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关键词:关键词:闺中密友;李清照;闲适淡雅;知性;清丽妩媚;奇巧; 家庭生活;美好自然;人生追求;男性作家;婉约宗祖
“少小须勤学,文章可立身”,说明了科举考试能让男人青云直上,很多士子为了安身立命的需要而十年寒窗,文学技巧被锤炼得炉火纯青,于是有李白潇洒豪放的清新之气,有杜甫抑扬顿挫的厚重之感,有苏子旷达大气的感奋之美。
五千年文明积淀了一部厚重的中华文化经典,埋首陈篇,正所谓“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易安正在星光灿烂里”,如果说男人为文的功利目的,造就了无数杰出之作,那么女人则是单纯的才艺展示,是真情率性的思想和生活的写照。在男性云集的经典里,“词国皇后”李清照以其温尔含蓄的姿容俯视巾帼,压倒须眉,她从独特的视觉揭秘闺中情愫,用妙笔深情润色,为世人留下了爱的甜美的精神享受。
一、 家庭环境熏陶、孕育了一位文学才女。
李清照于宋神宗元丰七年(1084年)出生于一个官宦人家,幼时过目不忘,出语惊人,博览群书,齐鲁壮丽的山川涵育了她的创作灵性,少女时代即名噪一时,崭露峥嵘。父亲李格非进士出身,在朝为官,地位并不算低,是学者兼文学家,又是苏东坡的学生。母亲也是名门闺秀,善文学。这样的出身,在当时对一个女子来说是很可贵的。官宦门第及政治活动的濡染,使她视界开阔,气质高贵。而文学艺术的熏陶,又让她能更深切细微地感知生活,体验美感。李清照几乎一懂事,就开始接受中国传统文化的审美训练;又几乎是同时,她一边创作,一边评判他人,研究文艺理论。她不但会享受美,还能驾驭美,一下就跃上一个很高的起点,而这时她还是一个待字闺中的少女。
请看下面这三首词:
【浣溪沙】绣面芙蓉一笑开,斜飞宝鸭(宝鸭,发型)衬香腮。眼波才动被人猜。一面风情深有韵,半笺娇恨寄幽怀,月移花影约重来。
【浣溪沙】淡荡春光寒食天,玉炉沈水(沈水,香名)袅残烟,梦回山枕隐花钿。海燕未来人斗草(斗草,一种游戏),江梅已过柳生棉,黄昏疏雨湿秋千。
【点绛唇】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见客入来,袜划(袜划,不穿鞋)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一个天真无邪的少女,秀发香腮,面如花玉,情窦初开,春心萌动,难以按捺。她躺在闺房中,或者傻傻地看着沈香袅袅,或者起身写一封情书,然后又到后园里去与女伴斗一会儿草。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享受着舒适的生活,并能得到一定的文化教育,这在千年封建社会中并不奇怪。令人惊奇的是,李清照并没有按常规初识文字,娴熟针绣,然后就等待出嫁。她饱览了父亲的所有藏书,文化的汁液将她浇灌得不但外美如花,而且内秀如竹。她在驾驭诗词格律方面已经如斗草、荡秋千般随意自如。待字闺中的李清照才华初显便引起文人堆里好一阵躁动,李家有女初长成,笔走龙蛇起风雷,少女李清照静静地享受着娇宠和才气编织的美丽光环。
二、浪漫多情的生活是深厚的创作源泉。
当李清照满载着闺中少女所能得到的一切幸福,步入爱河时,她的美好人生又更上一层楼,为我们留下了一部爱情经典。她的爱情不像西方的罗密欧与朱丽叶,也不像东方的梁山伯与祝英台,不是那种经历千难万阻,要死要活之后才享受到的甜蜜,而是起步甚高,一开始就跌在蜜罐里,就站在山顶上,就住进了水晶宫里。夫婿赵明诚是一位翩翩少年,两人又是文学知己,情投意合。赵明诚的父亲也在朝为官,两家门当户对。更难得的是他们二人除一般文人诗词琴棋的雅兴外,还有更相投的事业结合点——金石研究。在不准自由恋爱,要靠媒妁之言、父母之意的封建时代,他俩能有这样的爱情结局,真是天赐良缘,百里挑一了。就像陆游的《钗头凤》为我们留下爱的悲伤一样,李清照为我们留下了爱情的另一端——爱的甜美。
幸福美满的婚姻和爱情滋润着少妇的灵感,描写伤春怨别和闺阁生活的题材,表现了女词人闲适而多情善感的个性。《减字木兰花》就是这时的代表作:卖花担上,买得一枝春欲放。泪染轻匀,犹带彤霞晓露痕。怕郎猜道,奴面不如花面好。云鬓斜簪,徒教郎比比看。这是婚后的甜蜜,是对丈夫的撒娇。从中也透出她对自己美丽的自信。再如《一剪梅》里写“无计可消除”的相思,《如梦令》里倾诉独处深闺的寂寞,《菩萨蛮》里盼望春色的少妇,多愁善感,心思细腻,不是悠闲的女人能写得出如此浪漫多情的诗句吗?有知识、有才情让她能大胆地抒发自己对爱情生活的向往,她的爱情之歌纯洁动人。《一剪梅》就是一首这样的情歌。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这首词是旖旎的、心心相印的、无计排除的爱情剖白,离愁别绪,难舍难分,爱之愈深,思之愈切。明诚负笈远游,易安满心别绪,便作此词,抒发了与丈夫爱情的笃厚。以花与水的形象作比,吐露了思念离人的相思之苦。“红藕香残玉簟秋”既写景致,又表时序,“藕”是“偶”的谐音,“红藕香残”隐喻两情浓密炽烈,因离别而“香残”,这是独处深闺的人儿刻骨铭心的相思。茫茫天地之间,雁儿也难托深情。“花自飘零水自流”,一方憔悴,一方自在,这是词人痴情的设想,转念忽而又觉得两人的相思其实是对等的,双方都在为相思而愁苦,只不过是“一种相思,两处闲愁”罢了。李清照毕竟跟一般的女性不同,她不把自己的这种愁苦归咎于对方的离别,反而设想对方也会思念着自己的,这样的描写弥补了从苏轼到秦观、黄庭坚等词家的不足。在怀疑和肯定中,蕴含着有情人无限的深情挚意,另是一种甜蜜偷偷地咀嚼。“才下眉头,却上心头”更是将难以排遣的愁思具体化了。“愁”笼罩全篇,却是蜜样的清愁。李清照在词中大胆的讴歌自己的爱情,毫无忸怩,也无病态成分,显示了她卓越的才情和脱俗的思绪。
李清照在词里揭示了自己的内心世界,流露出对爱情生活的向往和对大自然的热爱,在士大夫提倡封建礼教、控制妇女思想、扼杀妇女才能的宋代,她并没有被驯服,她掌握了广博的知识,大胆倾诉闺中块垒,倾其生命与性情于词的创作,显示了她的与众不同。《凤凰台上忆吹箫》就是一首这样别具一格的闺中佳作。
香冷金貌,被翻红浪,起来慵自梳头。任空奁尘满,日上月钩。生怕离怀别苦,多少事,欲说还休
。新来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
休休,者回去也,千万遍《阳关》,也难留。念武陵人远,烟锁秦楼。惟有楼前水,应念我,终日凝眸。凝眸处,从今又添,一段新愁。
这是徽宗宣和初,李清照夫妇隐居十年后,赵明诚出任莱州守,李清照别后思念所作。明城外任,李清照一腔相思,万种离情,朝也懒起,慵自梳妆,精神倦怠,形容消瘦。最怕独守空闺,怪不得“被翻红浪”“空奁尘满”,别离之苦,较之病酒悲秋更难堪,只能叹人去难留,人走楼空。面对流水,词人有无限相思泪,“凝眸处”而今又添“一段新愁”。
这首词清丽洁雅,朴素凝练,诵读流畅如水,和美如珠,在淡雅中见真情,情留景中,景内含情。极为婉细的心思,终能用完全口语化的结语化淡开来,极精致而又有着极高的艺术生命力的口语,绝不流于浅薄,遣词布局均达到一个极高的水准,完全是大家手笔。她的词能令千百年的读者细细品味,慢慢体会,而越感其芬馨浓厚,洋溢着生命的活力与气息。这是才气使然,李清照具有中国女性两千年来在文学创作中最优秀的才华,创作出了一系列令千百来众多读者喜爱的文学作品。
三、美好的自然提供她表情达意的手法。
无忧无虑的生活,美好和谐的自然景致让女诗人的艺术生命大放异彩。“更捋残蕊,更燃余香,更得些时”三个叠句,把热爱梅花的心情表达得淋漓尽致,给人亲切的艺术感受。《忆王孙》是这方面的代表作。
湖上风来波浩渺,秋已暮,红稀香少。水光山色与人亲,说不尽,无穷好。 莲子已成荷叶老,清露洗,蘋花汀草。眠沙鸥鹭不回头,似也恨,人归早。
这首词题作“赏荷”。上阕写深秋的荷池景色和词人对客观事物的主观感受,下阕前两句写荷池景物,渲染出深秋的色调。末两句通过眠沙鸥鹭形象的刻画,表现了词人对清幽秋景感受的深刻。这是一幅优美的山水画,水光山色,眠沙鸥鹭都通晓人意,富有人的情感。而“水光山色与人亲,说不尽,无穷好”,蕴藏着热爱自然的激情。这样委婉曲折的抒情手法,增强了作品的艺术力量,体现了女词人与众不同的视觉。
正因为对自然这么深情眷念,女词人一旦挣脱闺属,就不觉要略露野性了。《如梦令 • 常记溪亭日暮》藕花深处传来的嬉笑声正是这种写照。词人运用白描手法,通过“误入”“惊起”等动态描写,烘托出人物的醉态,投身自然的快乐,使人流连忘返。
李清照的前词多描写她适闲的生活,还有生活中偶来的苦恼。这些闲愁淡雅的情致,她均能做到通篇无余字,字字有意,字字含情,而且淡中有致,极炼而不炼这等高人一品的风格已经在她的前期词中展示出来。
四、男性诗人与女性作家大PK。
李清照的闺情作品以抒写爱情、离愁别绪为主。这类作品集中一个“愁”字。有爱情萌发之愁,有思念丈夫之愁,朦胧的、淡淡的、执着的、强烈的“愁”构成了李清照词的独特风格。
李清照以前,闺中女性文学由男人写,李清照的女性文学与其他词人比,因得天性之近,更显细腻、缠绵,使人深切感受到女性的温柔、跳荡、多少带点泼辣的心理,别具风味。在词史上,温庭筠、秦观、姜夔都善于写闺情,但他们终不及深闺多情的才女。在《一剪梅》里,李清照颇尽离别之情,语意飘逸,把自己深闺的愁和恨表达得婉转而动人。在翻来覆去的作茧自缚、肯定又否定、否定又肯定中得出“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范仲淹《御街行》云:“都来此事,眉尖心上,无计相回避。”同样写相思,同样求婉细,但是范仲淹的细是男人难得的细,李清照的细才是女性特有的细,特有的柔,这是男儿终不能达到的高度。人间那份极殷极浓的情思,仿佛只有她知晓。《醉花阴》是明诚负笈远游李清照深闺寂寞,于佳节思亲,寄给丈夫的一首词。
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销金兽。佳节又重阳,半夜凉初透。 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李清照绝不是一般的只会叹息几句“贱妾守空房”的小妇人,她在空房里修炼着文学,直将这门艺术炼得炉火纯青,于是这种最普通的爱情表达竟变成了夫妻间的命题创作比赛,成了他们向艺术高峰攀登的记录。彻骨的爱恋,痴痴的思念,借秋风黄花表现得淋漓尽致。史载赵明诚收到这首词后,先为情所感,后更为词的艺术力所激,发誓要写一首超过妻子的词。他闭门谢客,三日得词五十首,将李词杂于其间,请友人评点,不料友人说只有三句最好:“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赵自叹不如。这个故事流传极广,可想他们夫妻二人是怎样在相互爱慕中享受着琴瑟相和的甜蜜。这也令后世一切有才有貌却得不到相应质量爱情的男女感到一丝的悲凉。李清照自己在《金石录后序》里追忆那段生活时说:“余性偶强记,每饭罢,坐归来堂,指堆积书史,言某事在某卷第几页第几行,以中否胜负,为饮茶先后。中即举杯大笑,至茶倾覆怀中,反不得饮而起。”这是何等的幸福,何等的欢乐,怎一个“甜”字了得。这蜜一样的生活,滋养着她绰约的风姿和旺盛的艺术创造。
这首词表现的是重阳佳节思念远方亲人的情感。开头只是平淡的铺叙,描写深秋环境,重阳日清冷的气氛。因环境凄清,举杯独斟,引起了对远方丈夫的思念。最后用“人比黄花瘦“这个比喻展示女主人公因愁苦之深以致容颜消瘦的神情。闺中寂寞之苦,思念亲人之愁,使人愁得“剪不断,理还乱”了。这种情境与温庭筠“玉炉香,红烛泪,普照玉堂秋思”相似,但温庭筠虽为婉约鼻祖,其情其愁的表露终不及李清照的深沉凝练。
从以上的比较我们可以看出,女人的生命本质,女性情致的温婉与缠绵即算再超凡的男性作家的描绘也总会带着些许主观。李易安则能以其真切感受,通过深沉、细腻的白描呈现如丝牵藤缠的情态,把女子那隐秘的难为人捕捉的瞬间情感表现得特别柔美,显示了闺中女性典雅厚重、知性的艺术气质,清新妩媚、奇巧的创作才华。
五、对艺术的执着追求成就一位杰出的女词人。
李清照对艺术执着追求,她的词朴实、自然,描写细腻真挚,描写离愁别绪,但绝不故作惊人之语,在淡淡的白描中为我们塑造了一个个丰满的艺术形象。如《怨王孙 • 帝里春晓》抒写怀念远人的心情,在景物的描写中展示内心的矛盾,结尾通过一幅巷陌人静的迷人画面,烘托出离愁别恨之深,寓情于景,情景交融。《浣溪沙》里“重帘未卷影沉沉”,通过白描把少妇懒起梳妆,一夜相思一夜愁描绘得入木三
分。一句“倚楼无语理瑶琴”更是把少妇借琴诉衷肠的情态描绘得逼真传神。无一字写相思却又无一字不表相思之情。
她的词往往给人“面貌一新”的感觉,注重形象性,追求“学诗漫有惊人句”,《如梦令》正体现了这种艺术风格。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词描写的是一个暮春的夜晚,雨疏疏落落地下着,风也在呜鸣,阴沉沉的夜色,无情的风雨,勾起了女词人无限心事,无端的空虚,,恼人的寂寞,缠绕着她的胸怀,只好借酒消愁,却不道酒入愁肠化作了相思泪。清晨起来残酒不消,但“雨疏风骤”的景象仍萦绕梦魂。主人的“问”问得那么认真,侍女却是漫不经心的“却道”,主仆两人一问一答,心境却迥异。一个心事重重,一个漫不经心;一个言者有意,一个听者无心。两人思想性格、神情跃然纸上。用简练之笔写来,可看出词人奇特不凡的构思。“知否,知否”重叠得极婉转,且问语双关,可能是自问,也可能是对侍女的轻责:风吹花落该是“绿肥红瘦”了罢,因为暮春小径的花儿是经不起风雨的。不言“多”“少”而用“肥”“瘦”,正是匠心所在。一个“肥”字真实地把经雨洗后绿叶滋润滑嫩的状态色泽鲜明地显示出来了。一个“瘦”字,却十分形象地活现了风雨后凋零枯槁的花枝容貌。词人移情于花木,给人“甚新”的感觉。写相思难托,用“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语新而不俗。“人比黄花瘦”也是前人没有说过的,这个比喻把主人公因相思之苦以至容颜消瘦的神情形象地展现出来了,表现了李清照突出的创造性。她的这种善于独创的精神,使词“语尽而意不尽,意尽而情不尽”。
李易安是婉约派的代表词人,她为婉约词在语言意境上开拓了新的境界。闺情绝调《如梦令》,离愁欲泪的《一剪梅》,幽细凄清、声情双绝的《醉花阴》,别开生面,是婉约词的代表作品。在她的前期词里,也有较豪放的作品,如《如梦令•常记溪亭日暮》《渔家傲》等。她是宋代杰出的作家,更为我国历史上最伟大的女性作家。她博大的艺术才华轻松地抒写着闺怨闲愁,她的前期词清丽爽朗、典雅厚重。
作为一个有才能有抱负的女作家,李清照追求自由、幸福,她不满自己所处的生活地位,向往“九万里风鹏正举“的广阔世界,向往高飞远举,自由翱翔。然而封建社会为她安排的生活范围是她无力突破的精神桎梏。她身陷闺属,只能凭一方纸墨来倾吐心中的苦闷,把一腔情愫抒散在词里。可以说,她的前期词不仅是她少女、少妇生活的写照,也反映了一代女性心中的压抑和苦闷,而且在文学的殿堂里大胆地为女性争得了一席地位。
闺中密友李清照,鬼斧神工,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被尊为婉约宗主,是中华精神文明史上的一座丰碑。李清照,乃中国文学史的隋侯之珠;其作品,可谓中华民族的和氏之璧。她的闺中作品成为中国文苑里的绝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