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成功的电影,除了丝丝入扣的剧情,演技精湛的角色,天马行空的想象,蔚为壮观的特效,更需要独具匠心的配乐设计。只有具备了好的配乐,观众全部的感官才能被全部调动和激发,从而对影片产生更深一层的理解与情感体验。值得注意的是,当音乐作为一种形式语言而引入电影艺术后,虽然其形态上具有独立性,但电影音乐审美效果的实现却与纯音乐作品有很大差别,强调局部与整体的协调,必须从电影艺术的整体意义上出发来进行审视。从这个角度来看,电影配乐也是一种叙事形式,因为电影本身便是一门叙事性艺术,而视听元素正是其叙事的元语言。因此,电影配乐作为电影叙事的基本语言之一,其选择与设计无疑需要以影片的叙事为根本出发点和归宿。
虽然,音乐是电影剧作因素之一,但它不像对白、表演等语言表现出与电影叙事的直接关系。但电影音乐的布局,在分镜头剧本构成阶段,就已经按照一定的艺术思维与逻辑进行了具体的设计与配置。这些安排以影片剧情为转移,使音乐自身不但得到出色的演绎,也使得整部影片留给观众以强烈的审美印象。虽然音乐为电影叙事提供了一系列无意识的支持,但它不总是显露的,而且你也不必刻意去感受它的存在,但它却起到了应有的作用。[1]本文从叙事语境的构建与内容叙事两方面出发,探讨了电影音乐作为叙事形式的审美效果实现。
一、配乐对影片叙事语境的建构作用
通过配乐对影像进行叙事语境的构建是电影最常见的艺术手段。任何一部电影的叙事都需要依托于一定的时空背景。这些背景既包括宏观的历史与文化方面,也包括具体的画面之间的联系等局部的、微观的方面。配乐营造出的清晰背景信息和特定的时空风格为影片叙事的展开形成良好的心理铺垫,使观众对即将欣赏到的影像有比较清楚的了解。同时,通过音乐所建立的影像语境主要作用于人的感性认知层面,具有很强的、潜移默化的情绪感染力,从而激起观众的艺术审美激情,以一种积极的心态介入到美妙的光影时空之中。
音乐能够反映出特定的历史和民族文化,是人类所特有的文化记忆形式和生活方式。当这些具有鲜明时代印记的音符流淌、充溢于光影银幕之中,总能唤起人们的特殊情感与独特的审美经验。影片《红色小提琴》中,导演向观众讲述了一把17世纪的古琴,流转于不同民族、数易其主的故事。提琴在3个世纪的漂泊生涯中,历经和见证了岁月的枯荣、命运的沉浮与人世的沧桑。美国古典作曲家约翰·科里戈亚诺让观众在乐声中历经了一次300年的时光之旅。影片叙事拉开序幕的首段落中,《安娜》的主题曲具有强烈的巴赫时代的音乐风格,曲风沉静、广阔,音乐形象鲜明。这符合了17世纪占主流位置的巴洛克音乐审美特征,也同时向观众表明了影片故事发生的时代背景。此后,随着红色提琴的远行,在不同的时空背景中,场景和人物都在不断变换,音乐成为特定历史年代和文化的注脚。如,红色提琴从英国漂洋过海来到中国后,辗转至年幼的相蓓手中。但她成年后的日子正值20世纪六七十年代的中国“文革”浪潮。西方音乐与乐器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拒斥。与上一段落的激情与自由挥洒相比,红色提琴的生命走入低谷,奄奄一息。美妙的乐声被情绪激昂的合唱声、轰鸣的锣鼓声和呐喊声所取代。在这种高压的环境下,相蓓最后一次拉奏提琴,琴声嘶哑,一曲未完便归于了长久的沉默。在影片中,音乐对每一个特定的历史时空都给予了充分的诠释,使观众跟随着音乐,感受着岁月的流转和变迁,并从不同的故事当中,获得了不尽相同的审美体验。
除了反映和阐释特定的历史与民族文化外,配乐还经常通过营造独特的氛围或基调,来建构影片的叙事语境。在影片叙事的过程中,音乐虽然会根据具体的画面要求、情节发展和叙事节奏进行相应的、具体的安排与调整,但其自始至终会维系一个相对稳定和统一的叙事基调,而使影片具有一定的凝聚力和清晰完整的艺术形象。《红色小提琴》中,《安娜》的主题及其变奏在每一个叙事段落里都会出现,虽然配器、节奏与风格等都有所不同,但其主调却始终鲜明可感,使整部影片得到统一,而不显涣散。
在《海上钢琴师》这音乐恰到好处释放出情感,构建出整部影片的高潮氛围,充满了悲壮、赞叹的情感基调。
二
配乐作为一种叙事形式,也会直接参与到影片的内容叙事中来。目前,配乐的地位在电影中不断得到提升。这一方面缘于优秀的配乐能够为电影所带来的巨大的审美附加价值,从而使整部影片的艺术性与观赏性得到质的提升。另一方面,配乐所受到的日益重视也缘于电影创作者对影片艺术水准的不断要求,音乐在一部影片中所贡献的审美价值正在被不断发掘和拓展。直接参与影片的内容叙事正是体现出电影配乐职能的多层次与多样化。参与内容叙事使配乐在电影中获得了相对独立的艺术特质。
配乐参与影片的内容叙事表现在对画面内容的补充和完善,也表现在对影片叙事内容的扩展与延伸。应用于电影某一环节的任何一种音乐,都会有所作为,都会产生某种效果,而观众会自然地将画面与音乐视为一个整体,从而产生一种新的意义,而不仅仅是画面与音乐的简单叠加。配乐也正是在此基础上,实现其内容叙事的。如《红色小提琴》里,相蓓最后一次拉奏提琴的段落中
,几乎没有镜头的切换。并且,除了艰涩与断续的琴声在一片狼藉的屋子内回荡外,画面中没有任何其他声响,令人感到一种窒息与压抑。相蓓本想通过拉奏小提琴告诉意外闯入的小明音乐是美好的,但此时的琴声却无法传达这一切,只到一半便难以为继、戛然而止。与整部影片其他的《安娜》变奏相比,这段主题变奏几乎令观众感觉不到什么审美价值可言,但如果从整体艺术效果上看,却令人印象深刻,难以忘怀。这段不完整的有源音响既诠释了相蓓内心的苦楚与无奈,也展现了个体在强大环境面前无法主宰自己,受困于命运的悲凉。这些内容依靠单纯的画面与人物的表演是无法被充分诠释和体现出来的。音乐在这里不但补足与完善了画面的叙事内容,也使画面本身的含义得到了进一步的深入和拓展。
任何音乐都会产生一定的效应,但是,根据音乐的强弱法和结构,音乐与场景在时间上的一致,会产生一些不同的效果。盾,并在化解这一矛盾的过程中,实现了音乐的叙事功能。
当钢琴师斯皮尔曼在朋友的帮助下藏匿于一所公寓中时,他必须注意在屋内保持安静,并被反锁在屋子里。弗拉迪克只能用这个办法造成屋内无人的假象,以确保自身的安全。但初进公寓,他便被安放在客厅内的一架钢琴所吸引了。在求生的日子中,他的双手已经很久没有碰到那些琴键了。当钢琴师坐在琴前,十指舞动,安静空荡的空气中,突然被美妙的琴声所填充、溢满了。事实上,此时的观众根本无心欣赏钢琴曲,而是替这个主人公提心吊胆起来。但当镜头对准主人公的双手时,观众才发现它们原来是浮在空气中的。在矛盾形成与化解的过程中,观众的情绪也由紧张不安转向了感慨万千。这美妙的琴声其实是来自于斯皮尔曼的内心。音乐在这里同样起到了叙述画面所难以言说的内容。它直达人物的精神世界,向观众讲述了主人公内心对音乐与生活的热爱和渴望。由此可见,强调影片叙事与音乐之间的一致性并非是指表面的统一或同一性,而是指其叙事与审美效果上的一致协调、互补性与彼此的促进作用。通常,音乐与画面的“错位”,使电影配乐自身获得的独立性更强,其地位与形象甚至超越了画面语言的叙事而变得非常醒目。虽然,音乐的叙事不像画面那样“一目了然”,但鲜明突出的音乐形象却特别容易引起观众的注意力,并激发他们对影片进行诠释的热情,进而使影片实现更加深广与丰富的审美效果。
此外,配乐对影片的诠释不仅体现在对具体画面的补充与延伸,也同时体现在对整部影片叙事走向的暗示与推动上。影片的主题乐通常会起到这样的效果,在影片情节发展的不同阶段,主题乐以不同的形象出现,有时作为一个段落的总结,有时也作为下一段落的预示,推动影片叙事的发展。《海上钢琴师》《泰坦尼克号》《阿甘正传》《女人香》等经典主题曲,在影片中都出色扮演了这样的角色。它们不但是影片叙事的线索,也成为这些影片的最好标签,使观众总能在这些乐声中,回忆起那些美好的、令人难以忘怀的画面。
综上,电影音乐所实现的叙事性功能应通过运用音乐元素本身的独特性能来表现影片的内容,并以此渗透到电影的综合艺术之中去。[4]电影配乐在增强画面审美、抒发影片情感以及揭示电影主题内涵上,越来越明显体现出其强大的艺术功能。但这些功能都要依赖于影片的叙事才能够得以实现。因此,音乐作为一种叙事语言的形式是其在一部电影中的基础的、基本的形式。
[参考文献]
[1] 贾培源.电影音乐美学漫论[J].当代电影,1996(05).
[2] 祁君.浅析电影《海上钢琴师》的音乐之魅[J].短篇小说,2012(12).
[3] [美]克劳迪娅·戈尔卜曼.关于电影音乐的叙事学观点[J].王野,译.当代电影,1993(05).
[4] 葛炎.电影音乐的审美特征[J].电影艺术,1983(12).
[作者简介] 王世浩(1960— ),男,河南南阳人,洛阳师范学院音乐学院讲师。主要研究方向:音乐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