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文化意涵
长久以来,窃固执地以为,文化作为一种存在,其自身具备着强劲的伸展能力,并蔓延之势流淌波动。或言为,文化即传播。在这种辐散之下,每一个微渺的个体被置造了背景。如此,张艺谋电影浸染上了一层文化的光色。这层光色抛却了文以载道的济世传统,而在执着的故事里沉入“窥视”,沉入道德评价的周而复始,以及道释文化的驳杂星空。
“窥视”的存在基于,张艺谋电影对东方神秘民俗的臆想和虚构⑨。民俗成为张艺谋电影的表意手段,是用画面叙述东方的奇观。譬如,《红高粱》里颇具民俗味道的婚嫁段落,以及颠轿细节;《菊豆》则放映了丧葬之下,欲望/伦理压抑的灵魂搏斗。《大红灯笼高高挂》中的点灯、灭灯、封灯。到《活着》已成为一串皮影戏具。这样,连同野合、深宅大院,以及《千里走单骑》(年末上映)中的曲艺,使得“窥视”成为可能。
同时,张艺谋电影通过故事执着地设置了一种道德、文化价值的假定性,最后点穿这种假定性,射理性的思考和社会涵义彻底消解。10譬如《菊豆》、《大红灯笼高高挂》两则故事均以痛苦或欢悦延续故事的发展,但最终只能以维持原貌或残景收尾。《有话好好说》当中,躁动难安的青年赵小帅,追逐情感的理想,然而中间经历了一场缠绕不清的事件之后,又复归原来那个和善的青年。《英雄》受尽非议,但仍然承续着这样一个循环,无名、飞雪、长空、残剑,因义而不断地抉择。环环相扣,形成了一种复式关系,最后以义起始,于义终结。这种因果式的叙事结构沐浴着释教的余辉:人的存在和作为,世态的炎凉或轰烈,价值的失落后褒扬,一切的一切,皆空梦一场。
而“道”文化在其电影中的突显,则更为确然。张艺谋曾言:“人在自然面前的渺小,是真不能当回事的事。”11其所表达的要义,即是对自然的亲近和景仰,包括原始、喷薄的生命力,以到达无为、洒脱的逍遥境界。
(四)、获得真相
张艺谋的首部导演作品《红高粱》在捧获金熊时,西柏林《每日镜报》曾这样评论:“影片一开始像一首悲壮的叙事诗,很快又变成了一场酿酒工人的恶作剧,同时观众又看到一个妇女解放的经历,最后影片以一场血腥的战斗为结束,成为一首歌颂自由的史诗。”这里“自由”作为一个关键词,提纲挈领的分量很重。经由前文对张艺谋电影拆分、解读,于此,我们获得了其最终的落点,搏逐自由,在遭逢难以言表的痛苦磨难之后,完成了对自由、舒展的领授,注解了人类生存的普遍意义,自身解放。
然而,上世纪90年代,第一世界夹带着复杂的背景,冲入了不发达民族的生活中,其文化工业和大众传媒激进而来。全球文化呈现出一种迷离之态。在这种状态下,第一世界对第三世界的经济和文化实施了运作,由此构成了全球文化中的“后殖民”语境。很为巧合的是,张艺谋已经作为一种现象被陈列其中。其原由即为,张艺谋电影在国际上的频频获奖是适应了当时西方理论界风行的“东方主义”的虚幻构建,是其通过对隐秘世界的“窥视”,以及提炼化的“中国”极其“历史”的重写,满足了西方中心主义话语的窥视目光。12
但事实并非如此,一方面,虽然电影是舶来品,且类如克拉考尔的“照相本性”,巴赞“物象还原”,以及爱森斯坦的“蒙太奇”理论是其电影在技术上的指导理论,但,张艺谋毕竟濡染于中国文化,在它的辉光之下,张艺谋电影才袒露历史与文化的真相;另一方面,若回归张艺谋电影,即可发现:譬如《红高粱》牵涉到上世纪80年代后期的批评风尚,讴歌了某种尼采式的“酒神精神”,以及巴赫金式的“狂欢场面”,一切和谐宁静均被破坏。而在后工业文明的洗礼之后,西方人希望看到的是一种朴素原始的自然,如影片中颇具象征意味的红高粱。刘恒的小说《伏羲伏羲》原本展现的是一种俄狄浦斯清结,而在改编成《菊豆》的过程中,由于导演的无意识作用,加进某种仇(弑)父恋母的因素,且通过这种弑父行为,突出了菊豆的中心地位;由此,达到了后现代主义的颠倒等级秩序,以及被压抑话语“非边缘化”尝试的契合。《大红灯笼高高挂》中的神秘民俗(灯笼)更增加了西方观众的对东方的神秘感和好奇心。而《秋菊打官司》中对平实的追求,使其与西方有着较高文化素养的观众的“期待视野”相契合,因而这些电影受到青睐,便不足为奇。13
而且从张艺谋本身而言,也未必曾料到这些理论流变的奥秘,更谈不上有意识地图解西方理论了。反而,不加分析地指责其套用西方理论,也委实高估了其理论素养。倒是其作为艺术家的直觉,以及东方人的悟性,使其无意识地体味出了某种审美情趣,且与国际接轨的。13
这里,通过对张艺谋电影、以及由此引起的争论与误读的大致脉络的梳理,我们在文化传播的意义下,找到了根由与价值。即,若转借伽达默尔对阐释学的理解,作者、文本、读者通过交流对话形成了一个“共同视界”,而其中,由于诸多因素的影响,造就了这个视域的驳杂性与多义性。其存在各种可能,而由张艺谋电影为引索,获得以上的展览,在终结点上促成了一个发觉与共识:
首先,在真正意义上,后殖民主义的论辩和反刍是一种乏少人情味和包容情怀的苛求,或者是一种重新误读。在这一过程中,张艺谋作为具有多重意义的话语体,或文化的传承者,做着惨烈的挣扎。在寻求流变的过程中,造成了一种迫近,这其中存在理论的无意识,包含偶然性或必然性。这是文化在传通上所具有的漫灌性与难以把握性。
其次,就西方理论体系自身而言,其渴望造筑一种语境,特定的语境,以其固有的民族自信,统驭人类的精神世界,就如《东方学》里,执掌埃及殖民统治的克罗默所言:“相反,东方人的大脑,就像其生动别致的街道一样,显然缺乏对称性。”“东方就像在课堂上、法庭里、监狱中和带插图的教科书中那样被观看。而西方关于东方的表述的外在性总是为某种似是而非的真理所控制:如果东方能够表述自己,它一定会表述自己;既然它不能,就必须由别人担负起这一职责,为了西方,也为了可怜的东方。”14但,这仅仅是一种自负心理,或者表露病态孤独的一厢情愿。此时,他们作了一次自我虚构和断想,真正成就了带有浓重意味的自慰与自欺。难于攀涉的高峰,难以消磨的人性虚无,使他们在斑然驳杂的误读之后,进行了精神的反刍,回流民间,复归质朴;就这样,他们不断地作着冲刷,冲刷再冲刷,不断地回流,终究要找到一个短暂的落点。
再次,一旦纳入文化传播的视野,就意味着语言、非语言的传通。而本文以张艺谋电影作为传播载体,尽管经历了一次精致但怪乱的误读之后,我们发掘了故事所蕴藏的巨大引力,而这些终建立在叙事之上,且根由在于叙述的力量。在语言传通难以真正实现之下,色彩、音乐等都作为一种强劲、瑰丽的存在,进行了全方位的叙述。这里,作为一种抽离和提炼,包括文化传播在内的传播,皆可概括为叙述,流动的叙述,以斑斓之色对世界进行观照、凝缩,乃至放大。无论东方或是西方,他们迷恋于流浪,在光怪陆离的故事境地里,纵情地游荡。
鉴于此,我们有必要于本文的最后,对张艺谋电影乃至中国电影,真正走向世界的路径作一概略的探讨。
四、走向及路径
(一)、重提悲剧精神
孔都曾言:“《红高粱》告诉我们典籍文化里没有的一种文化,它们长久被入了另册,流传在山野民间。其实,这是一种有生命的历史文化,是一种活的文化,是一种充满悲剧而又生机勃勃的文化,充满血腥也充满爱的文化。”在这里,“悲剧”是一个闪烁光芒的语词,其引出了更多的思索。特别是,上世纪90年代以来,人们对世俗与奢华的放纵消费,造成了精神质量直线下滑,以至于我们的人性变得漏洞百出,生活的实质成为了悲哀绝望。在文坛上,这一败落景象尤为严重。而电影作为始终依恃文学,且与之并立的艺术形式,也显出颓态。因为我们高唱的,是这个时代的欢乐歌谣,也只有欢乐。我们乏少和缺失的正是悲剧精神。
这里,我们有必要对悲剧精神作以简要的限定。即,援引曹文轩探讨二十世纪末文学现象所提出的悲剧精神15为基点,并对叔本华、尼采两位西方哲学家关于悲剧精神的理解进行辩读和抽取,继而,作了范围紧缩的自定义。曹文轩论及于此时,提出我们民族历来乏少悲剧精神且未有深刻的悲剧精神。叔本华对悲剧精神的理解是悲观主义和无法挽回的精神失陷,而这一切皆归于原罪。尼采承续了叔本华关于生命即痛苦的观点,但并不赞成悲观主义,而对酒神精神进行了热烈的赞颂。
于此,窃以为,在人类精神骨骼成长历程中,悲剧精神是一个有益的进展和顿悟,这本身充满了悲壮耀眼的光彩。在漫长琐碎的生活里,人类用灿烂夺目的青春,在难以挽回的境地中,拼命地朝向黑色的死亡奔跑。然而,人群里总会有这样几个对平淡庸常的生活提出问题。这样,他们感到了荒谬,荒谬就开始了,而人也就清醒了。一方面,人看到了毫无意义的非人的世界,它是希望的对立面;另一方面,人自身又深含着对幸福与理性的希望。然而,令人忍俊不禁的是,重要的不是生活得最好,而是生活的最多,这就是荒谬的人的生活准则。完全没有必要消除荒谬,关键是要活着,是要带着破裂去生活。这样,它带来了令人们难以忘却的警醒,在忧郁、疼痛的面前,在沉闷、哀伤之下,有了甘霖一样的启示,醍醐灌顶。在大的哀痛面前,惟有最坚硬的抗争,而屈从于内里的苦难是可耻的。在最激烈的搏斗、承受之后,人类将获得生命意义的赐予和昭示。简言之,便是人类在面临抑迫、无尽的黑暗时,喷薄而出的强大抗争力,以及对万物诸色的包容、承受,深重而虔诚感恩,悲天悯人。
电影在中国根植于传统戏剧,这已是不争的事实,且影响了近四代电影人。他们在影戏的情境中,找寻着最至高无上和灿烂华彩的出路。而到了第五代,这种颓萎之态便显露了出来,他们更倾向于“盗西方的火,煮中国的肉”,都深浅不一地进行着文化表达,最自我或者最能引发共鸣的情感之火。但要达到文化的传通,只能在于渐渐地渗透,以人类共同的精神情感浸染,如上述的悲剧精神,这是电影中应以郑重表达,不断吟唱的。大的苦难、大的哀伤的表达,是成就经典与大师最夺目的元素。由此,一面作着人类精神路途中最为可贵的提醒,一面使得人类的精神素养走向圆满。
(二)、“立人”思想
鲁迅是一个标度,指向精神最深处。在无边的怀疑,无尽的忧郁中,鲁迅作着最紧张而激烈的灵魂搏斗,并且完成了对个体生命自由的精细关注。这其中,最奋力地摆脱他者的奴役,构成了鲁迅的一个基本的精神情结。这种最稳定的生存体验紧紧缠绕着他的生命,驱迫他在不断误为奴隶的沦滑境地里,进行着最疼痛的精神救赎。如此,在一种博爱与大慈悲情怀中,鲁迅提出了“立人”思想。在他看来,民族危机在于文化危机,文化危机在于“人心”的危机,民族“精神”的危机,而这种追索的根柢在于救心。一个人,一个民族能不能发出自己的“心声”,是这个人与这个民族是否“自立”的一个基本标志。于是,面对西方文化的强大挑战,鲁迅主张,“放出眼光,自己来拿”,引入异质文化,以打破传统文化的神话;然而,“拿来”的西方文化同样有局限,因此,必先冶炼传统文化,燃烧我们的心。于此,立人便是要维护个体的心,固守一份人格的独立,精神的自由,由此,树立起自我,乃至民族的自信心。
而于中国电影而言,这无疑是一个有益的思想支点。其一,要保持一份独立,独立的精神、人格与尊严。挖掘和创作富有创造力和思想力的题材,成就深厚自如的驾驭能力,沉入修炼;其二,保持一份独立和清醒的同时,要有自我的表达。由之,一方面要有警醒的反思,省察自己的内心,不断地问询,达到自我精华的保留。大方面言之,对民族文化要进行精细的冶炼,也只有省察式的冶炼,才能完成文化自我的刷新、进步;另一方面,则要有自我的表达,使用属于自我的一套表述系统,发出自己的“心声”。仅使立于先辈的肩头,也要奋力飞走。其三,所谓发出“心声”,求得自立,应在现实生活的烈火中,燃烧自己,进而关注个体生命的自由。这种自由是没有边际的,是最博大而充满慈悲的生命自由与精神自由。在面临抑迫时,个体虽近于微渺,但,这种微渺和平凡本身充满了生活的秘密,流淌着恩惠与感动。也正源于这些细微的感动,凡人得以平静地生活,完成生命的收获。譬如,第六代导演贾樟柯的作品都执着地贴于现实行进。在融入现实生活的沉思默想中,成就了凡俗人生的真实表达。这里,小人物的声音如细雨润细过一般,含着清鲜的气息,拨动人们的心弦。但,这样的飞行又超越了现实,抵达了历史的深度,便是人类在历史关节中最微茫却又不能忽略的响动。
(三)、诗化电影
诗作为一种元素,甚至一种格调,在电影中的融入已并不鲜见。
皮尔?保罗?帕索里尼曾言:“在我看来,电影在实质上和本质上是诗的,理由我已说过,即因为它是梦幻似的,因为它接近于梦幻,因为一个电影场面和一段会议或梦境都是极富诗意的。”他的“诗的电影”是以非理性、纯主观作为主题的,并且只有“诗的语言”,才可以“重新发掘出它那梦幻的、野蛮的、无秩序的、强悍的、幻觉的特性。”当然,此论有失偏颇,但,这里至少辟出了一条路径。首先,有一个流入,诗对文本与主体的进入;其次,有一次融合,表在与内在的流畅汇合。这样,在达成故事叙述的同时,也丰富了电影创作的意义空间。
罗艺军曾有将中国诗文化放到电影中的提法,若按此法,并作一延伸,即表在的诗化与内在的诗化。表在指文本、镜像语言包括色彩、造型、音乐、音响诸类;内在就是要使创作主体濡染诗的精神气质。具体而言,作为表在则不止于镜头的运作与造型的独特。如长焦变短焦,接连不断的逆关照明,手提摄影机的晃动,有意发虚的移动镜头等技巧。譬如,《英雄》中胡杨林一场,漫天落叶,红色点缀其间,形成了一种美的态势。《十面埋伏》里牡丹坊一场,柔和、飘逸又不失韧力的舞蹈,皆有诗的意味。
而更重要的在于电影文本的领悟和处理,譬如,文本的扩展或改编,构造具有诗味意涵的故事,且突出细节。要如细水一般流淌出中国文化的气质,温文尔雅、恬淡克制,以沉稳的视点和端庄的略微的仰角,淡化外部冲突,以求得自然与人的渐然融合。如侯孝贤的《童年往事》,很素雅,把童年的情感缓缓地表达。流露出了我们民族淡远、内蕴的独特气质。
结束语
文化一旦产生,其交流亦成必然。文化交流大致又有三个层次:第一层是物,即对象化的劳动;第二层是心物结合的部分,包括自然和社会的理论,社会组织制度等;第三层为心,指价值观念、审美趣味等。三个层次代表了三个阶段,循序渐进、由简入繁。窃以为,文化传播与此存在着共通。而这里,电影作为文化载体,虽然仅是一种充满梦幻的镜像语言,却始终尽其所能地完成上述过程的表达。
故此,本文将张艺谋电影置于文化传播意义下的摄入、剪辑,乃至混录,基本达到浅显的通路,并获得了粗陋意义的流露:
首先,张艺谋电影在对内传播时即产生了误读,尤其是国内评论最具深度而迷离的解构。其后,在张艺谋电影在对外传播中,又形成了两种局面:一方面,其对中国文化的表达达到了普泛意义上传通;如前文提到《红高粱》获奖时,德国媒体曾言:“影片一开始像一首悲壮的叙事诗,很快又变成了一场酿酒工人的恶作剧,同时观众又看到一个妇女解放的经历,最后影片以一场血腥的战斗为结束,成为一首歌颂自由的史诗。”另一方面,在中国国内评论遭遇后殖民语境这一背景时,对张艺谋电影又进行一次重新的误读。直到当前,这种误读不断深化,变得耀眼迷离。但,这只是误读的迷离。张艺谋及其电影始终粘连着中国文化的传统,更粘连着传统辉照下的文学作品。这是无以逃避的境遇。也正在这时,张艺谋在庞杂的喧嚣声里,产生了更详细表达的主动与推力。于此,也接连了以前所表达的种种印象与背影。仅就身体的对搏而言,不仅要拆解和明晰武打的招式,且更对中国文化的元素慢慢传布。舞、榭、山、水、诗、书、琴、棋。此时,尽管产生了诸多的误读,但,终久会日渐消散,到达传通。
其次,在经历和面对上述误读之后,于文化传播而言,则意味着对有效传通的探寻。故以为,正人必先正己,即我们对自身省察的深入程度。由此,必先通晓本民族的物与心,明确个体与群体的饿共性与差异。继而,在对民族文化慎思明辨的基础上,获得个人的和文化的传通风格。这种风格包括交往的形式、彼此要求介入的深度,以及对交流时间与空间的依赖程度等。通过对差异与共性的分析,就要考虑传播什么信息、如何传播的问题。而文化得以传播,源于其自身所具有的有益性,即它能给人带来好处。如此,一种文化介入另一种文化,起始接触的是物,符号、标记、元素。作为表征的符号,如山、水、林、路,两种文化皆有。但,又有不同,也各自进行着喻义。因此,源于人类本性对新奇的热衷,即可表达此山与彼山的差异。随后,置造和融入具有共通情愫的表达,便略微顺畅一些。经由这样重叠、复沓,不断灌输明确、正面的形象与意味元素,其理解的偏差就会降低。而在深入,就要知晓和理解别种文化的世界观、价值结构这些心的部分。
最后,窃以为,有必要重复对传播即叙述的申述,以及精神流散的反思。由以上,我们会有一个明确的感触:即电影及其以外皆构成了一种叙述。不论故事本身,或是涵盖故事的传播与议论。这呈示出一种表述愿望与力量的强劲。人们身处其中,沉湎于叙述,迷恋于被汪洋般的驳杂叙述包围起来,纵情地歌唱。不被叙述将会是一座孤岛,静僻落寞,难以忍耐。同样源于人对自由和新奇的渴望,在这场迫近青春葬礼的追逐中,人们企望叙述与被叙述,不甘愿青春和生命变得黯淡无光。此时,由共同的先祖到个人的祖辈,继而个人的后辈,从出生就浸润在一潭故事之水中。故事成为人类的根。文化在故事的强健体魄里,完成了对历史时空的跨越与穿梭。于是,神话、寓言;寓言、神话,构建了人类文化的承传与循环。这是一如既往,也是博大、阔远的叙述之境。故此,传播即叙述。
而在迷离错杂的叙述中,人们忘却了清新刚健,忘却了铁骨铮铮。可我们不能忘却,也难以忘却,悲剧精神的警悟,是我们得以存活和成长的甘霖。只有在甘霖的润化下,我们才能在弥漫着烟火与裂痕的大地上,纵情地高唱,辽远,却又回荡。
注释:
①本文所涉及的“张艺谋电影”不包括张艺谋作为主要演员或摄影师的《黄土地》(1984)、《一个和八个》(1984)、《大阅兵》(1986)、《老井》(1987)、《古今大战秦俑情》、(1989)等影片,也不包括其作为导演的中国申奥记录片,而是仅仅限定为其作为导演的包括《红高粱》(1987)、《菊豆》(1990)、《大红灯笼高高挂》(1991)、《活着》(1993)、《摇啊摇,摇到外婆桥》(1995)、《有话好好说》(1996)、《我的父亲母亲》(1999)、《英雄》(2001)、《十面埋伏》(2003)计九部影片。
②《张艺谋称“只要超常规”》,台湾《影响》,1995年第3期
③转引自罗艺军《论〈红高粱〉〈老井〉现象》,《当代电影》,1988年第2期
④张颐武:《全球性后殖民语境中的张艺谋》,《当代电影》,1988年第2期
⑤谢楷:《像张艺谋一样浅薄》,《南方周末》文化版,2004年7月15日
⑥贾磊磊:《影像语言的感性形式与表达语境》,据《中国电影艺术家研究丛书》,中国电影出版社,1994年版,p22
⑦欧文?潘诺夫斯基:《电影中的风格与媒介》,转引自邓烨《电影作为大众传播媒介》,《当代电影》,1988年第2期
⑧张艺谋口述,李宏宇记录:《艺谋论侠》,《南方周末》文化版,2002年12月19日
⑨张颐武:《全球性后殖民语境中的张艺谋》,《当代电影》,1988年第2期
⑩未泯:《张艺谋:电影及其文化》,《当代电影》,1993年第3期
11.甘露:记录片《如花》,贵州音像出版社,2004年9月
12.张颐武:《全球性后殖民语境中的张艺谋》,《当代电影》,1988年第2期
13.王宁:《后殖民语境与中国当代电影》,《当代电影》,1995年第5期
14.爱德华?w?萨义德:《东方学》,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5年
15.曹文轩:《二十世纪末中国文学现象研究》,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年参见拙作:《不容遗忘》,《固原日报》读书版,2003年7月19日《深度的悲剧》,《固原日报》口弦版,2004年3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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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曹文轩:《二十世纪末中国文学现象研究》,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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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刘恒:《刘恒自选集?第五卷,电影剧本卷?菊豆》,北京:作家出版社,1993年8月
12.刘恒:《菊豆秋菊打官司本命年大路朝天:刘恒影视作品集》,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3年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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