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摘 要:前苏联作家布尔加科夫的《大师和玛格丽特》创作于上世纪三十年代,六十年代始得与读者见面。小说刚一问世即在苏联国内外的读者与评论家群体中产生了强烈反响。站在不同的意识形态立场,看到的自然是不同颜色的作品,然而,读者是公正的,是什么让这部小说在问世后五十年的时光中不断地扩大它的影响?它的艺术魅力的源泉又在哪里?本文就是此问题的探讨。
关键词:关键词:布尔加科夫;《大师和玛格丽特》;小说
小说的主体情节讲的是魔王沃兰德和他的随从来到人间微服私访,考验莫斯科居民人心的故事。在这一主线之中,穿插了罗马总督彼拉多与耶舒阿的历史故事以及这一历史故事的作者——书名中的“大师”与他的恋人玛格丽特的非凡遭遇。可以说,这是一部非常奇妙的作品,每一位读完本书的读者都能感受到小说带来的酣畅淋漓的阅读快感,但是在兴奋之余我们似乎难以总结出更多的东西,因为书中有太多的元素值得回味,如同多棱的水晶从多重的角度放出璀璨的光彩。不过细心体会我们也可以发现,在这众多的棱面中,最鲜明也最耀眼的,是作品对恶与善、丑与美、虚无与永恒、真理与信仰价值的探讨和追寻。
“黑暗世界之王”沃兰德是小说中最主要的人物之一,他的形象与德国浪漫主义作家E•T•A•霍夫曼笔下《挑选未婚妻》中伦哈德的形象颇有相似之处,他们都有强大的力量,都秉持公正,都帮助善良的一方惩罚作恶的一方。魔王作为文化观念中“恶”的化身,被作者派到人间,可所作所为却并非恶事,他不是“善”的对立面,更像是一个观察者和惩戒者,他的工作是“管理”那些作恶的人。沃兰德不是“恶世界”的代表,而是“恶世界”中公正的王。大魔王来到20世纪的莫斯科,他的目的,不是来考察现代人类世界的发展成果,而是来检验人心,检验人心在现代化世界中的转变。作品一上来就写柏辽兹和无家汉与巴松管的对话,柏辽兹告诉巴松管苏联人都是无神论者,这使后者产生了强烈的兴趣,而对这一变化产生的效果,在作品第十二章“表演魔术,披露内幕”中,作者借魔王的口给出了答案,魔王说:“这些人呀,人毕竟是人嘛。他们喜欢钱财,这也是历来如此的……慈悲之情有时候也会来扣他们的心扉……都是些普普通通的凡人……总的来说,很像从前的人……只是房子问题把他们给毁坏了……”(1)无论柏辽兹和无家汉对无神论观点有怎样的自信和自豪,还是报幕员孟加拉斯基在舞台上宣称的“世界上并没有什么妖魔。相信妖魔,那是迷信。只不过是沃兰德先生会变戏法,技艺非常高超而已。”(123)都不能阻止人们对于明明白白的“戏法”的相信,经过“卢布雨”和“巴黎时装店”的渲染,作者把现代社会中人心丑陋的一个侧面——对物质的贪婪赤裸裸的摆在了读者的面前。
如果说时代的进步未能对普通人的心灵产生多大的撼动,那么对本应站在时代精神的制高点上,引领人类灵魂方向的文学创造者们有什么影响呢?
在格里鲍耶陀夫之家,莫文联的会员们大谈特谈餐厅里的种种美味佳肴,开会的同志们在讨论去哪里度假才合适、房子的分配问题,午夜十二点整,爵士乐队开始演奏,人们疯狂的跳起舞来,一切热闹非凡,作者毫不留情地指出“总之,这里变成了一座地狱。”(60)莫文联的会员们是主流意识形态的宣传者和代言人,也是这个时代理所当然的“精英”阶层,他们职责本应为社会生产精神财富,然而在小说中,他们无疑和市侩一样平庸、势利。一群本应引导时代的人物却如此精神堕落,为名利和权势所左右,他们又怎能创作出真正的精神财富呢?而在这个时代中坚持信念,真正献身于文学创作的大师,在呕心沥血地完成了作品之后,却遭到了同行的围攻,他的作品不被理解,房产又被小人侵占和变卖。绝望的他不得不焚毁手稿,躲进精神病院。“一个物质日益丰富的时代,却导致了人类精神更加的贫乏和堕落,甚至令高尚者无处安身,这本就在证明,时代的进步和观念的更新,并不可能取消人们非分之想和无尽的贪欲,任何时候人的“原罪”都没有消失,而否定了一切文化传统、精神价值和人们心中的“上帝”——“善”的立法者,“丑”与“恶”将必将在物质的簇拥下肆无忌惮地增长。贪欲、谎言、懒惰和自私将战胜人的尊严。作品越是荒诞,这种现实就越是真切,无论时代如何变化,人心的善恶是亘古不不变的,放弃永恒,那就接受虚无,放弃对精神家园的求索,那就接受物质的奴役,而一个虚无的物质主义者,是怯懦的。
二、怯懦是人类缺陷中最可怕的一种
“勇气”与“怯懦”是这部小说重要,也最摄人心魂的一对主题。小说中第一次明确提到“怯懦”一词,是在彼拉多向大祭司该亚法打听耶舒阿遗言的时候出现的:“在人所具有的各种缺陷中,耶舒阿把怯懦看作是主要的缺陷之一。”(315)此时的比拉多正因自己出于怯懦而下令处死耶舒阿的缘故而感到悔恨,而大祭司转达的这句话无疑宣布了他的罪行,尽管他想逃避,但是最终还是失败了。彼拉多作为一位罗马战功卓著的英雄,在战场上他可以将生死置之度外,但是在总督府前中,他却因在私念前的怯懦而违背了良知。善与恶的较量,归根到底,是人们内心良知与私念的较量,彼拉多的怯懦使他在扼杀了义人的生命之后,让自己付出了长达两千年的内心煎熬的代价,这既是作者对于彼拉多的惩罚,也是对读者的告诫,时代的发展固然无法消除人类善恶并存的本性,但是作为每一个个体,面对善恶的选择,应当勇敢坚定,千万不要因一时的怯懦而终生悔恨。
与怯懦者相对应的,作者刻画了几位勇者,他们意志坚定,勇敢地追求“善”与“美”。他们的勇气正是与对“善”的信念联系在一起的。
为信念献身的耶舒阿是“善”的化身,他身上具有某种巨大的力量和永恒的性质,他带给读者的是一种平和而纯净的道德勇气,正是在这种巨大的“善”的意志的影响下,彼拉多才因此被赋予了救赎的可能,“善”的意志使他对自己因怯懦而犯下的恶行忏悔千年,忍受着良心的折磨,在最终得到宽恕时,他还在追问那个被他处死的年轻人:“根本没有行刑,是不是?”在得到肯定回答后,他大喊一声“那我就别无他求了!”(407)并最终得到解脱。可见在他的灵魂中善与恶一直在交锋,而善的力量最终战胜了恶,勇气战胜了私念,如果没有耶舒阿身上这种至善力量的感化,彼拉多是不可能得到宽恕的。
小说中另
一位勇气的体现者是大师的情人玛格丽特。玛格丽特身上无疑体现了俄罗斯女性的优秀品质,她那炽烈的爱、善良的心、对美好事物的执着追求和勇敢的献身精神都强烈地感染着读者。勇气在她的身上同样体现为一种善的意志,她为了拯救大师而甘愿与魔鬼订约,在变成魔女拥有超能力的时候她没有丧失善的信念;在她完成了做魔鬼舞会女王的使命后,她的请求不是与思念已久的大师见面,而是替女鬼弗莉达求情,善的信念使她放弃了私欲而赢得了意志。正是这种善的意志,使玛格丽特拯救了大师,也拯救了他的手稿。
三、“善”的法则——救赎之径
“善”的信念是是勇气的源泉,同时也是给人得救的必由之路。作为文学家批评家中的头号代表——莫文联主席柏辽兹受到了严厉的惩罚,原因何在呢?这并非是因为他不相信耶稣基督的存在,而是因为他否定了“善”的根基。没有“善”的根基,“善”的信念就一触即溃,那么人们在面临选择时是出于自利而不是出自道德时就变得无可厚非了。犹大为了三十个金币出卖了耶稣;莫文联的会员汲汲于物质利益;小卖部的经理出卖劣质罐头;柏辽兹的姨父远道而来就是为了继承外甥的住宅;莫斯科的芸芸众生在沃兰德试探人心的魔术表演中丑态百出———他们不是有意作恶,但由于灵魂的虚无,非道德的动机总是能压倒“善”的法则,结果他们全都受到沃兰德的戏弄和惩罚。
在魔鬼舞会上,沃兰德把无神论者柏辽兹变为虚无,又把他的头变成了一只颅骨杯,柏辽兹失去了复活的机会,彻底的丧失了自我拯救的可能。沃兰德由此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一个人信仰什么,他就得到什么。”(281)我们由此也可以看出布尔加科夫的道德倾向,对于个人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坚守“善”的信念,这是个人得救的唯一途径。
四、结语
《大师和玛格丽特》是一本凝结了作家对世界的看法和心灵探索的作品。在意识形态统领文学的时代,作品以震撼人心的真挚和坦率,思考和捍卫真理,反对堕落的物质主义和丧失灵魂追求的生活。作者对于读者的鼓励和告诫是无比的热切和真诚的,他赋予读者的,是一种求“善”的力量和勇气。卡尔维诺说:“一部经典作品是这样一个名称,它用于形容任何一本表现整个宇宙的书,一本与古代护身符不相上下的书。”(2)《大师和玛格丽特》就是这样一本经典,在人类精神财富的宝库中,它必将与作者的人格力量一道,放射出永恒的光彩。
注释:
(1)《大师和玛格丽特》,钱诚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4年,第128页.本文以下凡引用此作品,均引自这一版本,不另加注,仅在引文后注明页码
(2)伊塔洛•卡尔维诺:《为什么读经典》,黄灿然、李桂蜜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06年,第6页.
参考文献:
[1]常培艳:《<大师和玛格丽特>的神话原型探索》,《南京师范大学》,2008年.
[2]夏晓方:《<大师和玛格丽特>与俄国宗教哲学思想》,载《俄罗斯文艺》,2002年,第5期.
[3]吴雪梅:《<大师和玛格丽特>人物的宗教文化阐释》,《西南大学》,2009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