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摘 要:扎米亚京是俄国白银时代杰出作家,他的《我们》是世界文坛中反乌托邦小说中的佳作。这部小说内容独特、思想超前,艺术技巧复杂而高超。从镜像这个角度进行深入解读,可以更好地把握小说中独特而高超的叙事艺术。
关键词:关键词:我们;扎米亚京;镜像
叶夫盖尼•伊万诺维奇•扎米亚京是19世纪末20世纪初俄罗斯白银时代新现实主义小说家的杰出代表,一生命途多舛,充满悲剧色彩。扎米亚京在1921年写出了讽刺性幻想小说《我们》,虽然在国内被禁,但是,在世界文坛还是迅速流传开来,获得了广泛的重视。《我们》不仅是扎米亚京最重要的作品,也是俄罗斯文学中反乌托邦题材最鲜明的体现,它与奥尔德斯•赫胥黎的《美丽新世界》以及乔治•奥威尔的《1984》合称为世界文学中的“三大反乌托邦小说”。
在《我们》这部小说中,扎米亚京设想了一个假设在数千年以后的“大一统国”。在这个国家里,没有“人”这一称呼,也没有个性化的姓名,取而代之的是“号码”。人们吃着从石油中提炼出来的食品,住在六边体的玻璃房子里,每天按照“作息条规”来生活,整个国家在同一时间醒来,也在同一时间陷入黑暗。每个民众有着一个小时的“个人时间”,即“性时间”,而其他时间该做什么都是被严格规范了的。整个国家是被玻璃墙砖围绕着笼罩起来的,这道“绿色长城”保证人们不受玻璃城墙外的非理性世界污染,也保证国内居民所享用的阳光、食物等用品都是均匀的。这是一个高度“共产”的社会,领导人是伟大的“造福主”。一旦有人脱离规范的理性生活,就会被“造福主”的守护者“护卫”逮捕,送上立方体的顶端,接受死亡祭典。小说的主人公是一位数学工程师,大一统国最强大的航空设备“一体号”的首席建造师,代号D-503。他如实记录自己的日常生活和心理状况,写下了四十篇笔记,这些笔记组合成了这一本书,也反映了极权制度下“我”与“我们”的反抗过程。
对于《我们》这部作品,国内诸多学者是从主题和色彩、时空、象征等叙事技巧方面入手研究,本文着重从镜象方面切入进行解读。
奥地利精神分析学家弗洛伊德将镜像与自我认知结合起来,认为自我认知通过自身在外界的映像反作用于人的心理,在水中或是其他反射物比如镜子中得到自己的映像。凭借这种映像,人可以确立自我的形象,把自我与他者区别开来,然后才可能产生自恋或者自弃等对于自我的态度。对于自我的态度可以有所不同,但都是产生于自我认证之后,是自我认证的下一步发展。所以其决定作用的是人从映射物中获取自我映像。
法国精神分析学家拉康也认为镜像的意义在于人类的主体认证,主体认同过程是一个不断进行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人通过象征体系追寻完整的自我意识,根据真实的镜子或者他人的眼睛这面镜子来构建自我、以求认同。
在《我们》这部小说中,扎米亚京多次使用镜像,使之成为表现主人公心理状况的一个独特手段。具体说来,小说中的镜像主要有以下功能。
首先,镜像见证了主人公双重自我的确认。
主人公D-503在一开始嫉极度沉醉于“大一统国”数学理性控制的公民。作为“一体化”的总建造师,他颂扬“造福主”,享受在“绿色长城”包围下没有一丝云翳的天空,他甚至认为建造现场那一台台机器的运转是气势恢宏的机器芭蕾。他没有表现出任何非理性,但是,随着他与叛乱分子I-330的接触,他身体里的“古代血液”便被引燃了,另一个D-503便显现了。
在一开始,D只是对I-330既感到恐惧又深受吸引。他觉得她那双眼睛是“两扇黑洞洞而又可怕的窗户”,“那里面是一种如此陌生、异样的生活。我只看到一堆火和几个人影……我从里面看到的是我自己的影子。”从I-330的眼中看到自己的影子,只是他感觉到异样的开始。这时,他只是感觉自己“被人逮住了”,“卷入了古代生活怪诞的漩涡”(23)。而等到他经历了包庇I-330的行径、大祭典、品尝违禁物“酒”之后,他的双重自我才真正显现出来。“我站在镜子前。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清楚、真切、有意识地看我自己。我好奇地观赏我自己,犹如观赏‘某一个他’。我就是这个‘他’……我从‘那里’观望我自己——观望他,并且坚信那个长着两道一字眉的他,对于我来说,是个局外人、陌生人,我生平第一次与他相遇,我,真正的我并不是他。(49)”
其次,镜像揭示了主人公从绝对理性走向非理性的过程。
镜像见证了主人公显现出分裂的双重自我,一个是由理性的数学公式堆积起来的完美主义者,一个是充斥着古代人们野性欲望的自由主义者。二者在D的身体里进行着力量博弈,最终在I-330的引导下,非理性的“我”战胜了理性的“我”。
D在与I-330的接触中逐渐长出了“心灵”。他开始变得拥有了更多丰富的情感,能够感受到月亮散发出清香,想要更多“个人时间”,渴望和I-330在一起。
当D得知R-13也跟I-330在一起共处过时,他的内心生出了强烈的嫉妒。这时,作者便通过镜面来揭示他狂躁的内心。“我屋子里那面镜子挂在只有坐在桌子旁边才能照见的地方……这时我——真正的我——从镜子里看见两道一字眉就像一条弯曲的、跳动的虚线。(52)”“大一统国”的良好公民都是不能有各种自我情绪的,生活的最大目的就是为了更好的服务这个国家。数学家D就这样违反了这个国家的运行法则。他开始去医务室请病假,一次又一次来到“古屋”寻找I-330,最终陷入非理性的罗网。“我”脱离了“我们”。“柜门的玻璃镜子上的一个光点正照着我的眼睛这使我无法毫厘不爽地执行作息条规所规定的睡眠时间……我整个身子仿佛被蜘蛛网缠绕着,眼睛也蒙上了蜘蛛网。(90)”接来下,镜子不过是一次又一次见证了他的各种非理性情绪的爆发。“我把信撕得粉碎。我从镜子里一眼瞥见了自己那两道弯曲得走了样的一字眉。(90)”“镜子里又照见我的两道弯曲得走了样的一字眉……可是这个时候我只想大喊大叫,捶胸顿足。(91)”
第三点,镜像映照心灵。
当D跌跌撞撞跑去医务室,想要知道自己究竟生了什么病,竟如此不能回复那个理性的自我时,医生告诉他,他得了一种叫做“心灵”的瘟疫。医生向他讲解这种病症,所用的比喻竟然是“镜子”。“就说我和您都站在镜面上。……由于受到火烤,这个坚实的表面突然变软了……所有的东西都进入其中,进入这个镜子世界里。……您也明白,冰冷的镜子
可以反映,也可以反射,而这种变软了的镜子则只会吸收,什么都会留下痕迹,而且是永远地留下。一旦您看见某人的脸上有一道很细微的皱纹,这道皱纹就会永远留在您的心中;又一次您在寂静中听见了滴水的声音,直到现在您还能听见这种声音。(74)”由此可得知,现实中的镜子等同于人身体中的心灵,它们都一直是客观存在的。它们之间暗含一种对应关系。镜子在小说中第一次正式出现,则是D的心灵萌芽的时候。 当镜子越来越频繁出现,则是D的心灵成长越来越丰富的时候。镜子映射心灵——这是镜子在小说里隐晦的存在意义。
值得注意的是,小说那些无所不在的建筑玻璃有时候也充当起“镜像”,映照着主人公的内心状态。如主人公不止一次地透过“绿色长城”的玻璃看向那外界的天空,看到蓝色则是心情稳定、理性秉存的时候,黄色则是压抑不安的。
第四点,镜像与梦境的互相映衬。
在小说中,“梦”与“镜”一样,多次出现。扎米亚京继承了俄国乌托邦小说创作中热衷于梦境描述的传统,让梦在小说中具备独特的功用。梦境预示绝对理性世界的崩塌,揭示了主人公的内心状态。小说中镜与梦的功用都有着共通性。它们都是主人公心灵的反映,都表现了主人公复杂而矛盾的内心状态,见证了他从绝对理性走向非理性的过程。但镜更多的是一种映射,梦则是隐喻。两者在小说中相辅相成,共同塑造了D这个复杂而矛盾的形象。同时,在文中,镜与梦的存在都是有着主人公“心灵”的觉醒而存在的。当心灵复苏之时,镜子便出现了,而梦境也随之而来。当D最终被进行手术,去除了非理性的幻想——即心灵,于是,镜与梦便一齐消失了。
扎米亚京在《我们》中展现出复杂的叙事技巧,它的特色是无法简单地用某一个特征或某一种理论去概括的。从小说中镜像的功用入手进行解读,可以看出扎米亚京创作技巧的了得,也可以从这个角度加深对作品的理解。扎米亚京的这部作品无疑是十分伟大的。
参考文献:
[1]弗洛伊德:《弗洛伊德著作选》,约翰•克里曼编,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6年.
[2]弗洛伊德:《释梦》,北京:商务印书馆,2005年.
[3]符•阿格诺索夫:《20世纪俄罗斯文学史》,北京大学出版社,2001年.
[4]马克•斯洛宁:《现代俄国文学史》,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1年.
[5]扎米亚京:《我们》,沈阳:辽宁教育出版社,2003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