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商隐 李商隐(约812年或813年—约858年),字义山,号玉溪生、樊南生。晚唐诗人。原籍怀州河内(今河南沁阳),祖辈迁荥阳(今属河南)。诗作文学价值很高,他和杜牧合称“小李杜”,与温庭筠合称为“温李”,与同时期的段成式、温庭筠风格相近,且都在家族里排行16,故并称为三十六体。在《唐诗三百首》中,李商隐的诗作有22首被收录,位列第4。生平李商隐唐文宗开成二年(公元847年)进士及第。曾任弘农尉、佐幕府、东川节度使判官等职。早期,李商隐因文才而深得牛党要员令狐楚的赏识,后李党的王梦元爱其才将女儿嫁给他,他因此而遭到牛党的排斥。从此,李商隐便在牛李党争的夹缝中求生存,辗转于各藩镇幕僚当幕僚,郁郁不得志,潦倒终身。晚唐唐诗在前辈的光芒照耀下大有山穷水尽的下滑趋势,而李商隐又将唐诗推向了又一次高峰,是晚唐最著名的诗人,杜牧与他齐名。家世李商隐曾自称与唐朝的皇族同宗。经张采田考证,确认他是唐代皇族的远房宗室。但是没有官方的属籍文件证明此事,因而可以认为李商隐和唐朝皇室的这种血缘关系已经相当遥远了。李商隐数次在诗歌和文章中申明自己的皇族宗室身份。不过,这并没有给他带来任何的现实的利益。李商隐的家世,有记载的可以追溯到他的高祖李涉。李涉曾担任过最高级的行政职位是美原县令;曾祖李叔恒(一作叔洪),曾任安阳县尉;祖父李俌,曾任邢州录事参军;父亲李嗣,曾任殿中侍御史,在李商隐出生的时候,李嗣任获嘉县(今河南获嘉县)令。早年在李商隐10岁前后,他的父亲在浙江幕府去世,他和母亲、弟妹们回到了河南故乡,生活贫困,要靠亲戚接济。在家中李商隐是长子,因此也就同时背负上了撑持门户的责任。后来,他在文章中提到自己在少年时期曾“佣书贩舂”,即为别人抄书挣钱,贴补家用。李商隐早年的贫苦生活对他性格和观念的形成影响很大。一方面,他渴望早日做官,以光宗耀祖。事实上,他也确实努力承担起家族的责任。成年后,李商隐曾利用为母亲守孝的时间,将寄葬在各地的亲属灵柩迁葬到荥阳。陈贻焮认为这是除了受宗法思想支配外,还由于从小孤贫,家道衰微,因此更加看重骨肉之情。另一方面,早年的经历使他养成犹豫、敏感、清高的性格,这些特征既大量地从他的诗文中流露出来,也表现在他曲折坎坷的仕途生涯。李商隐的启蒙教育可能来自他的父亲,对他影响最大的老师,则是他回到故乡后遇到的一位同族叔父。这位堂叔父曾上过太学,但没有做过官,终身隐居。据李商隐回忆,这位叔父在经学、小学、古文、书法方面均有造诣,而且对李商隐非常器重。受他的影响,李商隐“能为古文,不喜偶对”。大约在他16岁时,写出了两篇优秀的文章(《才论》、《圣论》,今不存),获得一些士大夫的赞赏。这些士大夫中,就包括时任天平军节度使的令狐楚。令狐楚是李商隐求学生涯中又一位重要的人物,他本人是骈体文的专家,对李商隐的才华非常欣赏,不仅教授他骈体文的写作技巧,而且还资助他的家庭生活,鼓励他与自己的子弟交游。在令狐楚的帮助下,李商隐的骈体文写作进步非常迅速,由此他获得极大的信心,希望可以凭借这种能力展开他的仕途。在这一时期(太和四年,830)的《谢书》中,李商隐表达了对令狐楚的感激之情以及本人的踌躇满志:“微意何曾有一毫,空携笔砚奉龙韬。自蒙夜半传书后,不羡王祥有佩刀。”仕途在唐代,缺乏门第背景的知识分子希望在仕途有所发展,主要的入口有两个:科举和幕府。前者被认为是进入官场的资格,是官方对其行政能力的认可;后者是一些有势力的官僚自己培养的政治团队,如果表现出色,也往往可以通过这些官僚的举荐成为朝廷正式的官员。中晚唐时期,很多官员都既考取科举的资格,也有作为幕僚的经历。李商隐青年时期得到令狐楚的赏识,并有机会跟随他学习“四六文”(骈体文),从而自然而然地成为令狐楚的幕僚。但也正是由于这一段经历,使得他一生都被牵累在牛李党争的政治漩涡中。牛李党争源于唐宪宗元和三年(808)一次科举考试。时任宰相的李吉甫对应试举子牛僧孺、李宗闵进行打击,因为他们在试卷中严厉地批评了他。由此,李吉甫与牛僧孺、李宗闵等人结怨,这笔恩怨后来被李吉甫的儿子李德裕继承了下来。以牛僧孺、李宗闵为领袖的“牛党”和以李德裕为领袖的“李党”在数十年中互相攻讦,争斗不休,成为晚唐政治的一大矛盾。李商隐最初的府主令狐楚属于“牛党”,在他的帮助下,李商隐步入政坛。唐文宗开成二年(837年),令狐楚之子令狐绹协助李商隐中了进士。在令狐楚去世后,李商隐成为泾原节度使王茂元的幕僚并受到其赏识,娶了他的女儿为妻。王茂元与李德裕交好,被视为“李党”成员。这桩婚姻使他被牛党视为李党中人。但李商隐本人可能原想置身于牛李党争之外,他的交往有牛有李,诗文中对两方都有所肯定,也都有所批评。然而,在政治斗争中想要保持中立,显然只能是一厢情愿。结果是李商隐两边不讨好,令狐绹尤其厌恶他,认为他忘恩负义。在令狐绹官居高位后,李商隐曾多次尝试补救,包括写了一些诗给令狐绹(如《寄令狐郎中》),希望他顾念旧情,但令狐绹始终不理睬他。在这种情况下,李商隐的仕途显然无法顺利,他曾于唐文宗开成四年(839)、唐武宗会昌五年(845)两入秘书省,但只是短期地担任过低级官职。李商隐也在基层政府做过小官(开成四年-五年:弘农县尉;大中二年-三年:盩厔尉),同样短暂和坎坷。他一生的大部分时间都在一些外派官员的幕下供职。事实上,无论是“牛党”还是“李党”得势,李商隐从来没有机会晋升。他的政治生涯结束于唐宣宗大中十二年(856),其时他追随盐铁转运使柳仲郢,担任盐铁推官,当柳被调任兵部尚书时,他也随即失去工作。在回到家乡后不久即病故。其晚年的丧偶和官场失意时他笃信起佛教。社交有人根据李商隐部分诗作的风格,推想他性格内向(袁行霈主编:《中国文学史》·第四编·第十一章)。这种猜测多少有些武断。如果从李商隐的另外一些活泼幽默的作品来看,可以得出完全相反的结论。现存的资料(主要是他本人的诗歌和文章)表明李商隐的社交范围广泛,他是一个乐于交往而且颇受欢迎的人。李商隐交往圈里的人物分为四类:与仕途生计有关的人物。包括令狐楚、令狐绹、崔戎、王茂元、李执方、卢弘止、郑亚、柳仲郢、李回、杜悰、萧浣、杨虞卿、杨嗣复、周墀、姚合、孙简等人。 互相酬和诗友。包括杜牧、温庭筠、白居易等人。 政见或信仰志同道合的朋友。包括刘蕡、永道士、崔珏、李郢等人。 礼节性的交游或亲戚之间的来往。包括令狐绪、韩瞻以及他在各个阶段的同事。 与令狐楚的交往在父亲去世后,幼年的李商隐陪同母亲回到河南故乡,这里对于他来说是一个完全陌生而且相当艰苦的环境,没有家庭或家族的影响力帮助他在成长过程中自然进入一个社交圈。李商隐凭借才华、人品和性格建立起了自己的社会关系网络。早在十六岁,他就开始与当地的一些知识分子交往,将自己的作品散发给他们阅读,获得了一定的名气——也许就是因此引起了令狐楚的注意。认识令狐楚是李商隐一生中最重要的事件之一,他后来的生活状态在很大程度上与此有关。令狐楚帮助李商隐进入士大夫的社会阶层,同时也使他卷入了党争的旋涡。从829年(文宗太和三年)令狐楚聘用他作幕僚,到837(文宗开成二年)令狐楚去世,他们一直保持着非常亲密的关系。李商隐以谦卑诚恳的态度赢得了令狐楚的信任,有一件事可以表现这种信任的程度:令狐楚在病危之际召唤李商隐来到身边,要求他代为撰写遗表——这并非普通的遗书,而是要上呈给皇帝的政治遗言。令狐楚本人就是这种文体的高手,而他宁愿让李商隐帮助完成自己一生的总结。另一方面,他们两人之间又有非常微妙的距离感。李商隐在一些场合称呼令狐楚为“四丈”,显得相当亲近,但他从不会放松到忘记时时表达感激之情的地步。当然,与其说李商隐谨小慎微地保持了距离,倒不如说令狐楚的态度给定了双方交往的界限。在与令狐楚交往的过程中,李商隐学会了如何与既有身份又欣赏自己才华的人融洽相处。这样的人对他而言具有多重身份:伯乐、老师、长辈、上司、赞助者……简言之,他们会对其个人仕途和生活产生很大的影响力。爱情李商隐画像李商隐的爱情生活,被许多研究者关注,部分原因在于李商隐以《无题》为代表的诗歌中,表现出一种扑朔迷离而又精致婉转的感情,容易被人视为丰富的爱情体验的表达。关于李商隐的爱情,猜测的部分远远多于有实际证据的,但这并不妨碍人们对此津津乐道,甚至象阅读侦探小说一样揣摩分析他的诗文,希冀发现切实的凭据。下面这些女子被认为是与李商隐有过感情纠葛的:柳枝。柳枝的名字出现在李商隐写于开成元年(836)年的一组诗(《柳枝五首》)中。他还为在这组诗写了一个长长的序言,讲述了柳枝的故事:她是一个洛阳富商的女儿,活泼可爱,开朗大方,在一个偶然的机会听到李商隐的诗(《燕台诗》),心生爱慕,于是主动与他约会。但李商隐失约了。他后来得知,柳枝被一个有权势的人收为妾。两人再也没有见过面。如果不是李商隐杜撰,这一段没有结果的感情很可能就是他的初恋。 宋华阳。李商隐在青年时期曾经在玉阳山修习道术,因此有人猜想他在这期间与女道士发生过恋情。在《月夜重寄宋华阳姊妹》、《赠华阳宋真人兼寄清都刘先生》等诗中,李商隐提到了“宋华阳”的名字,于是宋华阳就被认为是李商隐的恋人。还有一种夸张的说法是:李商隐曾经和宋华阳姐妹二人同时恋爱。苏雪林在《玉溪诗谜》中[5]对于这个故事进行了最大限度的想象发挥。 锦瑟。李商隐有一首著名的《锦瑟》诗,刘攽在《中山诗话》中提到,有人猜测“锦瑟”是令狐楚家的一位侍儿,李商隐在令狐家受学期间,曾与她恋爱,但终于没有结果。 荷花。民间传说他在与王氏结婚前,曾有一小名“荷花”的恋人,两人十分恩爱。在他进京赶考前一月,荷花突然身染重病,李商隐陪伴荷花度过最后的时光。这段悲剧给他造成很大的打击,以后的诗中他常以荷花为题也是对旧情的眷恋。 王氏。王氏是李商隐的妻子。但有人从李商隐《祭小侄女寄寄文》中(“况吾别娶已来,胤绪未立”)推断王氏为李商隐再婚的妻子。如果这种看法成立,李商隐应该还有一位初婚妻子,但关于这方面的信息几乎空白。李商隐与王氏的感情非常好,在王氏去世后,他写下《房中曲》等悼亡诗篇,情感真挚,语意沉痛。其中最著名的,是在他离家赴蜀地宦游途中所作《悼伤后赴东蜀辟至散关遇雪》:“剑外从军远,无家与寄衣。散关三尺雪,回梦旧鸳机。” 对于李商隐爱情生活的研究,以苏雪林的《李义山恋爱事迹考》(1927)最为著名。此书在1947年曾再版,更名为《玉溪诗谜》。苏雪林的研究,继承了程梦星、冯浩等人的成果,拓宽和丰富了这一领域的内容。例如,通过她的考证,多数人接受了李商隐与女道士的恋爱经历。不过,苏雪林的猜测和推理几乎不加节制,从而构画出几段离奇的恋情,包括他曾与宫女偷情。诗歌李商隐通常被视作唐代后期最杰出的诗人,其诗风受李贺影响颇深,在句法、章法和结构方面则受到杜甫和韩愈的影响。[6]许多评论家认为,在唐朝的优秀诗人中,他的重要性仅次于杜甫、李白、王维等人。就诗歌风格的独特性而言,他与其他任何诗人相比都不逊色。赞赏李商隐诗歌和批评他的人,所针对的都是他鲜明的个人风格。后世许多诗人模仿李商隐的风格,但没有一位被认可。根据刘学锴、余恕诚的整理研究[7],李商隐流传下来的诗歌共594首,其中381首已经基本确定了写作的时间,213首无法归入具体的年份。此外,还有十来首怀疑是李商隐的诗作,不过证据欠充分。从吟咏的题材来看,李商隐的诗歌主要可以分为几类:政治和咏史。作为一个关心政治的知识分子,李商隐写了大量这方面的诗歌,留存下来的约有一百首左右。其中《韩碑》、《行次西郊作一百韵》、《随师东》、《有感二首》等,是其中比较重要的作品。李商隐早期的政治诗指陈时局,语气严厉悲愤,又含有自我期许的意味,很能反应他当时的心态。在关于政治和社会内容的诗歌中,借用历史题材反映对当代社会的意见,是李商隐此类诗歌的一个特色。《富平少侯》、《北齐二首》、《茂陵》等,就是其中的代表。 抒怀和咏物。李商隐一生仕途坎坷,心中的抱负无法得到实现,于是就通过诗歌来排遣心中的郁闷和不安。《安定城楼》、《春日寄怀》、《乐游原》、《杜工部蜀中离席》是流传得较广的几首。值得注意的是,这类内容的作品中许多七言律诗被认为是杜甫诗风的重要继承者。 感情诗。包括大多数无题诗在内的吟咏内心感情的作品是李商隐诗歌中最富有特色的部分,也获得了后世最多的关注。《锦瑟》、《燕台诗》、《碧城三首》、《重过圣女祠》等,保持了与无题诗类似的风格。而《柳枝五首》、《夜雨寄北》、《悼伤后赴东蜀辟至散关遇雪》等,则反映出李商隐感情诗另一种风格的意境。 应酬和交际。在李商隐用于交际的诗作中,写给令狐绹的几首(《酬别令狐补阙》、《寄令狐郎中》、《酬令狐郎中见寄》、《寄令狐学士》、《梦令狐学士》、《令狐舍人说昨夜西掖玩月因戏赠》)特别引人注意,为解释他与令狐绹的关系提供了直接的证据。 诗风李商隐的诗具有鲜明而独特的艺术风格,文辞清丽、意韵深微,有些诗可作多种解释,好用典,有些诗较晦涩。现存约600首,特别是其中的无题诗堪称一绝。李商隐擅作七律和五言排律,七绝也有不少杰出的作品。清朝诗人叶燮在《原诗》中评李商隐的七绝“寄托深而措辞婉,实可空百代无其匹也。”他的格律诗继承了杜甫在技巧上的传统,也有部分作品风格与杜甫相似。与杜甫相似,李商隐的诗经常用典,而且比杜甫用得更深更难懂,而且常常每句读用典故。他在用典上有所独创,喜用各种象征、比兴手法,有时读了整首诗也不清楚目的为何。而典故本身的意义,常常不是李商隐在诗中所要表达的意义。例如《常娥》(嫦娥),有人直观认为是咏嫦娥之作,纪昀认为是悼亡之作,有人认为是描写女道士,甚至认为是诗人自述,众说纷纭。也正是他好用典故的风格,形成了他作诗的独特风格。据宋代黄鉴的笔记《杨文公谈苑》记载,李商隐每作诗,一定要查阅很多书籍,屋子里到处乱摊,被人比作“獭祭鱼”。明王士桢也以玩笑的口吻说:“獭祭曾惊博奥殚,一篇锦瑟解人难。”(《戏仿元遗山论诗绝句》)批评意见[8]认为他有时用典太过,犯了晦涩的毛病,使人无法了解他的诗意。鲁迅曾说:“玉溪生清词丽句,何敢比肩,而用典太多,则为我所不满。”(1934年12月致杨霁云的信)此外,李商隐的诗词藻华丽,并且善于描写和表现细微的感情。无题诗李商隐以无题诗著名。根据《李商隐诗歌集解》[7]里所收诗歌的统计,基本可以确认诗人写作时即以《无题》命名的共有15首:《无题》(八岁初照镜) 《无题》(照梁初有情) 《无题二首》(昨夜星辰;闻道阊门) 《无题四首》(来是空言;飒飒东南;含情春畹晚;何处哀筝) 《无题》(相见时难) 《无题》(紫府仙人) 《无题二首》(凤尾香罗;重帷深下) 《无题》(近知名阿侯) 《无题》(白道萦回) 《无题》(万里风波) 另有5首在目前通行的诗集中经常被标为“无题”的(五律“幽人不倦赏”、七绝“长眉画了”、“寿阳公主”、“待得郎来”、“户外重阴”),经冯浩、纪昀等人考订,认为多半是由于版本问题而产生的原题丢失情况,并非真正的无题诗。有些研究者(如杨柳[9])认为李商隐诗集中部分有题目的诗也应该属于无题诗一类,理由是这些诗的题目往往是从诗的首句中取前几字为题(如《昨日》、《日射》等),或者诗题与内容本身毫无联系(如《为有》、《一片》等)。但如果以这样的标准来看,李商隐诗集中可以归入无题诗的就有近百首之多。所以此说并没有得到多数人的支持。另一方面,许多人倾向于将《锦瑟》、《碧城三首》、《玉山》等诗与无题诗相提并论,认为它们在写法和意境有相似的地方,都是通过隐晦的笔触表现一种微妙复杂的感情。事实上,正是这种一言难尽的情形,使得无题诗吸引了众多的研究者,都试图对这些诗的真正含义作出解释。然而没有一个人的注解能够非常令人信服的阐明诗中的涵义。冯浩在《玉溪生诗集笺注》总结了前人关于无题诗的笺注工作[10],从中可以看出诸家观点之大不同:“自来解无题诸诗者,或谓其皆属寓言,或谓其尽赋本事。各持偏见,互持莫决。余细读全集,乃至实有寄托者多,直做艳情者少,夹在不分,令人迷乱耳。”文章李商隐的写作,除诗歌以外的成就被论及得较少。事实上,他是晚唐时期最重要骈体文作家之一。这种文体注重文辞的对偶,并使用大量典故,广泛使用在唐代官方文件中。李商隐在令狐楚的培养下,成了一位骈体文的专家,为许多官员代笔起草过奏折、书信等文书。《旧唐书·文苑传》说李商隐“尤善为诔奠之辞”。由于当时章奏中使用的骈体文,要求词藻华丽,又要表述准确,因此对于用典的要求很高。而擅长写作骈体文的李商隐,养成了用典的习惯,因此被认为这是他的诗歌中喜欢用典的原因[3]。李商隐曾将其骈体文作品编订为《樊南甲集》、《樊南乙集》各20卷共832篇。根据《新唐书·艺文志》、《宋史·艺文志》的记载,李商隐的文集,除了自编两集,还有另外一些。但前述这些文集,都没有流传下来。目前可以看到的李商隐的文章,是朱鹤龄、徐炯、冯浩、钱振伦、钱振常、张采田、岑仲勉、刘学锴、余恕诚等人,先后从《全唐文》、《文苑英华》、《唐文粹》等书中搜辑、考证而得到的。最新的汇编文集《李商隐文编年校注》(刘学锴、余恕诚,中华书局,2002)中收入了352篇文章,其中大部分是骈体文,也有少量被称为“古文”的散体文。范文澜在《中国通史简编》中对李商隐的骈体文评价很高,认为只要《樊南文集》存留,唐代的骈体文就算全部遗失也不可惜。笺注由于李商隐诗意比较隐晦,因此一些李商隐诗的爱好者尝试着为这些难懂的诗注解。宋代蔡绦《西清诗话》里提到刘克笺注李商隐诗;元代袁桷《清容居士集》里提到郑潜庵编《李商隐诗选》;明代唐觐《延州笔记》里提到张文亮注过李商隐诗。但这些注本或选本都没有流传下来。事实上,在明末之前,李商隐诗的笺注并不算多。金元时期的文学家元好问曾感叹说:“诗家总爱西昆好,独恨无人作郑笺。”明朝末年的道源和尚,也曾为李诗作注,清朝初年,朱鹤龄在道源注本的基础上,删去了一小部分,又增补了很多,完成《李义山诗注》三卷。这是目前可以看到的最早的李商隐诗歌的完整注本。此后又经过陆昆曾(《李义山诗解》)姚培谦(《李义山诗集笺注》)、屈复(《玉溪生诗意》)程梦星(《重订李义山诗集笺注》)、冯浩(《玉溪生诗详注》)等多人的注解考证,已经能够对李商隐诗中的典故大致了解,但是对于许多诗的涵义仍然没有定论。在文章整理方面,李商隐曾自编《樊南甲集》、《樊南乙集》,今已不存。清朱鹤龄曾辑录《文苑英华》等书,编成《李义山文集》,但有明显的疏漏。清徐树榖、徐炯在此基础上进行了补充,两人分担了笺、注的工作,成书《李义山文集笺注》,是第一个比较完整的注本。之后,冯浩又对《李义山文集笺注》进行考订改编,著《樊南文集详注》。钱振论、钱振常兄弟从《全唐文》中找到徐注本、冯注本均未收入的佚文两百多篇,编成《樊南文集补编》。影响施蛰存认为,李商隐的诗的社会意义虽然不及李白、杜甫、白居易,但是李商隐是对后世最有影响力的诗人,因为爱好李商隐诗的人比爱好李、杜、白诗的人更多。在清代孙洙编选的《唐诗三百首》中,收入李商隐的诗作22首,数量仅次于杜甫(38首)、王维(29首)、李白(27首),居第四位。这个唐诗选本在中国家喻户晓,由此也可以看出李商隐在普通民众中的巨大影响。晚唐时期,韩偓、吴融和唐彦谦已经开始自觉学习李商隐的诗歌风格。到了宋代,学习李商隐的诗人就更多了。据叶燮说:“宋人七绝,大概学杜甫者什六七,学李商隐者什三四。”(《原诗》)北宋初期的杨亿、刘筠、钱惟演等人宗法李商隐,经常互相唱和,追求辞藻华美、对仗工整,并刊行了一部《西昆酬唱集》,被称为西昆体。在当时颇有影响。此外,王安石对李商隐也评价很高,认为他的一些诗作“虽老杜无以过也”(《蔡宽夫诗话》)。王安石本人的诗歌风格也明显受到李商隐的影响。明朝的诗人从前、后七子到陈子龙、钱谦益、吴伟业,都受到李商隐的影响。清朝喜欢写艳情诗的人更是专学李商隐的无题诗,例如王彦泓的《疑云集》和《疑雨集》。民国时期鸳鸯蝴蝶派小说中的香艳诗也是受到他的影响。关于李商隐对后世的影响,可以参看吴调公《李商隐对北宋诗坛的影响》、《李商隐在清代的余波绮丽》、王玉祥《李商隐对苏曼殊诗的影响》、王兆阳《论李商隐的诗对词的独特风格形成的影响》、刘学锴《李商隐诗与唐宋婉约词》等论文。传说与李商隐有关的传说,散见于后世的史料笔记中。五代孙光宪《北梦琐言》中记载:在令狐楚去世后多年的某个重阳节,李商隐拜访令狐绹,恰好令狐绹不在家。在此之前,李商隐已曾经多次向身居高位的令狐绹陈诉旧情,希望得到提携,都遭到对方的冷遇。感慨之余,就题了一首诗在令狐绹家的厅里:“曾共山翁把酒时,霜天白菊绕阶墀。十年泉下无消息,九日樽前有所思。不学汉臣栽苜蓿,空教楚客咏江蓠。郎君官贵施行马,东阁无因再得窥。”委婉地讽刺令狐绹忘记旧日的友情。令狐绹回来看到这首诗,既惭愧又惆怅,于是令人将这间厅锁起来,终生不开。后来又有人说,这首诗令狐绹恼羞成怒,很想铲除题诗的墙壁,但由于这首诗里有出现了他父亲的名字(“楚”),按照当时的习俗,他无法毁掉诗作,就只好锁上门不看。也因此更加嫉恨李商隐。 宋姚宽《西溪丛语》中记载唐末流传的一个故事:一群文人在洞庭湖中泛舟游玩,有人提议以木兰为题作诗。于是众人一边饮酒一边轮流赋诗。这时,突然出现一位贫穷的书生,口占一绝:“洞庭波冷晓侵云,日日征帆送远人。几度木兰舟上望,不知元是此花身。”吟罢隐身而去。大家都感到惊奇,后来得知,这人就是李商隐的鬼魂。在另一个版本(宋李颀《古今诗话》)中并没有鬼魂出现,是一群诗人在长安聚会时,有人朗诵这首诗,大家才发现原来他就是李商隐。 宋蔡居厚《蔡宽夫诗话》中说:白居易晚年非常喜爱李商隐的诗,曾经开玩笑地说:希望我死后能够投胎当你的儿子。后来李商隐儿子衮师出生,李商隐为他取小名叫“白老”。 宋李颀《古今诗话》中记载:北宋杨亿、刘筠等人互相以诗唱和,创立“西昆体”,以学习李商隐的诗歌风格著名。当时有一位职业演员扮演李商隐,穿着破烂的衣服,对别人说:杨亿他们生生撕破了我的衣服。引起大家的笑声。有人用这个故事来讽刺“西昆体”诗派对李商隐的继承是生吞活剥。
李商隐 李商隐(约813~约858),唐代诗人。字义山,号玉溪生,又号樊南生。原籍怀州河内(今河南沁阳),自祖父起,迁居郑州荥阳(今属河南)。自称与皇室同宗,但高、曾祖以下几代都只做到县令县尉、州郡僚佐一类下级官员。所谓"宗绪衰微,簪缨殆歇"(《祭处士房叔父文》)、"四海无可归之地,九族无可倚之亲"(《祭裴氏姐文》),这类自述真实地反映了他比较寒微的处境。 生平 李商隐一生经历,大致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文宗开成二年(837)以前,是他的青少年时期。他幼时随父到浙江。9岁父死,奉丧侍母归郑州。后数年间,他和弟弟羲叟随堂叔李某学习经书与文章。16岁著有《才论》、《圣论》,以古文为士大夫所知。文宗大和三年(829),受天平军节度使令狐楚召聘入幕。令狐楚爱其才,让儿子令狐□和他交游,并亲自指点他写作骈文,因又以擅长骈体章奏闻名当世。大和六年,令狐楚调任河东节度使、北都留守,李商隐随至太原。以后曾有短时期在兖海观察使崔戎幕府逗留。开成二年登进士第。 这个阶段存留的诗作不多,但已形成重要的开端。其中有一部分直接反映社会政治的诗篇,如《隋师东》、《有感二首》、《重有感》、《寿安公主出降》、《行次西郊作一百韵》等,指事陈情,激切感人,显示了青年诗人关怀国家命运的抱负和器识。另一些作品以比兴寄托的手法抒写作者的凌云壮志和渴求用世的心愿,如《初食笋呈座中》和《无题》"八岁偷照镜",笔意宛转,风格清新。此外,也有少量应酬诗和艳体诗。 第二阶段,从开成三年到武宗会昌六年(846),是李商隐踏上仕途和开始卷入党争旋涡的中年时期。开成二年冬,令狐楚病死,诗人失去凭依,于次年到泾州(今甘肃泾川县)入泾原节度使王茂元幕,后又娶了他的女儿。当时唐王朝内部以牛僧孺和李德裕为首的两大官僚集团的斗争,正进入白热化阶段。令狐楚父子属牛党,王茂元则接近李党。李商隐转依王茂元门下,在他本人虽并无党派门户之见,而令狐□及牛党中人却认为他"背恩"、"无行"(《旧唐书•李商隐传》),极力加以排摈。从此他陷入朋党相争的峡谷,成了政争的牺牲品。这年春天,他参与博学宏词科考试,先为考官所取,复审时却被中书省内有势力的人除了名。次年始释褐为秘书省校书郎,后调任弘农县尉,又因"活狱"事忤触上司,几乎罢官。开成五年冬,辞尉职,求他调,到会昌二年以书判拔萃,重入秘书省为正字。不久又因母丧居家。会昌五年冬服满后返职。 这一阶段坎坷不平的人生历程,促使诗人的创作向纵深发展。题材比前期宽广,包括感时、抒怀、言情、赠答、行旅、田园、咏史、咏物许多方面。诗中感情更为沉郁,表达愈加婉曲,艺术上达到成熟的境界,代表作如《安定城楼》、《回中牡丹为雨所败二首》、《任弘农尉献州刺史乞假归京》、《赠刘司户□》、《哭刘□》。另一方面,消极颓废的思想和绮靡俗艳的诗作也有所发展,如《镜槛》、《曲池》、《县中恼饮席》、《花下醉》。 第三阶段,宣宗大中元年(847)以后,是李商隐三入幕府、天涯漂泊的后期。宣宗即位后,一反武宗朝的政治措施,会昌年间得势的李德裕党纷遭贬逐,令狐□做了宰相,诗人受到进一步压抑。他在京没有出路,只好到远方幕府去安身。从大中元年至九年,先后三次赴桂州(今广西桂林)、徐州、梓州(今四川三台)随人作幕僚,悒悒不得志。大中五年去梓州幕府前,妻王氏病故,更使他精神上蒙受沉重打击。居东川时,常抑郁不欢,顶礼佛教,甚至想出家为僧。大中九年冬,梓州幕府罢,诗人返归长安。次年任盐铁推官,一度游江南。大中十二年,罢职回郑州闲居。大约就在这一年年底病逝。 漂泊无定的生涯,使诗人后期的诗风变化更为多样,诗境也日趋老成。在桂州时,除写了一些风神摇曳、气韵浑成的写景抒情诗如《晚晴》、《访秋》、《城上》、《高松》以外,还以五律和五排的形式写了反映异域民俗风物、具有鲜明地方色彩的风土诗,如《桂林》、《即日》"桂林闻旧说"、《异俗二首》、《昭郡》。赴徐州幕府时,一度情绪较昂扬,唱出高歌慷慨、兴会淋漓的长篇古风《偶成转韵七十二句赠四同舍》和《戏题枢言草阁三十二韵》。丧妻后及任职梓州幕府期间,转而为凄苦酸楚之音,如《柳》"曾逐东风拂舞筵"、《北禽》、《天涯》、《初起》。同时仍保持对国事的忧虑,写下象《井络》、《武侯庙古柏》、《杜工部蜀中离席》、《筹笔驿》之类吊古伤时、苍凉悲壮的名篇。而到了颓年乡居时写的《幽居冬暮》,则又一变激楚顿宕为深沉凝重,将无穷的悲愤含蓄在凄清衰飒的意境画面之中,发人深思,令人叹惋。 文学创作 李商隐的诗歌流传下来的约600首。其中以直接方式触及时政题材的,占了相当比重。他的政治诗反映面广,开掘有一定深度。如《有感二首》和《重有感》记述大和末年震动朝野的"甘露事变",对宦官幽禁文宗、屠杀士民的专制暴行痛加抨击,这在当时需要有不寻常的政治胆识。《隋师东》、《寿安公主出降》反对藩镇割据,但不限于斥责军阀的野心,并能够联系朝廷政治的腐败和政策的失误作批判性考察,认识比较深刻。《哭遂州萧侍郎二十四韵》、《哭虔州杨侍郎》对朋党相争及其祸害作了真切揭露,《汉南书事》、《漫成五章》(其五)提出巩固边防、和睦民族关系的主张,都有一定的思想价值。尤其是长诗《行次西郊作一百韵》,从眼前农村残破、民不聊生的景象,追溯唐王朝200年来治乱盛衰的历史变化,对唐代政治作了系统的总结回顾,成为杜甫《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北征》以后难得的诗史。由于生活在唐王朝衰朽没落的年代,诗人尽管有"欲回天地"(《安定城楼》)的雄心,却找不到解救危机的道路,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少数圣君贤相身上。诗中较多地揭露统治阶级的腐败,抒发士人失意的愤懑,较少反映下层人民的疾苦,也是一个缺陷。 李商隐的咏史诗有很高的成就。它们绝不是"发思古之幽情"的无病呻吟,也不同于前人那些托古以述怀的诗篇,而是着眼于借鉴历史的经验教训来指陈政事、讥评时世,使咏史成为政治诗的一种特殊形式。这些作品往往选择历史上封建帝王的荒淫误国作为表现的主题,或嘲讽其求仙,如《汉宫》、《华岳下题西王母庙》;或揭露其好色,如《北齐二首》;或针砭其逸游亡身,如《隋宫二首》;或批评其宴乐无极,如《陈后宫》、《南朝》,讽喻现实政治的用意十分明显。诗人批判的矛头有时直接对准本朝皇帝,象《过景陵》讥刺唐宪宗求长生而致暴折,《马嵬》、《龙池》、《华清宫》、《骊山有感》谴责唐玄宗贪女色而召祸乱,用笔尖利,略无讳饰,被指责为"乖大体"(《李义山诗集辑评》引纪昀语)、"伤名教"(冯浩《玉□生诗集笺注》)。写法上,大多采用律绝近体的形式,截取历史上的特定场景加以铺染。或"有案无断"(《玉□生诗集笺注》引钱良择语),不着议论,如《北齐》之二;或叙议结合,唱叹有情,如《贾生》;或从小物寄慨,关合兴亡大局,如《齐宫词》;或由虚想落笔,引出实在题旨,如《瑶池》,都能深入一点,即小见大,把精警的立意蕴含在历史画面的传神白描中,具有词微而显、意深而永的艺术效果。 无题诗是李商隐独具一格的创造。它们大多以男女爱情相思为题材,意境要眇,情思宛转,辞藻精丽,声调和美,读来令人回肠荡气。由于它们写得比较隐晦曲折,千百年来解说纷纭,穿凿附会更不在少数。今天看来,这些诗篇并非一时一地之作,也没有统一的构思贯串起来,而是诗人生活中随时触发的各种感受与兴会的点滴结晶。其中有实写爱情相思的,如"照梁初有情"、"昨夜星辰昨夜风";有明属冶游狎邪的,如"近知名阿侯"、"长眉画了绣帘开";有托喻友朋交往的,如"待得郎来月已低"、"户外重阴黯不开"(这两首现题为《留赠畏之》,而在较早的选本中作《无题》);有寄寓身世感慨的,如"何处哀筝随急管"、"重帏深下莫愁堂";还有一些兴寄难明,托意在有无之间,颇难指实。尽管内容各别,大都属于诗中之意不便明言、或意绪复杂难以用题目概括的情况,统名之为"无题"。其中少数写艳情的篇什,口吻轻薄,色调浮靡,在诗人作品中属于下乘;多数篇章则能够跳出以狎玩的眼光摹绘女子娇情媚态的陈腐格局,写出男女真诚相爱、缠绵执著的情思。所谓"意多沉至,词不纤佻"(施补华《岘佣说诗》),是对它们的确切评语。但这些作品的意义不限于表现一往情深的恋爱生活。那些实有寄托的诗篇固然暗含作者身世之感,就是一些托意在有无之间的作品,集中抒写悲剧性爱情相思,那种期待与失望、痛苦与留恋、执著与彷徨交织一起的矛盾心情,实际上与整个时代心理是息息相通的。这也正是无题诗吸引后来各时代人们去反复诵读和把玩的一个重要原因。 诗人还有一部分抒情咏物的名篇。他的抒情诗往往以深挚的感情、细腻的笔触,传达出晚唐这一特定时代条件下受压抑文人苦闷忧痛的心声,从一个侧面展现了社会衰败的面影;而其浓重的感伤气息,则难免给人带来某种不健康的影响。他的咏物诗不仅以体物工切、摹写入微见长,还能够通过典型特征的刻画和环境气氛的烘染,表达出事物的内在神韵,借以寄寓作者的情怀。象"客散初晴后,僧来不语时"(《高松》),全靠周围景物组合成恬静清幽的画面,烘托松树高洁不凡的品格;或者像"五更疏欲断,一树碧无情"(《蝉》),写蝉的悲鸣无告,一直写到它幻觉般的心理感受,手法是很新颖的。 李商隐的诗歌在艺术上形成了独特的风格。情致深蕴,是其根本特征。无论感时、抒怀、吊古、咏物或言情诸作,莫不渗透着诗人的真情实感,具有一唱三叹的韵味。像历来传诵的"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无题二首》),廖廖14个字,把那种受阻隔的痛苦和心有默契的喜悦,以及愈受阻隔愈感到默契可贵和愈有默契愈觉得阻隔难堪的矛盾心理,揭示得极其深刻动人。再如"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无题四首》),表面上写绝望的悲哀,骨子里却又透露了绝望掩盖下相思如春花萌发、不可抑止的炽热情怀,显得分外沉痛而富有感染力。刘熙载所谓"深情绵邈"(《艺概•诗概》),张采田所谓"哀感沉绵"(《李义山诗辨正》),都是指他诗歌的这个特点。 李商隐诗歌的抒情,较少采用直抒胸臆的方式,而特别致力于婉曲见意。诗人喜欢把自己的艺术构思锤炼得千回百转,一波三折。他常避免作正面抒情,而借助于环境景物的描绘来渲染气氛,烘托情思,如《日射》、《宿骆氏亭寄怀崔雍崔兖》。他善于驱遣想象,将实事实情转化为虚拟的情境画面,如《夜雨寄北》、《嫦娥》。他爱好绣织丽字,镶嵌典故,细针密线,襞□重重,造成光怪陆离而又朦胧隐约的诗歌意象,如《锦瑟》、《碧城三首》。他又大量运用比兴寄托的手法,或借古讽今,或托物喻人,或言情寄慨,往往寄兴深微,寓意空灵,索解无端,而又余味无穷。前人说他"总因不肯吐一平直之语,幽咽迷离,或彼或此,忽断忽续,所谓善于埋没意绪者"(冯浩《玉□生诗集笺注》),分析是很中肯的。当然,刻意求深求曲,也会带来晦涩费解的弊病。诗人的一部分作品迷离恍惚,旨意难明,有的甚至成为千古揭不破的"诗谜",导致妄为比附、影射的索隐风气,他是不能辞其咎的。 婉曲见意的表现形式,同"深情绵邈"的内涵相结合,做到"寄托深而措辞婉"(叶燮《原诗》),这就是李商隐诗歌的基本风格。处在晚唐采缛藻繁的诗风影响下,李商隐的诗歌也自有富丽精工的一面。但他不局限于华艳,而能够在□丽之中时带沉郁,流美之中不失厚重,是跟他情深词婉的作风分不开的。约略同时而辞采相近的作家中,如果说李贺的特点是瑰奇,杜牧是俊爽,温庭筠是绮密,那么李商隐恰恰就是深婉。北宋西□体作者专取他的典丽,丢弃了他的深情远意,实在是袭貌遗神,得其糟粕。 李商隐诗歌艺术的成就,与他多方面地学习前人密切相关。他的恻怆的情思和"美人香草"的表现形式源于屈原,伤时忧国的怀抱和精严顿挫的律法承自杜甫,转折层深的构思方式由李贺得到启发,词旨隐晦的作风受阮籍的影响,而清新流丽的语言显然脱胎于六朝民歌和齐梁文人诗。此外,他的某些长篇古风雄直恣放,格局恢张,接近韩愈的歌行;一些抒情写景的小诗则又淡语天成,绰约多姿,不失盛唐绝句的风味。这多方面的传统,诗人都吸收、融铸到自己独特的艺术风格中来,在唐代诗坛上独辟蹊径,开拓出寄情深婉的新境界。他的诗歌艺术不仅哺育了从晚唐的唐彦谦、吴融、韩□直至 清代钱谦益、吴伟业、黄景仁、龚自珍、李希圣、樊增祥诸诗人,还流衍于后世词坛,直接影响了一部分婉约派词家。 诗歌以外,李商隐的骈文在当时相当出名,不仅属对工整,用事精切,且能疏密相间,气韵自然,有别于晚唐一般四六文章之以□□华赡为能事。代表作如《奠相国令狐公文》、《重祭外舅司徒公文》、《祭裴氏姐文》以及为辞乐籍而作的《上河东公启》,写得情真意切,委宛动人,在精密的文句组织中参以一定的白描成分,读来几令人不觉得是骈体。不过在他的骈文中,一大部分属于官场应酬文字,内容比较贫乏。 李商隐的散文留存较少,但也有值得注意之处。《容州经略使元结文集后序》高度评价元结的文章,用骈散参错的句式和一连串奇特的比喻描述他的文风,形象鲜明,气势跳脱,当得起"为文瑰迈奇古"(《新唐书》本传)的评语。特别是文中为元结"不师孔氏"辩护,放言质问"孔氏于道德仁义外有何物",这与《上崔华州书》中作者自述反对"学道必求古,为文必有师法",而提倡"直挥笔为文,不爱攘取经史,讳忌时世"的文学主张是一致的,反映了他追求思想解放的倾向。《李贺小传》以同情的笔调记述李贺的生平逸事,《齐鲁二生》给两位才行殊异的文士作传,都写得妙趣横生,有传奇小说风味。《虱赋》和《蝎赋》则是两篇杂文体的短赋,意在讽世,与唐末罗隐、陆龟蒙的小品文异曲而同工。 本集和研究资料 李商隐诗,编成《李义山诗集》,有明汲古阁刻本和《唐诗百名家全集》本,均为3卷,又有影印明嘉靖间毗陵蒋氏刻6卷本和明姜道生刊《唐三家集》本7卷,均无注。给他的诗作注的,据记载宋有刘克、张文亮两家,后不传。明末释道源注李诗,书未刊行。清初朱鹤龄吸取其部分成果,加以补充发挥,撰成《李义山诗注》3卷,附有年谱,是最早的李诗笺本。后来沈厚□将何焯、朱□尊、纪昀三家评语辑入朱注本中,成为通行的《李义山诗集辑评》。清雍正、乾隆年间,为李商隐诗作注解的还有陆昆曾、程梦星、姚培谦、屈□诸家,以冯浩《玉溪生诗集笺注》最受人称道。 李商隐文,据《新唐书•艺文志》记载,有《樊南甲集》20卷、《乙集》20卷、赋1卷、文1卷,《宋史•艺文志》所载,则更有文集8卷、别集20卷,俱散佚。朱鹤龄从《文苑英华》、《唐文粹》诸书中重新录出汇编,徐炯、徐树谷加以补充和笺注,成为《李义山文集笺注》10卷。又有《四部丛刊》影印旧钞本《李义山文集》5卷。冯浩则据徐氏笺本分类按年编成《樊南文集详注》8卷,收文150篇。道光、咸丰年间,钱振伦从《全唐文》中又辑录出冯氏未收的李商隐骈文200余篇,编成《樊南文集补编》12卷,与其弟钱振常分任笺注,并附年谱订误。 关于李商隐的生平事迹,新、旧《唐书》都有本传,元辛文房《唐才子传》补充了一些逸事。朱鹤龄撰成年谱,功在首创,而疏漏亦多。经冯浩改订后,诗人一生的行踪才历历在目,诗文编年也基本上有了着落。但冯氏未及见李商隐文集的补编部分,在材料掌握上仍有不少遗漏舛误之处。以后,钱振伦依据《补编》所收文章,对冯谱作了若干订误。近人张采田则在冯、钱等人基础上,撰成《玉□生年谱会笺》,搜辑大量史料,进一步考订了诗人的身世和诗文编年,对许多作品的写作背景和意图作了新的探索,是研究李商隐生平和创作的专著。但书中过于强调"深探心曲"的方法,臆测附会的地方仍时有所见,考订失误也在所难免,岑仲勉有专文《〈玉□生年谱会笺〉平质》加以辨正。张氏另撰有《李义山诗辨正》,内容主要是驳正何焯、朱□尊、纪昀三家评语,涉及对李商隐各首诗的理解,可与《年谱会笺》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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