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觉醒》描写了女主人公爱德娜为了追求独立、自由、平等,以决绝的方式反抗男权社会体制与传统风俗。从拜伦式英雄角度看,爱德娜是叛逆的英雄,孤独的行者,无畏的勇士。但由于拜伦式英雄自身的局限性,爱德娜的命运注定是以悲剧收场。
关键词:《觉醒》爱德娜 拜伦式英雄 命运
中图分类号:I71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6-026X(2012)06-0000-02
凯特.肖邦既是美国从事妇女文学创作的第一代作家。《觉醒》是凯特.肖邦的代表作,也是美国文学史上反抗意识最强的一部经典之作。小说出版之后受到了传统观念的卫道士的横加指责,不仅将之列为禁书,还将肖邦本人逐出文化圈。《明镜》杂志的发行人W.M.里迪批评肖邦,说这位女作家让一个“真正的美国妇女玷污了神圣的婚姻制度和美国妇女的形像”。《觉醒》直到20世纪60年代才得以重见天日。美国的一些评论家提出对肖邦的重新评价。范.威克.布鲁克斯在他的《充满信心的的年代》中给予《觉醒》高度评价,把它称为“一本应该被记住的优秀小说”,以及“比起许多高产作家毕生创作更为重要的完美小书”。
《觉醒》以爱德娜和罗伯特的爱情纠葛为主线,透过爱德娜的思想、行为和期望,寻找自我和发现自我的过程,展示19世纪美国妇女同社会的矛盾和冲突。觉醒的过程亦体现了女主人公拜伦式英雄的性格。“拜伦式英雄”是19世纪浪漫主义诗人拜伦笔下的一系列高傲、倔强、孤独的叛逆者。他们不满现实,即使现实被人家“讴歌”成人间天堂,他们也无法接受这一“美好现实”。(高原:161-162)他们高傲倔强,既不满现实,要求奋起反抗,具有叛逆的性格;但同时又显得忧郁、孤独、悲观,脱离群众,我行我素,始终找不到正确的出路。他们大多是孤独、倔强的叛逆者,不满社会的制度与压迫,孤军奋战与命运斗争,追求自由,最后总是以失败告终。作为反抗父权社会的先行者,爱德娜具有拜伦式英雄的特质—高傲倔强,有强烈的爱憎、超俗的性格,敢于反判男权制度;但脱离群众,孤军奋战,又没有远大明确目标,最后在绝望中走向大海了此一生。
一、桀骜不逊的先驱
拜伦式英雄是拜伦的《东方叙事诗》(1813-1816)中出现的一系列形象。他们既不满现实,又找不到出路;虽然意志坚强、勇敢抗争,但是最终一般以失败、死亡告终。他们是浮士德式的叛逆知识分子,该隐那样的道德流氓,撒旦般的花花公子,即反社会反上帝的逆臣。从这些叛逆形象中,我们看到了生命的激情和思想的力量,看到了勇往直前的魄力和人类追求未来的勇气。他们这种愤世嫉俗、叛逆的个性必然导致孤傲的心性。(刘莉:156)他们蔑视社会制度、准则和风俗,独自一人向整个社会挑战。他们具有强烈的热情,不屈的意志,无畏的精神。要他们同社会妥协是不可能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不屈不挠,不半途而废。他们宁愿死于众寡悬殊的斗争中,而不愿投降敌人,放弃他们的行动。(黄道立:105)
爱德娜一直生活在父权社会的压迫之下,父亲和丈夫是男权至上的代言人,父亲的的治妻之道是“权威和强制”,以这种方法他令妻子“被强制得进了坟墓”,并视之为金玉良言传授给女婿,以继续压迫自己的亲生女儿。而爱德娜的丈夫莱昂斯把妻子当成有价之物和有用之物,妻子既是宝贵的财产,可以任由欣赏摆弄,显示自己显赫的地位,又是有用的附属物,是丈夫的性伴侣、孩子的保姆、房子的管家和生意场上的晚会招待。(郭棲庆:42)
爱德娜对父权社会体制的勇敢反抗和对于自由的追求首先表现在她对父亲的反抗。爱德娜的你系家庭属于长老会,即以年长者为领导的美国清教徒的一个分支。克里奥人,作为法国移民的后代,信仰的是天主教。在美国,虽然新教、旧教能和平共处,但双方的通婚实属罕见。这是爱德娜专制的父亲所不乐见的。然而,自小生活在压抑、保守的成长环境中的爱德娜竭力想挣脱家庭的牢笼,最终决定和克里奥人结婚。她嫁给莱昂斯并不是因为爱他,面是为了反抗家庭对自己婚姻的干涉。
其次,她拒绝再去顺从地扮演社会分配给自己的妻子角色。她拒绝当男人的点缀和附庸,不再像以往那样每周在家里招待丈夫生意圈子里的朋友。爱德娜拒绝服从她丈夫反复让她回房间睡觉的恳求。爱德娜生平第一次,没有像她所的一样,屈服于丈夫的命令。相反,她顶撞了他并且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做。作为生活在舒适的中产阶级家庭里的主妇,爱德娜除了照顾孩子之外,还要在每个星期二招待丈夫生意圈里的客人。这是当时的社会习俗,“从六年前结婚的那天开始,她就一直以虔诚的态度遵循这条规矩。”但是,当她从度假的格兰德岛归来后,她拒绝在家里招待丈夫生意伙伴的太太们。这是她婚后的第一次破例。
再者,她对性爱的热望违背了维多利亚时代理想女性模式的一条根本依据,即:女人不应该有像男人一样强烈的性欲,更不应该有主动的性要求。爱德娜在格兰德岛度假期间,罗伯特激活了爱德娜内心朦胧的感情。她渴求去爱别人,也渴求得到别人的爱。但罗伯特害怕社会习俗力量,为了自己的名声,远走墨西哥。罗伯特不仅唤醒了爱德娜的精神觉醒,也唤起了她肉体的觉醒。当她在精神上觉醒之后自然而然也就追求性的解放,她打破了在男女关系上女人被动地受男人支配的传统观念,不再容许丈夫控制她的性生活,更重要的是,她要按照自己意愿去爱,去选择自己的爱情、伴侣,就这样,埃德娜有了被传统价值观所不容的婚外恋情。爱德娜和情人阿罗宾的关系只是单纯的肉体关系。主观上,爱德娜蔑视他,不想和他在一起,但“孤寂”的她有时也需要表面的填补。爱德娜以这种方式的宣告自己不是属于她丈夫,而是属于她自己,由她自己来支配身体。如果说罗伯特是 爱德娜觉醒的根源,阿罗宾则是她反抗男权社会的证明。
二、孤独倔强的行者
“拜伦式英雄”的愤世嫉俗、叛逆的个性必然导致孤傲倔强的心性。这是对现实的无奈与失望,是对未来的迷茫与彷徨。翻开“拜伦式英雄”的开创作品《恰尔德?哈罗尔德游记》,读者看到的是满纸的无奈和孤傲,体会到的是无尽的忧伤和迷茫:“从前阿尔比温岛有位青年,所有正经的事情他都厌烦。
……但一正视现实就双眼发酸。……内心极孤独却又骄傲万分,形影相吊也不愿俯就他人,甘愿远离喧嚣去独自生存。”(王嘉良:240)
正如作者凯特?肖邦被认为的那样,爱德娜也是—个走在时代前面的女人,由此注定了她的孤独和落寞。肖邦曾欲将这部书命名为“—个孤独的灵魂”(A Solitary Soul),其意不言而喻。在度假的格蓝岛上,埃德娜无疑是非常出众的。因为那里充斥着妈妈型的女人,“她们四处鼓动着翅膀,张开保护的羽翼,唯恐心肝宝贝遭到任何或真或想象出来的伤害。这些女人视JL女为偶像,崇拜自己的先生,并且认为抹杀自我,像守护天使般长出一对翅膀是最神圣的天职”(肖邦:9)。
生活在爱德娜周围的不乏当时社会条件下的典型妇女。肖邦在小说中塑造了另外两个用于衬托女主人公的女性形象。她们的行为准则与爱德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因此,爱德娜始终找不到志同道合的同盟,注定形单影只,孤军奋战。在19世纪的美国南方,妇女的地位仅仅限于“贤妻良母,生儿育女”的禁条内。阿黛尔.拉蒂格诺尔夫人则为其典范。她“崇拜自己的孩子,侍奉自己的丈夫,她们认为埋没作为独立个性的自我和生出作为保护的翅膀是一种神圣的特权”。她是男人们所称赞的“幸福家庭主妇”。她是位伟大的母亲,一天到晚,一年四季为孩子们不停地飞针走线。她是位受男人们羡慕的妻子,她把自己全部奉献给了丈夫。她具备了男权社会所鼓吹的所有女性的美德。爱德娜为阿黛尔感到可悲,她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是一个独立的人。她只是为人妻、为人母。她没有完整的生活,也不是一个完整的自己。
另一个人物是钢琴家赖斯小姐。她是一位与阿黛尔截然相反的职业妇女。外表上,她相貌平平,衣着随便。就性格而言,她遇事急躁、举止古怪,也使别人很难接受。爱德娜度假归来后曾去找过赖斯小姐,她向附近的一家商店老板打听她的住处时,那位老板说:“赖斯小姐是这条街上最难相处、最不合群的女人”。(肖邦:77)赖斯小姐只专注于自己的职业,从未结过婚,她得不到人们的理解,更得不到爱情。她的独立也是孤立,她的自在也是封闭。
爱德娜既不想像阿黛尔,为了家庭失去自我也不像赖斯小姐,独来独往,没有激情。她渴望独立、又需要爱情。她的理想世界是人格的独立和性爱的激情。而这种女性的向往和追求却是社会所不能容许的。这就注定了她是反抗男权道路上的独行侠。
三、拜伦式英雄的殉道者
《东方叙事诗》可说是6部死亡悲剧,主人公多死得慷慨悲壮,以死抗争,将生命化为长虹。这些英雄们只能以失败告终,以悲剧结尾。他们富有抗争精神,甚至不惜以死亡求得灵魂的完整,但最终失败了,因为他只在毁灭的一瞬间获得了某种解脱。(刘莉:157)他们面临着生与死的价值冲突,固然懂得珍视生命,但在反动社会,与其苟且屈辱偷生,不如慷慨而死,死而无憾。他们认为,以死抗争、以死解脱,死的价值就远远超过了生的意义。(张铁夫:59)
爱德娜自小生长在清教徒的长老会家庭中,父亲刻板严厉,姐妹们保守内敛。在这种环境下,爱德娜从小就过着“外表顺从,内心质疑”的生活。这就是她叛逆和反抗男权社会的深层根源。然而,她反抗的不只是传统的婚姻生活,而是整个男权社会制度。在追求独立、自由的道路上,除了赖斯小姐,没有人能理解她,甚至她爱的人。事实上,在小说的最后一章,爱德娜开始嘲笑赖斯小姐,她开始觉得她不是思想的巨人,行动的矮子。一个自认为有勇气的人而已。得不到家庭、恋人、朋友的理解,爱德娜意识到自己不可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凭一己之力也无法抗争令人窒息的男权社会体制,找不到出路。她只能以死为维护觉醒的自我意识。(蔡龙权:47)
结语
毋庸置疑,拜伦式英雄所表现的为保卫个人权利而奋起反抗,以及他们追求的个人自由、人格尊严、个人幸福、个性解放等等的精神可歌可泣。但是,拜伦式英雄又有其极为消极的一面。他们的反抗精神,究其实质,是个人主义的和虚无主义的东西。他们都具有高傲孤僻、蔑视群众、愤世嫉俗、刚愎自用等等个人英雄主义的特征。他们都从利己主义的动机出发,用个人反抗的方式去追求个人的目的。(袁可嘉:553)埃德娜蔑视社会传统势力,向19世纪的女性生活模式挑战的“社会叛逆”。如果说,罗伯特的爱情曾经像一盏灯,点燃了她心中对爱情和自由的向往,而现在,这盏灯灭了,埃德娜生活中能被这个社会所认同和融合的最后一线希望也随之破灭了。她的自由只能在死亡中获得。
参考文献:
[1] Van Wyck Brooks,qtd.in Alice Hall Petry,“introduction,”Critical Essays on Kate Chopin,p.13
[2] 蔡龙权,裘正铨,王军彦主编.外语语言与教学研究 一.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2009.06.
[3] 黄道立.外国著名文学艺术家(二)——世界文坛英华录合订本.商务印书馆,1990年07月第1版.
[4] 高原著.我审美 我存在.兰州大学出版社,2006.8.
[5] 郭棲庆 唐建南.自我、社会与女性命运-<觉醒>与<紫颜色>中的女主人公之比较.外国文学研究.2011年0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