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记》的作者吴承恩(1506—1582),字汝忠,一字以忠,明代中叶淮安人。淮安在汉代曾叫射阳县,县的东南有一湖泊叫射阳湖,所以吴承恩以“射阳”为号,经常自署为“射阳居士”。后代亦有人称他为“射阳山人”,这大约不是他当年的自号。淮安地处淮水之南,秦汉时期为淮阴县。唐代为楚州,一度时期也曾改称过淮阴郡,故他在署名时,前面往往冠以“淮阴”二字。这是明清 时代 两淮文人的普通风气。
关于吴承恩的家世, 目前 人们了解的还是很少。因为资料太少了,迄今为止,可供查考的资料主要的只有《先府宾墓志铭》一种。现在,我就根据这篇墓志铭和其他一些材料,作如下一些推测。
吴承思先世涟水人,是后来迁到淮安的。是什么时间迁居淮安的呢?他自己没有讲,我猜想最迟不应晚于明初。其理由有二:
第一, 从时间上推算,应在明初之前。《先府宾墓志铭》云:
先世涟水人,然不如何时徙山阳。遭家穷孤,失谱牒,故三世以上莫能详也。曾祖讳鼎;祖讳铭,余姚训导;皇考讳贞,仁和教谕。
这里所说的曾祖、祖、皇考,均是以吴承恩的父亲吴锐的身份来说的。所谓“三世以上”,就是指的这三世,并不包括吴承恩父子,若连他们父子 计算 ,当为五世。这五代吴承恩是清楚的,从他父亲的曾祖吴鼎向上便“莫能详也”。吴承恩生于十六世纪初,距明代开国 130余年。按通常 3 0年为一世的说法来计算,吴承恩向上四代为 12 0年,时间正好是明初。“三世以上莫能详也”的意思,明显是说吴鼎并非迁淮始祖,迁淮是他以前的一世、二位甚至几世的事,只不过是因为没有谱牒,吴承恩说不清楚罢了。所以,吴氏迁淮不当晚于明初。
第二,元朝末年战争频仍,淮安所遭战祸尤为严重,土着居民死散殆尽,人口锐减。据黄梨洲为淮安杨士杰作的传记,以及曹镳《淮城信今录》、杨庆之《春宵呓剩》等记载,“明初谁人存者止七家”。“淮人”大概指的是城内居民,“七家”可能是指七个姓。据说这七姓是一“节孝徐(积)、槐树李、梅花刘、切面张、面合王、裱背王、南门潘(埙)”等几家。此外,还有人说七姓中有姓吴的,但那是指的是后来中进士做过御史的吴节、吴那一家,与吴承恩并无瓜葛。吴承恩的祖先不是淮安元代遗民,而是元末明初从涟水迁入的。明初,明太祖针对江北居民稀少的状况实行移民政策。来谁的移民多迁自江南,而且多为富户或军官。至今淮安许多人还世代相传说自己老家是江南苏州或其他什么地方。吴承恩家由北向南, 自然 不属于这个潮流,应该是元末明初破产农民的流迁。
吴承恩祖先迁淮后是从事什么职业的呢?《先府宾墓志铭》中没有谈及。当时迁淮的人中有的是军籍,隶戎于淮安卫、大河卫、宽河卫等卫所;有的是商籍,从事商业活动;也有一些人是先人在淮做官而定居下来的;有些人家从事医业,如潘家、卢家;还有很多人家从事儒业,依靠读书做官吃饭,等等。吴承恩家不是军籍,也不是做大官人家的后裔,也不象一开始就是业儒的。据《先府宾墓志铭》记载,吴承恩家出过两代学官:曾祖吴铭做过浙江余姚县的训导,祖父吴贞由例贡做过浙江仁和县(今杭州市)的教谕(同治《山阳县志》卷九、光绪《杭州府志)卷一0二的记载均为训导)。训导与教谕都是官微俸薄的冷官,远离家乡,颠沛流离,妻儿往往不能团聚在一起。当吴承恩的父亲吴锐四岁时,其母梁氏,带着他一起去仁和,夫妻父子团聚以享天伦之乐。团圆的日子还未过数月,不幸的事情发生了:吴锐的父亲即吴承恩的祖父吴贞竞病逝任所。梁氏无奈,只有带着四岁的孤儿吴锐回淮。由于他家两代经营的是“九儒十丐”的“穷儒”,既无什么积蓄,更无其他收入,所以家境越来越穷。因为穷,又无亲友接济,吴锐到了上学的年龄也不能上学,比别人家孩子迟了好几年,才开始进入社学读书。因为无钱给社学先生送礼,先生就不怎么教吴锐。但是,吴锐很聪明,在旁边专心听先生给别人讲,居然学到了所有的课业,并且学得很好。吴锐的聪慧感动了社学先生,得到了先生的赞赏,推荐他到乡学去继续读书。但终因吴家家计困难而没有去成。梁夫人痛心疾首地说:“吴氏修文二世矣,若此耳,斯孤弱奈何!”先是梁夫人哭泣,接着吴锐也跟着哭,母子抱头痛哭一场了事。吴锐失学以后干些什么我们无法知道,但他到二十岁的时候,便娶了小商人徐家的女儿成了家。佛家世代卖花边花线一类小商品,吴说便承袭了他家的行业,坐在店堂里成了一个小商人。从这一段记载中,我们可以看出吴承思家的一些老底。所谓“修文二世”,大概就是指的承恩的曾祖吴铭和祖父吴贞。再进一步细细琢磨这句话,似乎吴家业儒的也仅此两代,其先世并不是读书人家。吴家先世既非业儒,又非军籍,更非官宦,此外要么就是从事农业,要么就是经营商业。两相比较,我认为他家初迁淮时经营的是小商业可能更象些。这里有两条理由。
一,吴承恩家并无地产收入。有人说,吴家迁淮后原住在二铺灌沟,从事的是农业。他们的根据是因为吴承恩死后葬在那里,并称那儿为“先垅”。这个证据是不足为凭的。“垅”就是墓地,“先垅”是先人墓地的意思,并不说明他家在那儿有多少土地。城里人死了总不能埋在城里,葬到乡下去是必然的,在乡下买一块土地作为墓地是正常的事情。当然,吴家一开始就置下这块地产,自然用不着再去买的。但我想那样是不大可能的。吴家由涟水迁来,如果原来就是地主富户,那他就不会放弃原有的土地,抛开家园到这儿来重置田产,如果是破产农民迁来,那他更不会有钱到淮安乡下买田。明初从江南向江北移民,是因为江北地多人稀,动员江南富户到江北垦荒,是有开发江北的目的的。当时是用行政手段“赶”来的,淮安至今农民中仍有“洪武赶散”的说法。明初涟水的 经济 状况不会比淮安好,吴家迁淮决不是因为是富户而被“赶”来的。
从另一个方面来讲,如果吴家拥有一定的地产,当做教谕的吴贞死后,吴家不至于穷到那种地步,吴承恩的父亲连个社学都上不起,迟了几年才上;上了社学又无钱给先生送礼,以致受人歧视;到了最后还是辍学了事。依我的推测,他家简直没有什么地产,他家先辈迁淮后根本不是农民。
二,我认为吴家来淮后就住在河下。当时河下在淮河(当时也叫黄河,黄河夺淮后,这一带淮河下游也是黄河的下游。),西边则是运河,河下处在两河之间,是一个商埠。当时从各地来的商人和各种职业的人很多,大都聚居在这里。这些人后米都逐渐入了山阳籍。他家迁淮后落脚于河下,处在一个家家经商的街市之中,从而受其 影响 ,从事某种小商业来谋生是很自然的事情。从现在他家在河下的周围环境来看,正是这样的情况:打铜巷、钉铁巷、粉章巷、估衣街包围在他家的四周。这些巷子里的居民基本上经营着巷名中所列的行当。当经商有了余利,生活状况有所改善,就向读书做官的方向进取,并且有了一些成效,出现了两代学宫(尽管吴贞是例贡生出身,可能要出一点钱,但正好证明他家既有读书子,经济上又小有富余)。这时,他家便抛弃了原来所经营的与现在做官(虽然是不入流的小官)身份不相称的商业,生活来源就靠做学官的微薄俸禄来维持。一旦这条道路出了 问题 就会出现麻烦。果然,吴贞死了,没有官俸了,全家生活立即出现危机,连吴说上社学读书都困难。如果是官僚兼地主的家庭,是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的。吴家没有地产,生活艰难,是可以想见的。这时为生活所逼,“修文二世”的书香子弟,中途辍学,弄到店堂做起小生意来,一下子又退回到了小商人的地位。这对于吴家来说,祖上经营过的职业,后人重新拾起,轻车熟道,一般情况下是很自然而不突兀的。
吴承恩说他家的境况“穷孤”。“穷孤”是他家世的主要特征。所谓“穷”,主要是指经济上困难。如前所述,他家确实不富裕,有时比较艰难。另外,也可能兼有指命运不太好的意思,几代以来曲曲折折不发达,没有交上当大官、发大财的好运。已经做了两代小官了,结果不但没有上升,反而又回到了原来的地位,陷入艰难困境。所谓“孤”,大概指人丁不兴旺,几代单传,势单力薄,人口不多。吴家困难了,无人资助,受人欺侮了,也没有人为他撑腰;吴承恩的父亲受尽了官府胥吏的敲诈勒索,也没人为他说句公道话。这些明显看出他的家族是多么“穷孤”、寒微。家族内既没有做大官赚大钱的人可以作为他家 政治 上或经济上的靠山,恐怕本族中的兄弟叔伯都很少,现在还没发现他的家族中其他人的记载。种种迹象表明他家可能几代单传。
吴承恩的亲戚关系中,也没有什么值得炫耀的。祖上的亲,吴承恩没有谈到过,大概无足称道。祖母梁氏娘家何处不清楚,八成是淮安人。当时淮安梁家也不显耀,舅祖的情况也不知道。未见有祖姑母的记载,无从谈起。嫡母徐氏是个商人的女儿,生母张氏何许人也更一无所知。关于舅家及姑母家,竟连片言只语也未见,或者干脆就没有姑母。吴承恩的父辈以上亲属情况,简直是个谜。
有人乐于称道吴承恩自己这一代中的两门亲戚:一是姐夫沈家,另一是妻舅叶家。他们分别是沈翼和叶淇的后裔。沈翼和叶淇二人,分别在景泰年间和弘治年间任过南、北户部尚书,这两家在淮安都很有地位。但是,吴承恩的姐夫和妻子大概只是这两家的族人,并非这两位尚书大人的嫡传裔孙。然而总算是沾亲带故,有一点亲戚关系。现在我们就来看看这两门亲戚的情况。
先说姐夫沈家。《先府宾墓志铭》云:“徐夫人生一女承嘉,适同郡沈山。”据此可知,吴承恩的姐夫叫沈山。怎么知道沈山与沈翼是本家的呢?这是沈山的女儿的儿子即外孙,也就是吴承恩的表外孙丘度,为他的父母撰写的墓志铭中反映出来的。该墓志铭云。“向淮郡称大姓者,先尚书沈公之族也;吾母乃公之族,同知公之孙女也。”此墓志铭又云,其外祖母是“吴太夫人”,“射阳吴公,母舅也”。由此可知,丘度的母亲沈氏是吴承恩的外甥女,即“吴太夫人”吴承嘉的女儿。那么,吴承恩的姐夫沈山当即为“先尚书沈公之族也”。淮安当时姓沈的尚书只有沈翼一人,所以,沈山是沈翼的族人。此外,丘度的中表兄弟在沈翼的族谱中均有明确记载,而且沈氏族谱中还把丘度作为重要亲戚记载进去。这些都是确证。
据丘度《平涯公墓志铭》,沈氏“先世家东鲁,国初始祖七一公避兵徙山阳,遂家焉。后嗣以科目显,其占甲第有讳翼者,累宫南京户部尚书,正统间有御虏功。讳珤者,官吏科都给事中,陞太仆寺少卿,直声于台剩讳纯者,累官至四川右布政,功在生民……纶音赫奕,科名蝉联,吾淮数巨姓宦族,指首屈则及沈。”这确实是一个显赫的家族。然而,此沈氏族谱中竟然没有沈山的名字,更没娶吴氏的记载。按照丘度与沈氏家族的关系,沈山应是沈 。沈 或者就是沈山的谱名、后改名。这有如下根据:一,丘度撰《平涯公墓志铭》云:“夫沈族乃淮之乔木一旧家,吾母敕封赠恭人毓秀之门,而平涯公与余有表兄弟之雅者也。”平涯公名沈朴,字质夫,别号平涯,长丘度三岁。
二,沈倩《上林苑监署丞丕显府君行略》云:“丘公震冈(丘度字震冈),先祖中表昆弟也。”沈倩的先祖即沈朴。
三,沈培宽《府君行述》云:“曾王父见背时,王父完白公年十二,托孤于表兄震冈丘公。”沈培宽的曾祖父也还是沈朴。
以上这些记载均见沈翼的族谱。
按:沈朴的父亲叫沈天资,祖父叫沈 ,曾祖叫沈瑄,高汉名沈诩,诩为沈翼之二兄。既然沈朴与丘度为中表兄弟,那么,沈天资应为丘度之母舅,与丘度母亲沈氏为亲兄妹或亲姐弟,天资之父沈 当为丘度的外祖父,即吴承嘉所嫁之夫名沈山者。我想这是不可改易的推论。沈氏族谱中不名沈山而叫沈5盈,可能沈山是初用名,后来改作沈!盈的缘故。据沈氏族谱记载,沈 字朝用,配宁氏、王氏,但是没有吴氏的记载。这大概因为吴家“穷孤”,吴承嘉嫁到沈家仅仅是侧室,甚或是妾,而且可能没有生男孩子的缘故。沈山的年龄可能比吴承嘉大得多。沈翼行三,生于 1392年,其二兄沈诩的生年当更早一些。沈山为沈诩四子沈瑄之独子,是沈诩之第三代,生年当晚二世。如果以30年为一世,一二世为60年,当为1450年顷。如果再加上可能有的其他一些特殊情况,再加长一些时间,至近应为1460年或1470年顷。而他的长子沈天资生于 1500年,两者差距比较大,所以,沈山的生年可能较早,甚至与吴承恩的父亲吴锐的生年接近(吴锐生于1461年)。根据上述情况 分析 ,沈山仅是沈尚书的侄孙,承恩的姐姐承嘉又非沈山的原配夫人,仅是族谱上无名的配偶,所以这门亲戚无足称道。加之沈氏到了沈山这一代没有出达官贵人,更没有什么可以值得炫耀的。因此,吴承恩仅在其父墓志铭中,按通常惯例提了一下沈山的名字,并未作进一步的介绍,在其他地方也绝未提及。后来丘度中了进士做了官,丘度的血管里流有沈氏的血液,所以沈氏与丘家的关系才得以增强,而连带的沈家与吴家的关系才被看重。从这里,我们也可看出、吴承恩家当初的 社会 地位是如何的低下。
吴承恩的岳父叶家的情况也有点相类似。叶氏先祖为南宋初年宰相叶衡,世居浙江之金华。叶淇曾祖叶颙,在元代以诗名世,着有《樵云独唱》,祖父叶土廉,洪武初戍淮,遂为淮安卫人。《明史》卷一八五有叶淇传。据传,淇字本清,景泰五年进土,授御史,成化中累官至大同巡抚,弘治四年为户部尚书,寻加太子太保。墓志铭为李东阳撰。据墓志,叶淇生于1426年,卒于1501年。他“长身修髯,见者知为伟器,”“配何氏,赠夫人,继阙里孔氏,封夫人,皆有内行”。何氏事不详,孔氏,即吴承恩为之撰《寿叶太老夫人八十颂》和《叶太母挽诗序》(见《射阳先生存稿》卷一、卷二)的“叶大老夫人”和“叶太母”。承恩在这两篇文章中说:“先尚书国柱臣,康乂海内,震宫保翊”,“太夫人秀锺阙里,为先师四十五代之真裔”。又说;“承恩叨忝婚姻,班太母曾孙之末”。虽然吴承恩在《先府宾墓志铭》中仅言他“娶叶氏”,未明言是出于哪一个叶家,但我们从这两篇文章便可知道叶氏是叶淇的后裔,是叶淇曾孙一辈的族人。叶太母孔氏生于1468年,比她丈夫叶淇小四十二岁,叶淇去世时她年仅三十四岁。从时间上推算,承恩妻叶氏根本不可能是孔氏亲曾孙女,仅在曾孙这一“班”中,而且又是“末”。看来承恩妻叶氏并非叶淇的嫡传子孙。李东阳所撰的叶淇墓志中关于孔氏的记载,仅在明刻本《怀麓堂文后稿》卷二十四中有之,到了此书的清刻本中,“继阙里孔氏,封夫人,皆有内行”几个字被删去了。这就使我想起吴承恩的姐姐吴承嘉来。大概妇女嫁作继室、侧室,或者未生儿子的,就是这样的命运。被封为夫人的孔氏尚且如此,平民百姓的女子吴承嘉不入沈氏族谱还有什么的可说呢?叶淇弟兄二人,其弟名叶洋。洋子叶贽,宇崇礼,天顺庚辰进土。据天启《淮安府志》卷十六记载,他“当官外和内严,庶狱缘请定法,人不敢干以私。历守三大郡,孜孜尽职,不拂情以招怨,不立异以邀名。累工、刑二部侍郎”。此叔侄二人是当时叶氏的重要人物。叶贽子叶筌,号笛溪,为承恩的叔丈人。《射阳先生存稿》卷一诗《寄笛溪叶太文》、卷四《贺笛翁太丈七帙障词》,即为他所作。叶筌家庭条件十分优越,父亲为朝廷大吏,自己承其荫为光禄寺典簿(同治《山阳县志》卷九)。叔叔叶宝很有钱,据说叶贽入官至归隐四十余年,出入供费皆出于他。障词中说,叶筌“处则为贵公子,出则为贤士夫,倦而归也则为乡耆勘。少年时喜欢交结各种人,“江湖游侠,时候于其门;异端方伎,日列于其前”。既而改变生活方式,结交皆海内名士:“悬箔而有琴棋,挥金以收书画。横长笛,撰小词,寻奇春雨之亭,避俗水西之馆”。但他终身轻财重义,“方其乏,则朝储忘乎午餐;时其丰,则食客倍于家众”。吴承恩虽然是他的侄倩,但因为是当时的名士,仍然被他“礼之为上客”。他们的友情是很好的。当叶筌在京城时,承恩作诗《寄笛溪叶太丈》,发出“物情悬旧赏,离梦绕沧波”的感概,要叶筌“应念故山萝”。其实,叶筌比吴承恩大不了几岁。障词说,隆庆四年(1570年)是叶筌的七十寿辰,那么,他当生于1501年,与吴承恩的年龄相仿佛。障词还说,“承恩缔姻门下余四十年”。这句话需要作些斟酌。“余”当为“馀”之误植,但字书说“余”、“馀”相通,古人喜欢用通假字,这可姑且置之勿论。“余四十年”在古汉语中意为“垂四十年”、“接近四十年”,因此这句话很成 问题 。我们将“余四十年”尽量说得大一些,为三十八、九年,到1570年吴承思才结婚三十八、九年,那么他结婚的时间当为1532年顷。这一年吴承恩父亲刚刚去世,他为他父亲撰写墓志中刚好赶上与上“娶叶氏”,这未免过于玄了些。而且,吴承恩此年已将近三十岁了,对于一个几代单传、四十多岁方得独生子的家庭来说,恐怕决不会让孩子到了三十岁,自己到了七十多接近死期才让孩子结婚成家。因此,我认为这“余四十年”当为“四十余年”之误。这样的话,承恩的结婚年龄在二十来岁,方可说得过去。
叶筌的儿子叶恩,为嘉清二十九年进土,官御史,孙子叶允武,中万历二十年武会试第一。这已是吴承恩身后的事了。总之,吴承恩的这门亲戚就是这样的状况,似乎要比沈氏家族好一些。
吴承恩有几个子女?也没有记载。他有过儿子,名叫凤毛,但很早就去世了。有没有其他子女无法知道。陈文烛为他作的《花草新编序》中说,吴承恩去世以后,吴家已“家无炊火乏矣”。根据这句话来看,吴承恩是他家最后一个去世的人,大概是没有其他子女,他死了以后,烟囱子就不冒烟了,从此便断了烟火。即使有女儿的话,那大概早已出嫁了。但是没有材料证明这一点。
吴凤毛的情况只有两处提到过,一是《介社颁》中说:“承 恩令子之平生肺腑交也,又重以婚姻之谊”。另一处是为沈坤父母作的墓志铭中说:“彼我既羁,贯友通家。我亡子凤毛,祭酒又尝许昏以女”。前一篇文章是嘉靖二十三年(1544)沈坤中状元满三年考,皇帝赠封其父母,适逢沈母六十四岁寿辰,作此为之庆贺的。嘉靖二十三年对于沈坤来说,是喜事连连的时期。嘉靖二十年他自己中了状元,这一年皇上诰命赠封父母及妻子,妹婿张侃此年也中了进土,他的家族正处在上升时期。此时能与吴承恩订儿女亲家,确实是沈坤不忘友情很看得起吴承恩的事情。但如果说订亲是前几年即沈坤中状元以前的事,也许更有一定的合理性。那么,凤毛生年当在嘉靖十一年至嘉靖二十年之间。第二篇文章作于嘉靖三十五年冬(1556),文章中已称凤毛为“亡子”,说明他已经死了,而且可能已经有了一段时间了。因为墓志中说沈坤父母的三个孙女,一个嫁了周学礼,另两个也许聘了人家。这三人当中,当然包括那个曾经许聘吴凤毛的沈坤的女儿在内,因为凤毛死了,便又另许了别人。但此事过去的时间似乎又不会太长,因为在承思的印象中还记忆犹新,并把这件事写到沈坤父母的墓志铭中去。也许凤毛就在此前一二年才去世。但这些都是推测,究竟吴凤毛生于何年,卒于何年,活了多大,还难以说清楚。
以上是我对吴承恩的家世及有关情况所作的简单考述,目的是供 研究 《西游记》和吴承恩的学人们 参考 。许多地方是大胆的推测,还有待于发现新的资料来纠正和充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