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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蛇传传说的民间的文学表述

2015-09-01 13:22 来源:学术参考网 作者:未知

 中图分类号:J528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6604(2012)06—0086—04
  一、民间美术表达的白蛇传传说背景
  民间传说是广大民众集体创作的,主要流传于口头的,围绕历史人物或事件、名胜古迹或风俗习惯等客观实在,运用文学表现手法和历史表达方式构建出来的散文体叙事文学。白蛇传传说来源于民间关于蛇的传闻、蛇的图腾、蛇的信仰等等,从片言只语到敷衍成文,渐趋完整;其内容也由蛇吃人到变成蛇妖迷惑人危害人,再到蛇人相恋,直至发展到表达追求爱情,争取幸福自由。
  白蛇传传说流传时间长,传播空间广,影响极其广泛。它具备民间文学的基本特征,即民间文学在产生和流传过程中所显示出来的相对稳定的特殊标志:集体性、口头性、变异性和传承性。值得一提的是,白蛇传传说在其演变过程中因为文人加入搜集、整理、再创作之后又回流至民间,这样的一个过程从多方面更加完善了白蛇传传说,也极大地增加了白蛇传传说异文的丰富性。
  本文所论及的白蛇传传说的文本不只是单指白蛇传传说流传过程中诸多异文中的某一篇,而是指称所有的反映白蛇传传说内容的文本。虽然白蛇传传说的异文很多,但其主干部分,我们通常称之为“传说核”的部分大体相同。
  关于这一点,世界民间故事研究家、美籍华人丁乃通先生将中国民间故事与中国相邻国家及其他国家的民间故事就其分布、流传与内容的变异进行探究,并根据阿尔尼和汤普森分类制,即AT分类法,编纂了《中国民间故事类型索引》(春风文艺出版社1983年版)。其中将白蛇传传说归类为41l号,并作如下陈述:
  男主人公是一个青年男子,女妖总是一
  条白蛇。
  I(a)女妖是一个善良的动物。(b)她
  给他带来财富。(c)她的妖术常常吓得他魂
  不附体。
  Ⅱ(b1)他听了一个圣者劝说,让她喝一
  付药。(b2)他坚持让她喝药,好去庆祝某个
  节日。她便喝了药,让他心满意足。(c1)她
  在床上现了蛇形,吓得他昏死过去。(d)她
  从遥远的地方盗来救命仙草,使他起死回生。
  (e)其它奇迹。
  Ⅲ补充结尾:(c)她为占有男主人公同
  圣者进行了长期斗争。(d)最后,她被吸进
  一个魔钵,镇于白塔之下。
  【篇例】傅惜华《白蛇传集》(1958年上
  海版)54-55页(Ⅱb1,c1,d)等9例。
  作为民间文学的白蛇传传说之所以能够纵越数代、横跨千里,让今天的人们仍然能感受其无限魅力,最主要的当然是得益于口耳相传的流传方式。然而,除此之外,也不可忽视白蛇传传说的非文学表达及其传播所起到的推波助澜的作用。
  所谓白蛇传传说的非文学表达及其传播,就是指通过无处不在、无时不有的民俗活动,通过戏剧、曲艺、舞蹈、音乐、美术等传统艺术表现形式,通过电影、电视和网络媒体来演绎和传播白蛇传传说的内容,从而帮助人们加深对这一传说的记忆。
  自这一传说最早的较为完整的文本《白娘子永镇雷峰塔》(冯梦龙《警世通言.拟话本》)以来,口头文学就与其他文艺样式融合,使这一传说最终成为故事、歌谣、宝卷、小说、演义、话本、戏曲、弹词,以及电影、电视、动漫、舞蹈、连环画等各种文艺形式的经典题材,由此形成了庞杂的“白蛇传传说文化生态系统”,其影响不断扩大。近年来,央视电视连续剧《白蛇传》、江苏镇江主创的音乐剧《水漫金山》、台湾云门舞剧《白蛇传》,以及正在热播的30集电视连续剧《又见白娘子》和热映的由程小东执导的电影《白蛇传说》等,则一再显示出这一民间传说的无穷魅力与强大生命力。
  二、民间美术表达的特征及其常见方式
  江苏镇江作为白蛇传传说的主要发源地之一,仅相关的民间美术作品就有石雕、根雕、泥塑、陶塑、瓷刻、剪纸、刺绣、竹编、发贴画、烙铁画、扎染画缋、铜板彩绘、年画、邮票拼贴画、易拉罐拼贴画等,除此还有常见的木雕、砖雕、玻璃雕、面塑、民间玩具等。
  白蛇传传说围绕“传说核”,运用口头语言讲述的方式,组成故事情节,反映角色心理活动,塑造人物形象,表达人们的思想情感。
  民间美术是民俗文化的一种物化形态和载体,具有不同于民间文学的审美意识,并由此构成了民间美术大众性、地域性、自娱性和传承性的外部特征和独特的造型语言特征:符号体系的独特性、表达手法的含蓄性和造型方法的多元性等。
  民间美术在表达白蛇传传说时,大体有如下几个较为明显的特征:
  一是以表现这一传说的人物为主。白蛇传传说讲的是人蛇之间的爱情故事,白娘子的美丽善良和对爱情的忠贞不渝,许仙的软弱被动和对爱情的疑惑,小青的侠义和法海对固有秩序的冥顽不灵,都被表达得栩栩如生。韩荣庆曾创作邮票拼贴画作品《法海和尚》和《儒生许仙》,其中值得注意的是作者在其作品的落款处分别题有“慧眼识异类,神法护金山”和“墙上弱萱草,风中细柳枝”,充分反映了作者受民间传说的影响和对白蛇传传说的理解,以及他用邮票拼贴画进行再创作时所流露出的倾向性;而这与作者接受的这一传说的文本以及自身的修养又不无关系。
  二是造型明显留有戏剧的印记。如何玉凤的一组白蛇传传说烙铁画作品,其中最为经典的是《断桥相会》,背景为断桥、杨柳垂岸,远处山峦斜矗,近处是白娘子、许仙和小青的舞台亮相,许仙小生打扮,坐卧地上,左手护头,右手撑地,小青则是武旦扮相,怒睁杏眼,左手叉腰,右手举剑,青衣打扮的白娘子横于两人之间,左手止住小青的宝剑,头侧向许仙,一脸的无助与无奈。
 三是画面具有传说的情节性。白蛇传传说以白娘子和许仙的爱情为明线,以白娘子追求爱情和法海的所谓护法为暗线,故事起伏跌宕,极富情节性,民间美术作品往往优先选取那些最富情节性的场面或画面来表达,比如首选的常常是“水漫金山”,然后则是“西湖借伞”、“端午惊变”、“仙山盗草”、“断桥相见”等等,虽然展示的是传说情节中的一个特定瞬间,一个定格,但因为是依赖于民间白蛇传传说,所以实际起到的效果则是以少代多,体现的是与此相关的更多的故事情节。
  用民间美术的形态来表达白蛇传传说的内 容,大体有这样几种常见的方式:
  其一,白蛇传传说中经典情节中的点,即画面或场景,多以单幅作品呈现。
  如江苏省工艺美术大师吕存先生的乱针绣作品《水漫金山》。画面似乎受西洋画派的影响,运用大色块抽象地表现出兵器、船只等分崩离析的瞬间,凸显出白娘子对以宝塔为象征和以法海为代表的旧有秩序的不屈抗争,江水涨满画面,似乎奔腾而出,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极具张力;这使人想到画面之外的传说,想到传说中“水漫金山”时已怀有身孕的白娘子从据理力争到苦苦哀求、到忍无可忍,想到白娘子与许仙的相遇和相爱及坎坷与艰辛——瞬问的画面替代了白蛇传传说中相关情节的语言表述,充分展示了白娘子外柔内刚、追求幸福与爱情的坚贞不屈的心灵。
  类似的还有耿月新的竹编作品《上金山》、赵绍虎的年画作品《忌酒》、陈佑丰的剪纸作品《水漫金山》、黄振凤的刺绣作品《断桥相会》等,几乎涉及民间美术的各种表现形式。
  其二,将白蛇传传说中经典情节中的点连缀,以多幅作品较完全地直观展示。
  如江苏省工艺美术大师邵同义先生的瓷刻作品《白蛇传全景图》,规格为60cm×40cm,摹杨柳青木板年画。在不大的平面上选取了传说的经典情节点:借伞、开店、斗法、盗草、断桥、水漫等。这些呈现于我们眼前的经典情节画面相当于树的主干,具体细节相当于枝叶。而这些情节如何展开,不同的观者可能会产生不同的联想,并讲述或演绎出不同的枝叶,丰富这棵参天大树。
  类似的还有他的一组多幅瓷刻作品:《游湖借伞》、《开药铺》、《盗仙草》、《灵丹救夫》、《断桥重见》、《水漫金山》,陈宝玉先生的一组多幅烙铁画作品《断桥借伞》、《喜结良缘》、《端午惊变》、《仙山盗草》、《水漫金山》、《断桥相见》以及一套12枚(另有文字介绍配图各一枚)剪纸组成的加纳邮票《白蛇传》。署名为王双林、王平和林超英创作的连环画《白蛇传》(苏出准印JsE—030012号),由100幅剪纸作品组成,堪称民间文学和民间美术联姻的成功范例。
  其三,取材于白蛇传传说,但经过民间美术作者的想象而再创作的“异文”。
  如安有芳的泥塑作品《白蛇传·插花》。作者所塑造的许仙与白娘子形象则是一站一坐,许仙插花时的怜爱与真诚,白娘子的沉浸与陶醉,夫妻间的柔情与蜜意跃然眼前。然而,作者有意安排了一个道具——雄黄酒坛紧蹲旁边:一方面弥补了构图的单调,丰富了视觉效果,另一方面更是暗示了许仙与白娘子爱情的潜在的强大的矛盾对立面。这令人联想到传说中隐藏在背后的法海,他是如何利用许仙对爱情的不坚定、动摇,如何唆使许仙逼骗白娘子喝下雄黄酒的故事情节。一个特定场面的艺术造型可能会使不同的观者牵引出相关的许多相同的或有差异的故事情节。
  一则名为《白娘子》的白蛇传传说中,说到白娘子如何被法海罩于金钵下时,是这样讲述的: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过了新年,元宵节
  时,白娘子生下一个白白胖胖的娃娃,许仙乐
  得整天合不拢嘴巴,见人老是笑。
  伢儿满月的那一天,许仙家里要做汤饼
  会,办满月酒,许仙姐姐和小青忙着里外张
  罗。白娘子清早起身,在内房梳妆打扮,许仙
  在一旁看着自己的妻子,见她红娇娇的脸,鸟
  光光的头,比以前更好看了。他看着看着,忽
  然想起:今天娘子要抱伢儿出去跟长辈亲友
  们见面,讨个彩头,可惜她头上戴的首饰都丢
  在镇江没带来……这时,忽听得大门外弄堂
  里有个货郎在叫喊:
  “卖金凤冠罗,卖金凤冠罗!”
  许仙一听是卖金凤冠的,便三脚两步奔
  了出去,找到货郎。见珠宝串成的金凤冠,金
  光闪亮的,许仙越看越中意,便把它买下来,
  拿进房里,对白娘子说:
  “娘子,我给你买来一顶金凤冠,你戴上
  去试试,看看合适不合适。”
  白娘子看看那金光闪亮的金凤冠.心里
  很欢喜,就让许仙把它戴到自己刚梳好的头
  上去。不料这金凤冠一戴到头上,就脱不下
  来了。它越箍越紧,越箍越紧……白娘子一
  时只觉得头重脑疼,眼前金星乱冒,便一头倒
  在地上昏晕过去了。
  这飞来大祸,许仙哪里防得到啊!他急
  得双脚乱跳,慌忙奔出门去,要找货郎算账。
  许仙奔到门口,货郎不在了,只见法海和尚横
  着青龙禅杖,挡在门外。原来那卖金凤冠的
  货邓就是法海和尚变的。自从许仙逃出了金
  山寺,法海和尚便满世界地寻找他,今天打听
  到给他儿子办满月酒,就用金钵变顶金凤冠.
  自己化成货郎,上门来叫卖。这时,法海和尚
  见许仙气急败坏地奔出来,面色都变青了,料
  想已经上了圈套,就冲着他嘿嘿一阵冷笑:
  “施主,好言好语你不听,今天我到你家
  里收妖来了!”
  说着,便大踏步闯进房里来,许仙要拦也
  拦不住。法海和尚朝白娘子头上吹口气,金
  凤冠就变成金钵。金钵射出万道金光,把白
  娘子团团罩住。泥塑作品《白蛇传·插花》的创作显然是取材于白蛇传传说,只不过白蛇传传说的异文中在端午节的背景下并无“插花”的情节。而从上文可以得知,在白娘子被法海的金钵罩住前,有过类似“插花”情节的“戴金凤冠”情节。这是一种“移花接木”,这是一种从民间传说到民间美术而产生的流变,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异文”。
  三、民间美术表达的功能及其启示
  在诸多白蛇传传说的非文学表达形式中,民间美术是很重要的载体之一,理应得到人们,特别是民间文艺理论研究者的高度重视。因为民间美术与白蛇传传说所属的民间文学都属于民俗、民间文化的范畴,民俗学家张紫晨先生就曾指出,民间艺术是民俗活动的直接需要,“它来源于民俗,是民俗的组成部分,它的内容和形式大多受民俗活动或民俗心理的制约。民间艺术是民俗观念的载体”,“民间美术是一种有形的文化,也是一种有形的实体形的民俗”。它们有着极其重要的共同点,就是都来源于人民大众、来源于人民大众的生 活实践,并和人民大众有着天然的血肉联系。所以体现了人民大众情感和思想的白蛇传传说也就极其自然地在民间美术当中得到表达和传播。它们同源同宗,只是表达的载体不同而已。
  从作为民间文学的白蛇传传说的文学表达到作为非文学的民间美术表达,前者运用语言,时空转换自如,想象纵横驰骋。而后者,第一,运用形象直观的方法,从记忆科学而言,比语言文字更易于人们的记忆。第二,善于抓住传说情节中经典性的场景或画面,表达传说内容的精髓。这是迫于它在表达民间传说上存在很大的局限性。第三,从语言到民间美术,再从民间美术到语言,增添异文,汇入传说,既是传承保护,更是拓展延伸。用非文学的民间美术来表达白蛇传传说,虽然选取的往往是几个典型的画面或场景,即所谓的点,但是这些点与点之间有空档,即使是由民间剪纸组成的连环画,它也不可能替代白蛇传传说那样用语言表达得如此完整,依旧会留有空档,而这些空档,就是人们连缀想象的空间,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想象,有可能创作出白蛇传传说的异文,而这些异文就有可能再次回流于民问,加入到白蛇传传说的流播之中,有可能更加丰富白蛇传传说的内容,并有助于白蛇传传说的不断发展。在民俗文化中,过去长期以口头讲述、口耳相传、传承保存白蛇传传说为主的方式,非文学的表达,如民间美术的表达也是一种很有价值的保护方式,既是一种补充,也是一种延伸。第四,白蛇传传说拓展了包括民间美术在内的非文学表达形式的内容,并为其创作提供思路和素材;而包括民间美术在内的非文学表达形式则为白蛇传传说增添了流传载体,并丰富白蛇传传说的内容,丰富了白蛇传传说文化生态体系的多样性。
  民间美术是我们整个民族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钟敬文先生曾说,“忽视民间艺术,就不可能真正了解民族文化及其基本精神。不将民间艺术当作民俗现象来考察,不研究它与其他民俗活动的联系,也就使民间艺术失去了依托,不可能对民间美术有深层的了解”。那么,我们以往在挖掘、整理、传承、保护和研究时所提倡的由传说文本到传说背景、传说环境,从静态到动态的立体方法的运用还不够。一定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产生于一定的地域,并或多或少地打上这个地域充满个性的自然环境、文化传统、宗教信仰、生产力水平、生活习俗的烙印,所以,我们的视野也许更应该开阔,我们的触角应该深入到整个白蛇传传说文化生态系统中去,深入到白蛇传传说得以产生、赖以生存、借以传播的所有要素中去,全面的而非片面的,动态的而非静止的,联系的而非隔断的,这也许就是我们关注和研究白蛇传传说的民间美术表达的真正意义之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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