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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客匆匆

2015-10-16 09:29 来源:学术参考网 作者:未知

摘 要:摘 要: 《海艳》的主人公印蒂与《过客》中的过客具有相似性,二者都是精神求索者,印蒂具有反抗虚妄,坚守信仰的过客精神。他又是女主人公瞿萦生命中的过客,来去匆匆。

关键词:关键词: 《海艳》;“过客”;过客精神

  无名氏(1917 - 2002) ,原名卜宝南,又名卜乃夫、卜宁等,上世纪四十年代以浪漫言情小说《北极风情画》和《塔里的女人》红遍大后方。但他对自己这两部“媚俗”作品并不特别看重,他把创作《北极风情画》和《塔里的女人》等言情的浪漫主义小说的时期,称为习作阶段。其后无名氏创作了长达130 万言的系列长篇小说———《无名书》。《海艳》就是这一系列的第二部。但由于《无名书》的大部分在“地下”完成,无名氏本人又曾在80 年代初私自赴台定居,致使《无名书》迄今未在内地出齐,所以学界对《无名书》(包括《海艳》) 的研究还有待深入。若从文本出发,把它与其它中国现代小说进行比较,就会发现《海艳》的主人公印蒂与鲁迅先生笔下的过客形象大有相似之处。
  《海艳》的情节模式沿袭了《塔里的女人》《北极风情画》的设计:一个浪漫传奇的爱情故事,一场灵肉交欢的沉醉与逃离。作为《无名氏初稿》贯穿始终的主人公印蒂在对革命的满腔热情化为泡影后,黯然回国。在轮船上,邂逅了一个美艳而神秘的女孩,一见钟情。在姨妈家,他们又意外重逢,原来女孩是自幼分别的表妹瞿萦。苦苦追求而不得后,印蒂准备离开,而正当他踏上远游的轮船时,瞿萦却从家里追来,原来,她也是爱着他的。从此两人开始了如痴如狂的热恋。最后,他们在海边结合,度过蜜月。尽管他们的爱情继续缱绻,但印蒂的心理已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如火如荼的爱情降温了,他的心里在不断斗争着,而瞿萦的感情却已驶入爱的港湾。结果,印蒂从浪漫中逃离, “九•一八”给了他解脱的契机和借口,他丢下仍沉溺在爱情中的瞿萦,重又踏上他的追寻之路。这样的结局是几乎是必然的。
  鲁迅先生收入《野草》的戏剧《过客》象征性地描写了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的过客。他疲惫不堪,脚受伤流血。老翁告诉他前面是坟,但他仍然不停息地向前走,因为“那前面的声音叫我走”,“从我还能记得的时候,我就在这么走,要到一个地方去,这地方就在前面。” “过客精神”就是反抗虚妄,坚守信仰的精神。在没有任何精神退路的时候,也要把握住现在,不断地往前走。这不断往前走的意象贯穿在他的小说、杂文中。
  印蒂和“过客”都是处于矛盾中的精神探求者。在《海艳》中我们看到的是一个执着的精神追求者,一个精神领域的苦行僧和跋涉者印蒂。他爱过也可能还爱着瞿萦,但是,他又不甘于“找一个女人和他同住在一屋顶下,生一大堆孩子”。他很矛盾,但两相比较,还是个人的主体性占了上方,他离开了瞿萦,对瞿萦来说,他就是一个过客,来去匆匆。“过客”从黄昏中走来,一路饥渴困顿,他在绝望中挣扎,在虚妄中反抗,抗争就是他的希望,他用抗争显示了自己的存在,亲证了自己的生命。他渴望走,满身风尘地在奔波中求索。结尾处,老翁问他:“你总不愿意休息么?”他说:“我愿意休息。”“但是,我不能……。”因为他总还是觉得走好,“我只得走。我还是走好罢……。”他不是不愿休息,不是没犹豫是否走下去,也不是一概不接受布施。他是主动向老翁讨水喝的,一开始也接受了小女孩的布来包伤口。他是怕因此而受伤害,“我怕我会这样:倘使我得到了谁的布施,我就要像兀鹰看见死尸一样,在四近徘徊,祝愿她的灭亡,给我亲自看见;或者咒诅她以外的一切全都灭亡,连我自己,因为我就应该得到咒诅。”“过客”在这一点上还是很矛盾的。
  印蒂一样具有“过客”的永远走下去,为奔赴前路奋然前行的精神。印蒂是个具有过客精神的浪漫主义个人英雄,他身上体现出来的那种永远怀疑,永不停止,怀着绝望去寻找希望的彻底和决绝,对生命本相执著追寻的精神,注定他不可能驻足停留很久,即便是让他生命绽放激情的爱情,也不能使他长久停留。
  《海艳》的另一主人公瞿萦,其实也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在第六章《矜默》的结尾,得知印蒂要乘船远行的瞿萦追到船上,她表白心迹的同时就曾对这样的结局有过担忧。“我怕:因为人间从没有多少东西经的起恒久发掘的。现在,你这双发掘的眼睛射向我了,可我绝不是永恒的宇宙,也不是无底的矿山,我绝经不起你长久不断的发掘。你现在仍为永恒发迷,要在任何一个事物上找它,但我身上没有这个。一双宇宙矿工的眼与一个尘世女人联在一起,这是一个大危险!”“我知道你是个发掘者,也是放野火者,你会害我,在我身上放一把火,又远远跑开。你要了我的‘自我’,用它作为一堆欢乐的燃料,然后又会唾弃它的灰烬。你的路和我的只同一半,我是从欢乐到欢乐,你是从欢乐到欢乐以外。”然而,“……在这一夜里,我从未这样醒觉的看清你和我的歧点,但我也从未这样厌恶且 反抗我的清醒。不管多少本哲学在我心里画多少个公式,我终于选择了一个:你!我只要你!我的永恒命运也只有一个:要你!”从这一点说,尽管男女主人公都是精神漫游者,富于浪漫气质并且互生爱慕,但两人并不在一个精神层面上。之所以说两人并不在一个精神层面上,是因为在爱情和自我实现之间,印蒂从来就没有彻底地选择过爱情,说到底,爱情只是他的“过渡”,绝不是他的终点。包括乘船偶遇对瞿萦的热烈追求,也都能够在对方拒绝后冷静下来,决定放弃。不是瞿萦不值得爱,也不是印蒂对爱情失望,而是因为对印蒂来说,有他认为更值得不懈追求的东西。由于有更深远的精神追求,当爱情不成功,他就可以转而投身远方,那才是他精神漫游的永恒使命,也是他过客精神的最好体现。更何况是爱情成功且要走向婚姻,这结局是他未曾预见也不想面对的,他尽可以再次离开,奔赴前程。 “九•一八”事变的发生更给了他离开的借口。当然,这只是他的逻辑。
  在西湖边上,尽管印蒂有好友相伴、有美景欣赏、有佳肴品尝、有艺术享受,内心却并不满足,他在渴望那个曾令他心仪的海上奇女。而当瞿萦对他不冷不热、形同陌路、仿佛永远可望而不可及时,他不以为苦反而更加执着地追求。但当瞿萦揭去神秘面纱、堕入印蒂的爱情罗网后,印蒂就不满足了。尽管他们不断变换着爱的花样,但当灵肉交欢,爱情再无新鲜内容时,执着的追求 就变成了满足后的迟钝。他终于明白“人完全得到一切,也可能黯淡。”永不满足的心理促使他继续去追求未被满足的东西。那就是他视为圭臬的永恒。印蒂执着追求永恒,永恒的生命激情,永恒的爱情之美。然而,当爱情瓜熟蒂落,他发现“找一个女人和他同住在一屋顶下,生一大堆孩子”的结局使他恐怖,更令他空虚。这不是他要的完美结局.不断追寻永恒、终极的性格使他又听到了那远方的召唤声“在远远远远的远方,有什么钟在轻轻敲”,“他对湖山花树望着,望着。突然间,隐隐的,他又听见那个神秘声音了。好些天来,这声音就在追踪他,跟住他,召唤他。他无法摆脱它。”鲁迅笔下的过客在疲惫受伤的困难情况下坚持前行,并一再说:“那前面的声音叫我走”,这声音是一个意象,代表着人的信仰和理想。过客拒绝了老翁和女孩请他休息一会儿再走的好意,在夜色中踉跄地走向前面的野地里去了。印蒂也在“那个神秘声音”和瞿萦之间选择了那个声音,也许是因为“他无法摆脱它”.印蒂精神漫游,不断追寻永恒,坚守信仰的精神也是一种过客精神。
  以女主人公的聪明,未尝不能料定印蒂离开的结局,但她仍然选择了印蒂,放弃了她的哲学,音乐与神秘。在爱情和理智之间,她是义无反顾选择爱情的,瞿萦大开大阖的性格使这种选择顺理成章,如果她能够象印蒂那样,追求不得就乘船远游,那她就是一个女印蒂了。她知道自己可能只是印蒂的一站,而不是终点,但她还是选择了这样的爱情——因怒放而热烈,也因怒放而凋零。两人都是精神漫游者,但正如瞿萦所说,经过了若干年后瞿萦已经渐渐厌弃了曲折和与复杂,而印蒂仍然热衷于曲折和复杂。或者说,瞿萦已经疲惫想要休息了,她本来也是要以过客的精神不断前行的,但中途遇到了爱情,她认为是靠岸休息的时候了。她是把爱情放在了第一位的,印蒂离开她时,这可怜的女人还在做着婚姻的梦。可见两人并不在一个精神层面上,最后的分离也是必然的。
  从这一点看来,无名氏笔下的这个主人公似乎有些自私、有点不负责任。事实上,他的这种得到后不知珍惜、得不到的才会追求的、永不满足的心理正是人所共有的劣根性。正因为不满足,有的人才会越挫越勇并去追求理想中的一切。也才会出现再接再厉、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名言。无名氏不光揭示了这一人性特点,更能肯定其正面意义,即只有永不满足,人才会不断进步,社会才会不断发展。“过客”的生命过程也是不断追求,永不满足的过程。否则他就会留在哪一隅休息,至少,可以包扎一下流血的脚。他们的生命是动态的永不停息的,印蒂追求生命的“圆全”,“过客”追求反抗虚妄的过程。鲁迅是以“过客”表现自己对人生,对生命过程的理解。而无名氏也以艺术的方式,阐释了其对生命内涵的理解。在《野兽•野兽•野兽》中,印蒂在经历了革命的憧憬、亢奋、高潮和幻灭后,终于悟出“生命本是一种最高的连续追求以及无限永恒的开展。”《海艳》继续这一主题的探讨,让主人公在对爱与美的追求中进一步体会生命的本质。在海上,印蒂在大海面前沉思“生命不只有暴风雨,也有美丽与和平!”既然经历过暴风雨,美丽与和平就成为生命的内容。在家中,与父亲和杜古泉的争论,使印蒂对生命进一步思索,更坚定自己的生命就是追求的哲学。在杭州,他享受美、追寻爱,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生命在爱与美的追求中实现。可惜,这次追求很快就会黯淡、生命的意义就会丧失。可见,《 海艳》渲染爱与美,是在渲染生命追求的灿烂,同样写爱与美的幻灭,也是为了表现生命在追求停止后的黯淡,总之,无名氏通过《海艳》表明只有不断追求,生命才有意义,即生命的本质就在于不断的追求。
  按照无名氏的解释,瞿萦“这个菩提树型透明的女人”,代表着人间性,她给予印蒂的是“光风霁月的欢乐、沉醉、诗与透明”。这世俗的爱情不能够留住印蒂,因为他是一个坚定的过客,世俗的情感人间的美景对他没有永恒的吸引力。他是一个彻底的精神漫游者,他可能会停靠一个小站,但终究要远行,这是一个过客的本能。因此印蒂对瞿萦的爱情,只是惊鸿一瞥,不可能走进婚姻。这个不断前行无法靠岸的过客,以他执着的追求精神和非凡的个人魅力赢得了瞿萦的爱情,也正由于他的坚守信仰的过客精神,才对这爱情弃如敝履。他不能靠岸,于是匆匆远行。
  鲁迅笔下的“过客”,所处的环境虽然苍凉,但他敢于直面.尽管他满是伤痛、疲惫、困顿、没有希望,只有绝望,但他顽强地反抗绝望,奋然前行. “从我还能记得的时候起,我就在这么走,要走到一个地方去,这地方就在前面。我单记得走了许多路,现在来到这里了。我接着就要走向那边去,(西指,)前面!”他是坚定的,他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衣裤皆破,脚也已走破,老翁劝他回转去,“因为你前去也料不定可能走完。”过客却不愿走回头路:“料不定可能走完?……(沉思,忽然惊起,)那不行!我只得走。回到那里去,就没一处没有名目,没一处没有地主,没一处没有驱逐和牢笼,没一处没有皮面的笑容,没一处没有眶外的眼泪。我憎恶他们,我不回转去!”
  印蒂的“走”,是个人精神追求的必然结果。如果说“过客”的“走”,是为了逃避未走之时的“没一处没有名目,没一处没有地主,没一处没有驱逐和牢笼,没一处没有皮面的笑容,没一处没有眶外的眼泪。”的话,印蒂的“走”,就是逃避未走之时的瞿萦与自己要走进的婚姻。印蒂总是“听到了那远方的召唤声”, 而“过客”说“那前面的声音叫我走。”印蒂最终会走,作者在第六章通过瞿萦之口已经向读者暗示。 而“过客”的“走”,已成为一种开放的动态的只身承受命运的生存方式。 “走”之所在,亦是希望之所在。还有“过客”那句 “我不回转去!”,不绝于耳。
参考文献:
[1]鲁迅.鲁迅全集:第1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
[2]无名氏. 海艳[M] . 广州:花城出版社,19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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