国黑人女作家,她把自己的文学创作定位于“以一个女人的眼光描写美国黑人的经历,通过各种不同的人物和他们的斗争,揭示这个建立在种族偏见基础上的社会中的罪恶”,因此,莫里森坚持自称为“黑人女作家”:“身为黑人和女性,我能够进入到那些非黑人、非女性者所不能进入的情感与感受的广阔领域。”
在美国,无论是白人还是黑人,都有不愿触及的敏感地带——奴隶制,奴隶制的历史被掩盖、忽略、或改写,而这必将导致包“全民性健忘”。面对这种状况,以托妮·莫里森为代表的黑人女作家重新梳理反思奴隶制,并改写被主流历史观所忽视与边缘化的黑人历史,还原他们的生存状态。基于这种思考,莫里森创作了这部反映过去真相的小说,冲出了遮遮掩掩、“太可怕了不能详述”的套路,帮助当代读者重新认识那段过去。
《宠儿》描写了主人公,逃亡的女黑奴塞丝,在农场主追踪而至之时,宁愿杀死自己刚刚会爬的女儿,也不要女儿重复自己做奴隶的悲惨命运。18年后,被杀死的女儿“宠儿”还魂,迫使塞丝重新回忆历史。经过重重努力,塞丝最终战胜回忆,和爱人保罗·D开始新生活。
莫里森以这个一个历史事件为蓝本创作了这部《宠儿》,不同之处在于,莫里森不但关注杀婴事件,她更关注在奴隶制被废除、杀死自己的孩子18年之后,女主人公如何对待这段记忆?
2.塞丝——“你的爱太浓了”
《宠儿》采用两个叙事时间轴,“现在”是奴隶制已经被废除的1873年;而“过去”主要是18年前的农场。“现在”建立在“过去”之上,而“过去”通过对文中人物言行心理的精准描述,一点一滴呈现在我们面前。
《宠儿》前半部分,书中所有人都希望把曾经为奴的经历忘掉,女主人公塞丝就是严重的“记忆缺失症”患者。她试图通过忙碌工作忘掉过去,生命中“缺失”的记忆使她无法拥有完整的自我,过去的个人经历和深切的痛苦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愿提及。她过去的朋友保罗·D 的到来使塞丝不得不面对过去,“她知道保罗·D在给她的生活增加某种东西——某种她想信任又怕信任的东西。现在他又增加了更多的东西:令她心碎的新的画面和旧的记忆……天知道,愿意的话,他还会告诉她些什么。”
实际上,塞丝从未真正讲过杀婴事件的核心部分,她杀婴的情景有时只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而且,即使是在这一闪而过中,也没有多少细节。塞丝的回忆没有锯子,有的只是目的和动机:她只想保护自己的子女,不想他们重新为奴。而在其他人眼中,塞丝疯了,她竟然杀死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面对保罗·D的质问,塞丝为自己辩护:“我把我的宝贝带到了安全的地方。”保罗·D 立即反驳:“你长了两只脚,塞丝,不是四只。”塞丝过浓的爱让她在结束女儿的生命和做回黑奴之间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前者,但她却无法为自己的这一举动做出理直气壮的辩解,也没人能理解她的这一举动,塞丝也只有尽量不去回忆这一幕。尽管逃亡和杀女已是18年前的往事,但往事的梦魇一刻也不曾停止对她的纠缠。尽管塞丝使女儿免于遭受奴隶制的身心迫害,但她在寻求谅解的过程中几乎被痛苦和内疚压垮。当宠儿还魂回到塞丝身边后,塞丝一刻不停地向宠儿说明她当时为什么要杀死宠儿,这本身也说明塞丝对这段过去的态度。宠儿对塞丝的精神与肉体控制几乎夺去了她的性命,但也正是通过喋喋不休的辩解,塞丝重构了自己的记忆,走出封闭的心理空间,成为能进行社会交往的健康主体。
3.保罗·D——打开锈死的“烟草罐”
保罗·D把过去紧紧封在锈死的“烟草罐”中,“他将把其余的留在它们该呆的地方:在他胸口埋藏的烟草罐里;那胸口,曾经有一颗鲜红的心跳动。罐子的盖子已经锈死了。”但保罗·D的刻意回避和压抑过去是否就意味着过去可以和现在、未来一刀两断?
当保罗·D来到塞丝家门前,他的“烟草罐”开始一点一点松动,这个世界上开始有东西能够“撬开它”了。塞丝和他分享着过去的点滴记忆,宠儿不断挑战他的记忆,迫使他一点一滴地重构过去。但“重新回忆”并不容易,当塞丝向保罗·D遮掩隐瞒过去,保罗·D又何尝不是向塞丝,同时也向他自己隐瞒过去?他曾经在监狱做苦力的经历,他一年又一年的四处漂泊,他无法在长久留驻在任何一个女人身边的苦痛,都不曾向任何人诉说。他能够成为别人尽情倾诉的对象,但自己却不知道向谁倾诉他的过去与苦难。因为经年累月的流浪,一地一地的奔波,他的记忆变得越来越模糊,他的情感波动也由于少与人交流而变得越来越少。保罗·D被塞丝的强烈母爱吓到了,但这又何尝不说明保罗·D把感情封存起来了呢?
当“宠儿”不断引诱神志不清的保罗·D时,他只有不断退让,直到从塞丝家搬出,住进教堂,因为保罗·D不愿真正触摸那段让他心碎神伤的过去。而当保罗·D通过黑人社区伙伴的帮助真正站起来时,他就是真正地摆脱过去,直面未来了。
4.宠儿——“我是过去”
黑人民间传说中,死去的人会徘徊在亲友周围,久久不去。莫里森借鉴了这个传说,所以,小说中大女儿的怨灵把塞丝一家搅得鸡犬不宁,两个大儿子一成年就迫不及待离开了家,塞丝的婆婆也抑郁而终,整栋房子只有塞丝和未成年的小女儿丹芙留守。18年后,神秘女子宠儿倒在了塞丝家门的台阶上,故事真正展开。
宠儿首先发难的对象就是塞丝。她一遍又一遍质问塞丝,“为什么”?塞丝只能心怀愧疚地一遍又一遍辩解,这一问一答之中,塞丝开始真正回忆过去,把深藏在过去的苦痛真正梳理重建,通过向宠儿讲述过去而真正面对过去。
而宠儿对保罗·D的逐步引诱,唤醒了保罗·D压抑在无意识深处的屈辱遭遇,使他回到了能理解塞丝的历史状态。因为宠儿这个参照物的存在,保罗·D丢弃了那个不完整的、虚幻的自我,找到了完整真
实、直面过去的自我,这个自我是保罗·D和塞丝可以共同生活、面对未来的重要条件。当社区居民聚集起来高歌驱赶宠儿时,混乱中宠儿不知去向。或许,宠儿就是过去的象征,当周围的人在精神上战胜过去的时候,宠儿自然也就不再存在。
5.结语
对于曾经身为奴隶而又重获自由的美国第一代黑人来说,过去的回忆是他们生命中的不能承受之轻,虽然在法律上获得了人身自由,但是他们在精神上一直深受过去的困扰,又变成了过去记忆的“奴隶”。莫里森的《宠儿》生动地描述了这种对于过去回忆的态度,展示了以塞丝和保罗为代表的美国黑人战胜过去,重建自我,直面未来的故事,而这种“重新记忆”也有助于帮助现在的非裔美国人真正认识过去,了解过去,并建立自我。
参考文献:
McKay,Nellie: An Interview with Toni Morrison, Contem porary Literatu re, Winter 19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