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这部千古传奇,一经问世,便广为流传,文人学者乃至普通读者都对《红楼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每每以论红、评红为时尚,下面我给大家分享一些红楼梦学术论文,大家快来跟我一起欣赏吧。
试论《红楼梦》
【摘要】《红楼梦》这部千古传奇,一经问世,便广为流传,文人学者乃至普通读者都对《红楼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每每以论红、评红为时尚,它以一部小说成就了一门学问——“红学”。本文对主要红学派别进行了综合概括,并针对索隐派、考证派的谬误进行了分析,明确提出《红楼梦》是一部伟大的文学作品,不是传记,也不是 历史。作为文学作品的研究,重在研究作品本身,重在研究它的思想文化内涵、 艺术成就,而不是去探佚、猜谜或毫无意义的考证。
【关键词】《红楼梦》研究;索隐;考证;思想内涵;艺术成就
《红楼梦》一经问世就引起了文人学士的极大兴趣,研究、评论《红楼梦》开始盛行,点评是研究《红楼梦》的最早形式,点评者人数众多,点评者旨趣也不尽相同,其中最重要最神秘的是脂砚斋,其点评已成为《红楼梦》的一部分,是研究《红楼梦》不可或缺的极为重要的资料。至光绪年间,关于《红楼梦》的研究已成为显学,随着《红楼梦》的广泛流传,对《红楼梦》的研究日益 发展。“清末的民族主义思潮,激励着索隐红学的兴盛,五四新文化运动的民族与 科学精神,激励着新红学的诞生……1954年由毛泽东亲自介入并领导的批俞运动,使得红学的显学地位达到空前的显赫状态。此后,学者、作家、艺术家、学生乃至普通读者都以论红、评红为时尚”。
1 《红楼梦》研究之红学派别
《红楼梦》它以一部小说成就了一门学问即“红学”。研究者从不同角度去研究《红楼梦》,产生了不同的红学派别:
1.1 索隐派
1.1.1 顺治董鄂妃故事说。王梦阮、沈瓶庵的《红楼梦索隐》,说《红楼梦》“全为清世祖与董鄂妃而作,兼及当时的诸名王奇女”。并且说董鄂妃是秦淮名妓董小宛,本是明末名士冒辟疆的爱妾,后来清兵南下把她掠夺了去,送到北京,得到了清世祖的宠爱,封为贵妃,后来董妃夭亡,清世祖非常悲痛,就跑到五台山做了和尚,遂以为宝玉即清世祖顺治帝,黛玉即是董小宛。
1.1.2 民族主义小说,影康熙朝 政治状况说。蔡元培的《石头记索隐》认为:“《石头记》者,清康熙朝政治小说也,作者持民族主义甚挚,书中本事,在吊明之亡,揭清之失,而尤于汉族名士仕清者,寓痛惜之意,当时既虑触文网,又欲别开生面,特于事本之上,加以数层障幕,使读者有‘横看成岭侧成峰’之状况。”主张贾宝玉即为康熙帝废太子胤礽,金陵十二钗为拟清初江南之名士。书中“红”字多影“朱”字,“贾”字为斥伪朝。
1.1.3 历史小说,影康熙诸皇子争储说。寿鹏飞《红楼梦本事辨证》认为:以余所闻,则《红楼梦》一书……,与其谓为政治小说,毋宁谓为历史小说,不如迳谓为康熙季年宫闱秘史之为确也,盖是书所隐括者,明为康熙诸皇子争储事,只以事涉宫闱,多所顾忌,故隐约吞吐,加以障幕,而细按事实,皆有可证。
1.1.4 明珠家事说。陈康祺《郎潜纪闻》、钱静方《红楼梦考》认为:《红楼梦》一书即记故相明珠家事,宝玉即纳兰成德,成德乃康熙朝宰相明珠之子,金陵十二钗,皆纳兰侍卫所奉为上客者也。
1.1.5 金陵张侯家事说。周春《红楼梦随笔.》认为:“相传此书为纳兰太傅而作,余细观之,乃知非纳兰,而叙金陵张侯家事也。忆少时见《爵秩便览》,江宁有一等侯张谦(一说张勇),上元人,癸亥甲子间,听父老谈张侯家事,约略与此书相符,再证以《曝书亭集》、《池北偶谈》、《江宁通志》、《随园诗谈》、《张侯行述》诸书,遂决其无疑。”
1.2 考证派:曹雪芹自传说。胡适《红楼梦考证》,说《红楼梦》记的是曹雪芹的自叙传,贾政即是曹頫,宝玉即是曹雪芹。雪芹一生的事实,原是很合乎全书的故事的,作者在卷首自己也这样说:“因曾经历过一番幻梦之后,故将真事隐去,而借通灵之说,撰此《石头记》一书也。”又云:“今日风尘碌碌,一事无成,忽念及当日所有之女子……。当此则自欲将已往所赖天恩祖德,锦衣纨绔之时,饫甘厌肥之日,背父兄 教育之恩,负师友规训之德,以致今日一技无成,半生潦倒之罪,编述一集,已告天下。”主张贾宝玉即曹雪芹缩影,书中事迹,乃备记其身历风月繁华之盛。考证派代表人物还有俞平伯、周汝昌、顾颉刚等。
1.3 新索隐派:“”结束,红学研究进入一个新的历史时期,这一时期红学也呈现出市场化、普及化、大众化、消费化的特点,各种新旧流派纷纷登场,其中最引人注目、在社会上不时引起轰动效应的是索隐红学。新索隐派的代表人物是霍国玲和刘心武。索隐红学与曹学合流成为这一时期索隐红学的新趋势。
1.3.1 雍正、曹雪芹、竺香玉故事说。霍国玲的《红楼解梦》将《红楼梦》索解为雍正与曹雪芹和香玉三人之间的故事:康熙朝,曹雪芹家三代四人袭任江宁织造之职,享尽荣华富贵,雍正即位后,不仅结束了曹家的富贵荣宠地位,而且在雍正六年抄了曹家,雍正八年宫中选秀女,又把曹雪芹倾心爱恋的竺香玉夺入宫中,纳作妃子,后封为皇后。为了抗议这种****,曹、竺二人合力将雍正毒死,最后香玉以身殉情。
1.3.2 曹雪芹家族参与皇权争斗说。《刘心武揭秘红楼梦》索隐出的“本事”则是曹雪芹家族参与康、雍、乾三朝宫廷内部争夺皇权的故事:《红楼梦》中秦可卿的生活原型,就是康熙朝两立两废的太子胤礽的女儿。曹家与胤礽关系密切,为了潜在的政治资本,将废太子胤礽的女儿偷运出来,藏匿曹家,并隐瞒其身世。而曹家当选为王妃的女儿,即书中的元春,为了保护家族和自己的地位,向皇帝告发了“秦可卿”身世秘密,这位废太子的女儿只好上吊自尽。后来曹家又参与了谋刺乾隆的“弘皙逆案”,事败,王妃“贾元春”被缢杀,曹家遭到毁灭性打击。
除上述红学派别外,还有运用西方 哲学和文学理论对《红楼梦》的思想性、艺术性、主题、人物、语言等进行研究者,代表性作品,如王国维的《红楼梦评论》、李长之的《红楼梦批判》、李辰冬的《红楼梦研究》、王昆仑的《红楼梦人物论》等等。
2 我对《红楼梦》研究之拙见
索隐派是《红楼梦》早期研究的主要派别,但他们既不讲究科学逻辑,也不尊重客观事实和材料,他们可以把事实和材料任意剪裁、组合使其成为符合自己主观需要的东西,甚至可以制造出事实和材料,以证明自己的主观猜测。他们用测字猜谜的方法,牵强附会地构想出人物和事件的某种关系。正如刘梦溪先生所说,索引派是“起于猜测,止于猜测,辗转相传,缺乏论证”。胡适先生认为,索隐红学属于“附会的红学”,其索隐工作是“猜笨谜”。王昆仑先生说:“《红楼梦》索引派不是从作品内容去说明作者的创作思想和人物故事的真实意义,偏要按照书中人名、故事、用字用语,穿凿附会,证明他是影射清初某些政治历史上的个别事实,或怀着善良的动机,力求说明作者以民族思想侧面宣传反对满清皇朝统治 中国,这虽然有一定程度的政治意义,可是毕竟武断的歪曲了作者自己的写作目的,抹杀了她的社会的艺术的价值。”
以胡适先生为代表的考证派,其实与索隐派没什么本质区别,二者都认为《红楼梦》作品中隐匿或如实记录着历史事件,企图从作品中还原出历史本事来,只不过索隐派提出了所谓“明珠家事说”,“顺治董鄂妃故事说”,而胡适提出了“曹雪芹家事说”罢了。黄乃秋先生认为:“胡君考证《红楼梦》,范围限于着者与本子,不容以史事附会书中之情节。”“然胡君虽以此律人,其自身之考证,顾仍未出此种谜学范围,如谓甄贾两宝玉即曹雪芹,甄贾两府即曹家,又谓两府之接驾,皆曹家事。”“其以不相干的零碎史事来附会《红楼梦》的情节”,与索隐派如出一辙,只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文学创作要求的不是简单的记录生活,不是简单的生活真实,而是艺术的真实,艺术的真实不等于生活的真实,艺术的真实是作家认识生活、概括生活的产物,正如毛泽东同志所说:“作为观念形态的文学作品,都是一定社会生活在人们头脑中反映的产物。”是作家对生活真实进行选择、加工、提炼的结果,是通过艺术形象所反映出来的生活本质的真实,是生活真实的概括与升华,所以文学作品比普通的实际生活更高,它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李辰冬先生也说:“以创作家的惯例而论,他们的着作绝不是实际事物的抄写。”
在文学创作过程中,作家要塑造一个典型人物或安排一套故事,并不拘泥于生活真实,不一定仅仅根据一位模特或一件实在的事件照抄下来,他需要观察许多同类的人物和同类的故事。当他开始之时,可能是从一位模特或事件观察起,但久而久之,观察思考得多了,就会把原来真正的模特或事件忘记了,而只凝成为一个普遍的共性的典型人物或典型事件。所以对于一部伟大的作品的典型人物和故事,固然无从考证出其模特是谁,故事是哪一实事,即使作者自己恐怕也难于确凿的指出来。高尔基曾说:“文学者描写他所熟悉的商人、官吏或工人……如果作家从二十个至五十个,不,从几百个商人、官吏或工人每个人当中,抽出最特质的阶层特征——习惯、趣味、动作、信仰、言论等,而能够将他们统一在一个商人、官吏或工人身上,那么,作家就会由这样的手法而创造成典型。”鲁迅先生也曾说:“所写的事迹,大抵有一点见过或听到过,但决不全用这事实,只是采取一端,加以改造或生发开去,到足以几乎完全发表我的意思为止。人物的模特也一样,没有专用一个人,往往嘴在浙江,脸在北京,衣服在山西,一个拼凑起来的角色。”像这样,我们如何叫鲁迅先生能如实的指出他的“阿Q”或“孔乙己”的模特究竟是谁来呢?曹雪芹在下笔写《红楼梦》之前,他一定不知观察和研究过多少实在的贾宝玉、林黛玉、薛宝钗、王熙凤以及一切其他人物,然后才能产生他想象的笔下的人物,所以你现在想指出他们的生活原型是谁,那是徒劳无益的。
夫《红楼梦》者,小说也。他只是一本由许多素材综合而成的小说,而不是为一家一人作传,贾宝玉是许多贵公子性格所组成的典型,他代表着不热衷功名、贪图安乐、为祖母所宠爱的聪明温柔的贵族公子。这里面有纳兰容若、有和珅的公子玉宝,有其他我们所不知道的人物,也有部分是曹雪芹自己。这部混合体的伟大人情小说,目的只是寄托作者自己的出世的消极的愤慨,以及幻想的繁华梦。他是一本小说,一本利用各种材料和想象组织的小说,不是传记,也不是历史。所以李渔说:“凡阅传奇必考其事从何来,人居何地者,皆说之痴人,可以不答者也。”
不少研究者指出,“《红楼梦》只不过是一部小说”,“ 《红楼梦》首先是一部小说”,呼吁回归到《红楼梦》的文学价值上来,回归到《红楼梦》在中国文学和文化中地位研究,回归到作品的艺术分析,把《红楼梦》当小说来读。启功先生说:“我以为与其费劲炒作这种没有意义的发现,还不如好好读读《红楼梦》本身,体会一下书中丰富的内容。”如果抛开作品本身而去研究曹学、版本学、探佚学、脂学,去索隐作品影射谁,这是本末倒置,舍本而求末。离开了《红楼梦》这部小说,研究其它又有什么意义?研究曹雪芹及《红楼梦》版本对帮助作品的理解有一定作用,但没有弄清曹雪芹及其家族史,并不会影响《红楼梦》成为一部伟大作品,他在文学史上的地位是由作品本身的成就所决定的。至于索隐是自传说、顺治董小宛故事说等,这原本偏离了小说的研究,这样的研究完全没有实际意义,对小说的研究也没有任何作用。如果研究某一部作品都要这么研究的话,那么“阿Q”是不是也要研究一下影射谁,“孙悟空”又是影射谁?吴俊升先生认为:“我们所以读此书,是因为艺术之美的欣赏,而此书美之所在,并不在乎勾心斗角,影射史事,而在乎即此人,即此事,写的入情入理,为深刻呈露的表现。所以读此书,只要就其本体欣赏,已便得其神髓,不必另下索隐的功夫。”
当然为满足公众对古典文学的娱乐需求,作为一种娱乐、消遣,就好像听故事,这种索隐也未尝不可,如刘心武先生的《揭秘红楼梦》。但这仅仅是一种娱乐,就好像“戏说”一样,不是学术研究,已偏离了学术研究的范围。
3 结语
《红楼梦》首先是一部伟大的文学作品,他伟大就伟大在有深邃丰富的思想文化内涵、鲜明的人物形象、复杂的结构、写实的手法、个性化的语言。作为文学作品的《红楼梦》,对它的研究应该重在研究作品的本身,重在研究它的思想意义、艺术成就、语言、结构、人物塑造、文化内涵等等。正如黄乃秋先生所说:“是故居今日而读《红楼梦》,首当体会其所表现之人生真理,如欢爱繁华之为梦幻,出世解脱之为究竟……。次当欣赏其所创造之幻境,如布局之完密,人物之敻绝,设境之奇妙,谈话之精美等。不此之务,而尚考证,舍本逐末,玩物丧志,于己徒劳,于人鲜益。”冯其庸先生也明确指出:“把《红楼梦》作为一部具有丰富的思想内涵和社会内涵的文学作品小说来研究,而绝不是把它当做‘清宫秘史’或‘谜语大全’,文学就是文学。”
参考文献
[1] 吕启祥,林东海.《红楼梦研究稀见资料汇编》.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2
何安萍.《红楼梦研究ABC》.广州:花城出版社,2009
李长之,李辰冬.《李长之李辰冬点评红楼梦》.北京:团结出版社,2006
王昆仑.《红楼梦人物论》.北京:北京出版社,2004
启功.《启功给你讲红楼》.北京:中华书局,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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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学术论文篇二
《红楼梦》词曲浅析
摘要:词曲是中国古代文学的一种重要形式,《红楼梦》一书很好地运用了词曲这一形式。本文对柳絮词进行了分析和鉴赏。中华戏曲文化博大精深,《红楼梦》整体的思想本质受到传统的戏曲等文化的影响.对此书所出现的戏曲内容进行分析,进一步联系书中的情节。词曲的不朽带来了红楼的不朽。
关键词:红楼梦 词曲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09)-07-0031-02
词曲是中国古代文学中的重要形式,也是韵文学发展史上的一个重要阶段。红楼梦一书很好地运用了词曲这一形式,从而精彩地展现了一部拥有多种文化内涵的宏伟巨著。
一.红楼梦中词的分析
红楼梦中为数不多的几首词出现在第七十回中,单从文学角度来看这些词艺术价值并不算高,却是理解这部书的重要线索。下面是对这几首词的分析。
1.1 如梦令(史湘云)
岂是绣绒残吐?卷起半帘香雾。纤手自拈来,空使鹃啼燕妒。且住,且住!莫放春光别去!
1.1.1 词牌来源
《如梦令》原名《忆仙姿》,为后唐庄宗李存勖所作,因嫌其名不雅遂取尾句“如梦,如梦,和泪出门相送”中的“如梦”得名。
1.1.2 鉴赏
词中从占春一转而为惜春、留春,而且情绪上是那样地无可奈何。湘云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她和她的的整个家族正如这柳絮般此时正处于最美好的时光。惹得鹃啼燕妒。这样美好的时光不会停留太久,随着一阵东风的吹过,一切都会灰飞烟灭。所以她不得不乞求:“且住,且住,莫使春光别去!”
1.2 南柯子(贾探春上阕,贾宝玉下阕)
空挂纤纤缕,徒垂络络丝。也难绾系也难羁,一任东西南北各分离。
落去君休惜,飞来我自知。莺愁蝶倦晚芳时,纵是明春再见――隔年期。
1.2.1 词牌来源
《南柯子》,唐教坊曲名。此词有单调双调。单调者,始自温庭筠词“恨春宵”句,名《春宵曲》。张泌词,本此添字,因词有“高卷水晶帘额”句,又名《水晶帘》。双调者有平韵仄韵两体。
1.2.2 鉴赏
探春后来远嫁不归的意思已尽于前半阕四句之中,所谓白白挂缕垂丝,用以告知亲人不必徒然对她牵挂,即《分骨肉》中说的“告爹娘,休把儿悬念……”作者安排探春写了半首,正因为该说的已经说完。宝玉的后半阕似乎在安慰她:“不要叹息它的落去,它还是会回来的。然而再见时却又要隔上一年的时间。”这又在暗示探春的远嫁,虽然要离去,但不必过分的悲伤 ,还有再见的时候,只不过要隔上不知多少时间了。
1.3 唐多令(林黛玉)
粉堕百花洲,香残燕子楼。一团团、逐对成球。漂泊亦如人命薄,空缱绻,说风流!
草木也知愁,韶华竟白头。叹今生、谁拾谁收!嫁与东风春不管,凭尔去,忍淹留!
1.3.1 词牌来源
一作《糖多令》;周密因刘过词有“二十年重过南楼”句,名《南楼令》;张翥词,有“花下钿箜篌”句,又名《箜篌曲》。
1.3.2 鉴赏
在黛玉这首缠绵凄恻的词中,不但寄寓着她对自己不幸的身世的深切哀愁,而且也有着那种预感到爱情理想行将破灭而发自内心的悲愤呼声。从小父母双亡,寄人篱下的生活让她感叹:“叹今生谁舍谁收。”全词语多双关,作者借柳絮隐说人事的用意十分明显。如“草木也知愁,韶华竟白头”,不但以柳絮之色白比人因悲愁而青春老死,完全切合黛玉,而且也能与她曾自称“草木之人”巧妙照应。
1.4 西江月(薛宝琴)
汉苑零星有限,隋堤点缀无穷。三春事业付东风,明月梅花一梦。
几处落红庭院,谁家香雪帘栊?江南江北一般同,偏是离人恨重!
1.4.1 词牌来源
词牌名的由来:“西江月”取自李白《苏台览古》“只今唯有西江月,曾照吴王宫里人”。西江是长江的别称,吴王西施的故事。唐教坊曲,用作词调。又名《白苹香》、《步虚词》、《晚香时候》、《玉炉三涧雪》、《江月令》。
1.4.2鉴赏
如果把薛宝琴这首小令与她以前所作的《赋得红梅花》诗、她口述的《真真国女儿诗》对照起来看,就不难相信朱楼梦残、“离人恨重”正是她未来的命运。就连异乡思亲,月夜伤感,在词中也可以找到暗示。此外,从宝琴的个人萧索前景中也反映出当时的一些大家族已到了风飘残絮、落红遍地的没落境地了。“三春事业付东风,明月梅花一梦。”这是宝琴的惆怅,同时也是作者的叹息。
1.5 临江仙(薛宝钗)
白玉堂前春解舞,东风卷得均匀。蜂围蝶阵乱纷纷。几曾随逝水?岂必委芳尘?
万缕千丝终不改,任他随聚随分。韶华休笑本无根。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1.5.1 词牌来源
唐教坊曲,用作词调。又名《谢新恩》、《鸳鸯梦》、《玉连环》等。敦煌曲两首,任二北《敦煌曲校录》定名《临江仙》,王重民《敦煌曲子词集》作《临江仙》。至今影响最大的《临江仙》,就是杨慎写的《三国演义》的主题词。
1.5.2 鉴赏
宝钗与黛玉这两个人物的思想、性格是对立的。作者让宝钗作欢愉之词,来翻黛玉之所作情调缠绵悲戚的案,这是作者借以刻画不同的思想性格特征的一种艺术手段。她对于人的聚散分离没有太多的感觉,因此显得很随意“任他随聚随分。”她秀外慧中:作诗唯一能和黛玉争高下的只有她,她冰肌雪肤,面若银盘,目如水杏,在贾府中博得一片欢欣。正因为如此,她对一切都充满了自信“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在众女儿中她是唯一一个没有透露出伤感之情的人,一切就在她掌握之中,根本没有什么可以忧伤的。然而事情的发展并没有像她想象的那样。她的梦想在她的不可一世中终于被毁灭了。
二.关于戏曲
中华戏曲文化博大精深,《红楼梦》整体的思想本质受到传统的戏曲文化的影响很深. 在《红楼梦》的创作中,曹雪芹直接运用了大量的戏曲剧目和戏词,来安排故事情节的发展,塑造人物的性格形象,预示人物的命运等.通过高超的语言艺术的发挥,将戏曲自然地融到小说里,完成了全书的悲剧故事结局。这些戏剧大都融合在全书的情节当中,是我们理解书中内容的一个重要线索。
以下是在宴会中所出现的主要戏目:
2.1十一回 庆寿辰宁府排家宴
“于是凤姐点了一出《还魂》、一出《弹词》,说,现在唱的这《双官诰》完了,再唱这两出。”
《双官诰》写婢女碧莲完节教子,使之一举成名的故事。碧莲因尽节抚幼,终获父子之双官诰。此剧影响较大,也称《三娘教子》。这是红楼梦中正式出现的第一场戏。这不由得让我们想到贾府的荣华是怎样来的,是否也跟戏曲中一样贾府的某个祖先在艰辛之中一举成名,之后给后代们带来了无尽的繁华。这出戏无疑暗示了读者贾府走向荣华的历程。
《还魂》写杜丽娘为情而死又因情而生,出自《牡丹亭》。由死到生这一过程不禁让我们联想到宝玉这块顽石本是无用之才,在神仙道士的点化下在红尘之中游览了一趟,完成了它的使命。这一过程的情节占据了红楼内容的大部分。
《弹词》弹词,也叫“南词”。是清代民间很流行的兼有说唱的曲艺形式,此词所说的弹词是写唐朝李龟年流落江南,弹唱天宝遗事,唱昔日的繁华,今日的衰落,此出出自《长生殿》。在红楼一梦结束之时也应有个像李龟年这样的人来凭吊贾府昔日的繁华,这个人会不会就是宝玉,想必已猜到几分。
2.2十八回 元春归省庆元宵
元妃点了四出戏:
第一出《豪宴》,第二出《乞巧》,第三出《仙缘》,第四出《离魂》。
“豪宴”是戏曲《一捧雪》的一出。处于《一捧雪》第五回,戏中出现了这么一个非常重要的情节:莫怀古讲自己收留的一个裱糊匠汤勤举荐给了权臣严世蕃,并第二次交代了汤勤的出身。而《红楼梦》第一回介绍了贾雨村的来历。这两段文字都极为相像。脂批:《一捧雪》中伏贾家之败,而败的一个重要原因应是贾雨村这个看似不大重要的人物在暗中使奸。
《乞巧》,乃清初洪�所撰传奇(戏曲)《长生殿》中一折,讲述唐明皇和杨贵妃的故事,脂砚斋指出“《长生殿》中伏元妃死。”乞巧一出说的是,贵妃娘娘遭到冷落之后在七月七日这一天上天台祈愿,因为七月七日是天上牛郎和织女鹊桥相会的日子。在这里刘心武认为是元贵妃在皇帝进行“春�”(春季狩猎)时被缢死在樯木林中。
《仙缘》是《邯郸梦》中的一出。讲述天门少了一个扫花的人,吕洞宾无奈之下来到凡间寻找替身,找了半天,相中卢生。卢生贪恋红尘,吕洞宾三醉岳阳楼,无法可想,情急之下,只有送他一个枕头,在梦里泄露天机。然后有了美梦的故事,卢生终于大悟,决定跟吕洞宾来到天庭,出任扫花一职。在这里我们可以看到邯郸梦也是一梦,红楼梦也是一梦,卢生和宝玉都是梦中之人,不免又给人以联想。宝玉最终的结局也应和卢生一样看破红尘,拂袖而去。
《离魂》是《牡丹亭》里一出,写的是杜丽娘生病魂离,沉沦于对柳梦梅刻骨铭心的思念。黛玉之死也一定是由于对宝玉的执著追求而不得,最后魂归西天。
贵妃归省本是件欢庆的事情,可所点戏目并非喜庆之剧,却是些含义深远,另人沉思甚至哀愁的曲目,这一点曹雪芹作到了不出一言而含义深远。
2.3 十九回 宁国府新年演戏
演的是《丁郎寻父》、《黄伯英大摆阴魂阵》、《孙行者大闹天宫》、《姜太公斩将封神》。书中描写到“:倏尔神鬼乱出,忽又妖魔毕露,内中扬幡过会,号佛行香,锣鼓喧叫之声,远闻巷外,满街上都赞好热闹戏,别人家断不能有的。”独宝玉的感受是:“繁华热闹到如此不堪的田地”。这四出戏均为弋阳腔剧目,并且都是清初的宫廷戏。是以金鼓为主,音调高亢,具有通俗、粗犷、热闹的特点,但不免大锣大鼓,感到嘈杂,而且有的戏文荒诞之弊,无足文人观赏,但比较适应低俗口味。宁府所上演的剧目,说明了贾珍一族的欣赏趣味。这与荣国府里所上演的戏形成鲜明对比。
2.4二十二回 宝钗生日
宝钗点了一折《西游记》。凤姐知贾母喜热闹,更喜谑笑科诨,便点了一出《刘二当衣》。《刘二当衣》是产生于乾隆年间的一出弋阳腔。内容是写穷汉刘二清早就上当铺扣门,但当铺大门尚未开启,他就站在门外,一边等待,一边唱着好几段弋阳腔来消磨时光。由这两出戏可看出宝钗知戏懂戏,更能揣测人的心思。至上酒席时,宝钗又点一出《鲁智深醉闹五台山》。当宝玉和宝钗谈戏到“宝玉听了,喜的拍膝画圈,称赏不已,又赞宝钗无书不知”时,黛玉的“安静看戏罢,还没唱《山门》,你倒《妆疯》了。”说的大家都笑啦,继续看戏。通过这些人物的看戏评戏,反映出来黛玉的醋意,是轻松有趣的一个场景。宝钗对宝玉念一段《寄生草》,黛玉讥讽宝玉《妆疯》。《寄生草》出自明末清初剧作家邱园的《虎囊弹》之《山门》一出。通过此戏表现了宝姑娘的渊博和与二玉间的微妙关系。戏中的一曲《寄生草》暗示了宝玉后来的结局――“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2.5 四十四回 宝玉祭奠金钏
第四十三、四回王熙凤过生日,“尤氏操办得十分热闹”,演的却是悲剧《荆钗记・男祭》,贾母薛姨妈等都看的心酸落泪,也有叹的,也有骂的。《荆钗记》,无名氏作。内容写的是王十朋与钱玉莲夫妇婚姻遭遇变故的故事。其中《男祭》演的是王十朋在江边祭奠亡妻之场景……雪芹先生为凤姐过生日的喜庆之时安排这样一出戏,似乎有点儿“别有用心”。在江边祭奠这一场景让我们联想到金川的投井自杀,宝玉这一去应该是去祭奠金钏了。
以上是对红楼梦前八十回戏曲的总结。明毛晋编有一套传奇剧本集《六十种曲》,囊括了元明优秀戏曲60部,红楼梦中几乎大部分都提到了。有些戏剧大还融合在全书的情节当中,成为书中的重要组成部分。一部小说中上演到这么多剧目,可见作者对戏曲的研究颇深。
词曲这一中国传统的文学形式,一经曹雪芹的奇特构思和巧妙运用,使得全书倍添光彩,可谓是画龙点睛之笔。正因为词曲这一形式有着不朽的艺术价值,才使得红楼梦一书的价值传承至今。
参考文献::
[1] 《红楼梦》岳麓书院出版社
[2] 姚民治,略论红楼梦中的戏曲文化内涵,内蒙古民族大学学报,2003,29(4),31-33
[3] 《红楼梦大辞典》
[4] 《钦定词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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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红楼梦人物形象分析范文2篇
论贾宝玉的爱情观(上)
论点摘要:一、贾宝玉的“情痴”是自小积渐而成。二、贾宝玉青春觉醒,受到《西厢记》等爱情“传奇”的启发指导,寻求真爱,追求林黛玉;宝、黛爱情超越时代,具有先进性。三、贾宝玉的爱情观是精神和肉体的结合,他的婚姻观却仍留有封建残余。
关键词:宝、黛爱情 超越时代
《红楼梦》中的贾宝玉,读者们都知道他是个“情痴”情种。书中写他梦游太虚幻境,警幻仙子说他“天分中生成一段痴情”;这当然是曹雪芹所造神话。那么,贾宝玉的“情痴”性格是怎么形成的呢,贾宝玉的爱情观念是否也有一个产生、发展、成熟的过程呢?《红楼梦》书中有关描写、叙述,提供了大量素材,我们可以考察、研究。强巴不揣浅陋,以蠡测海,试图在这方面提出自己的一得之见。
贾宝玉是封建贵族家庭的“嫡子”,又“衔玉而生”(“衔玉”神话,或指他出生即受某位大贵人青睐,指定了继承权,如强巴根据朱淡文先生论述而猜想的“曹頔出生后由祖母孙氏太夫人作主过继给曹寅,准备继承曹寅”;或由长辈特别钟爱,自幼即佩以美玉,而传说成天生),祖母史太君溺爱,带在身边(参见第四回);自幼丫鬟环绕,“捧凤凰似的”,各方面悉心照料;服侍贾宝玉的这些丫鬟多由贾母史太君拣择派来,一个个聪明清俊。再加上“他自幼姊妹丛中长大,亲姊妹有元春、探春,伯叔的有迎春、惜春,亲戚中又有史湘云、林黛玉、薛宝钗等诸人;他便料定,原来天生人为万物之灵,凡山川日月之精秀,只钟于女儿,须眉男子不过是些渣滓浊沫而已”。他从小就既推重、亲爱美丽少女,又身受丫鬟们的呵护照拂;所处环境耳濡目染而又身受好处、心向往之,也就学习浸染了少女的温柔细心。第九回说贾宝玉是“天生成惯能作小服低,赔身下气,情性体贴,话语缠绵”,说的就是他情痴、“意淫”的一个方面;但是这里说“天生成”,是作者有意神乎其说。而由以上情况,强巴看贾宝玉的情痴、“意淫”,应该是自小积渐而成。心理学认为,青少年在成长过程中感到的困扰,常常并不是身体成长和性冲动的本身,而是以为自己看起来不如别人想象中的那么好,或者是能那么迎合别人的心意。宝玉赞叹袭人家“那个穿红的”女孩儿,说是她才“正配生在这深堂大院里,没的我们这种浊物倒生在这里”(第十九回);见到那“腼腆温柔、有女儿之风”的秦钟,就以为自己“竟成了泥猪癞狗”(第七回);对比女孩儿,宝玉常自嘲为“须眉浊物”;表现的正是这种情况。德国心理学家艾里克森还认为,青年人随着自己心理能力的迅速扩展,为自己所面临的无数正反选择而感到不知所措;由于对自己是谁感到犹豫不定,就急迫地倾向于把自己同一于“自己人”(in groups)。我认为贾宝玉就正是由于厌弃当时社会的“复杂”(相对于“小宝玉”幼童和他身边的少女们)而又腐朽丑恶,这才推重、亲爱纯洁少女,把她们当作“自己人”,希望自己能同一于她们,“来世也变成个女孩儿”。贾宝玉的情痴、“意淫”,应该就是这样形成的。
第六回写贾宝玉梦中得到警幻秘授以后,说与袭人听,因“素喜袭人柔媚娇俏,遂强袭人同领警幻所授云雨之事”。这是贾宝玉爱情的开始吗?强巴认为,否,这仅代表贾宝玉生理上性成熟的开始。
强巴认为:人类的爱情,应该是生理、心理(包括思想观念、感情情绪等等)的交融统一。“研究发现,男人和女人各自把所梦想的对象特征储存于大脑之中,就像把数据储存于软盘中一样,称之为‘爱之图’。这张图最早由父母构画,并不断受到外界因素的修正与补充。年龄越大,图像越具体。男人和女人由于某种契机而第一次目光相触时,眼睛就捕捉对方的身高、体型、眼神、肤色、发型、风度以及服饰等信息,以每小时400多公里的速度,通过视神经传给大脑,对方的特征与所储存的图像越是吻合,大脑发出的信息越是强烈。人脑内的‘化学工厂’便开足马力产生大量兴奋物质,在脑中形成一种幸福激素,引起诸如心跳加快、手心出汗、颜面发红等变化,心中激情涌荡,即‘一见钟情’”(杨建葆著《阅读生命》,南方日报出版社,2002年)。据瑞士的科学家们在作过大鼠的科学实验后对女大学生采用嗅Т恤衫的方法进行研究,这种“一见(一嗅)钟情”,主要是由于体内的基因不同,异性之间才互相吸引;也就是说,主要还是生物、生理原因。“一见钟情”要成长为人类真正的爱情,还必须经过男女双方相当时间的互相了解,能够接受对方的思想观念,接受或容忍对方的性格脾气、生活习惯等等。
贾宝玉面对袭人,书中没有写出他那时有“心跳加快、手心出汗、颜面发红”等表现,没有“激情涌荡”,这时候连“钟情”都算不上;他们这初次的性行为,类似于儿童或少年之间一次“淘气”的出格游戏,强巴认为这并不代表爱情。
贾宝玉初见林黛玉,“细看形容”,见到她那“与众各别”的美丽娇柔,笑道“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我看着面善,心里就算是旧相识”,并且根据黛玉之名马上给她取字“颦颦”;这倒还有点儿“一见钟情”的味道。不过这仍然还不是爱情;由于当时双方年纪都还小,心中的“爱之图”都还朦胧模糊,还没有能够具体、定型。因此,心理上都还没有产生爱情欲求。
贾宝玉心理上的爱情欲求产生于什么时候呢?第二十三回写贾宝玉搬进大观园居住以后,“谁想静中生烦恼,忽一日不自在起来,这也不好,那也不好,出来进去只是闷闷的。园中那些人多半是女孩儿,正在混沌世界,天真烂漫之时,坐卧不避,嬉笑无心,那里知宝玉此时的心事。那宝玉心内不自在,便懒在园内,只在外头鬼混,却又痴痴的”;我以为这表现的就是贾宝玉青春发动,心理上开始产生爱情欲求。若单纯是生理上的性欲求,他已经和袭人做过,袭人天天侍候在侧,“温柔和顺”,他要满足很容易,又怎么会“只是闷闷的”不自在呢。生在中国封建社会,作为贵族公子,他已经知道,袭人这一类“丫鬟婢女”,他若喜爱,传统上是只能作为侍妾即小老婆的。那么,他的“匹配”、他的正妻,在何方呢,是个什么模样儿呢?虽然他的婚姻大事按照封建礼教必须取决于“父母之命”,但是,他的独立意识、他的青春冲动,都促使他去考虑、探索、寻寻觅觅。茗烟“到书坊内,把那古今小说”、“传奇角本买了许多来,引宝玉看”,宝玉“一看见了便如得了珍宝”,“把那文理细密的拣了几套进去,放在床顶上,无人时自己密看”;于是,金圣叹评点的《西厢记》(王实甫《西厢记》共五本二十出,金圣叹评点谓第五本之四出“不知谁所续写”,只推赞前四本之十六出;书中写林黛玉从宝玉手中“接书来瞧,从头看去越看越爱看,不到一顿饭工夫,将十六出俱已看完”,因而可知他们读的是金评本),汤显祖创作的《牡丹亭》,成为了贾宝玉(和林黛玉)的爱情指南。
第二十九回有一段话很值得研究:“原来那宝玉自幼生成有一种下流痴病,况从幼时和黛玉耳鬓厮磨,心情相对;及如今稍明时事,又看了那些邪书僻传,凡远亲近友之家所见的那些闺英闺秀,皆未有稍及林黛玉者,所以早存了一段心事,只不好说出来,故每每或喜或怒,变尽法子暗中试探”林黛玉。这一段话,强巴以为至少包含下面几层意思:一、贾宝玉自幼生成情痴、“意淫”,为什么说这是“下流痴病”呢?盖传统意识形态,都认为,男子汉应该投身社会、建功立业;若只管混在女孩儿堆中温存体贴,“在闺阁中固可为良友,然于世道中未免迂阔怪诡,百口嘲谤,万目睚眦”。世俗认作“下流痴病”,而贾宝玉仍然坚持如此,只管将心思精力都用于探索和追求爱情,所以他确实是情痴情种。二、这里“邪书僻传”是指《西厢记》、《牡丹亭》等爱情宝典,故意采用了封建礼教“卫道士”对它们的贬称;说是阅读这些爱情经典进一步启发了贾宝玉对爱情的追求。三、寻求的结果,贾宝玉认为自己所见众多闺中英秀,仍推林黛玉为群芳之冠;况且和林黛玉自幼相伴成长、亲密有加,感到两人性情投合;于是心中暗将林黛玉当作自己的婚姻“匹配”,决心要娶她为妻,这就是他的“早存了一段心事”。四、有心事却“只不好说出来”,是指他心中仍存顾虑:一方面自己还是少年,怎么好意思就公然谈婚论娶;更重要的是另一方面,也就是贾宝玉爱情观念进步、高尚的地方之一,他希望征求林黛玉的意见,要弄清林黛玉是不是也爱他,但是自小受礼教约束,又考虑黛玉极自尊、“面儿薄”,不能当面明确提出来。五、“变尽法子暗中试探”,就是指他(自以为是)“巧妙”地征求意见;既指他对林黛玉几次引用《西厢记》,“妙词通戏语”;也指第二十八、二十九回所写他对黛玉的几次真情表白。至于“及如今稍明时事”一句,含义复杂,请容强巴在下面分析“梦兆绛芸轩”一节再作臆谈。
贾宝玉和林黛玉的爱情冲破了封建礼教的束缚;他们受到《西厢记》、《牡丹亭》启发、指引,但是他们的爱情又超越了那种才子佳人“一见钟情”的模式;他们之间的爱情是超越时代的真正的爱情,即使放在当今社会也具有先进性。真正的爱情必须建立在互相了解的基础上。人各有性格脾气,要互相了解就免不了冲突、碰撞。第五回写宝玉“因与黛玉同随贾母一处坐卧,故略比别个姊妹熟惯些。既熟惯,则更觉亲密;既亲密,则不免一时有求全之毁、不虞之隙。这日不知为何,他二人言语有些不合起来,黛玉又气的独在房中垂泪;宝玉又自悔言语冒撞,前去俯就,那黛玉方渐渐的回转来”;这就很好地表现了他们二人相伴成长的过程。互相了解,由亲密接触而看到对方的缺点或与自己不同的观点、脾气、兴趣、习惯,等等,喜爱对方而希望能与自己“同一”,就不免“求全责备”,于是龃龉、争吵、甚至怄气;要继续交往,要做好朋友,就必须检点自己、宽容对方;怄气的时候必须有一方主动和解、“作小服低”。深入交往下去,发现对方在思想观念等大的方面和自己一致或者相容,其他方面也都相容、互补,或者自己能够宽容;这样的情况,若在同性之间,就能成为“知己”,甚至成为“生死之交”的朋友;若在异性之间,尤其在男未婚女未嫁之时,就能发展成真正的爱情。这样发展而成的爱情,即使在现代社会,也属于优秀的、美好的、高级的。《红楼梦》所描写的贾宝玉和林黛玉之间,口角怄气、探望赔情,“或喜或怒”、多方“试探”;很好地表现了他们二人互相了解、发现双方“心情相对”即性情投合、直到发展成美好爱情的这一整个过程。第三十二回,史湘云劝宝玉“谈谈讲讲些仕途经济的学问,也好将来应酬世务”,宝玉就赶她离开,并称赏林黛玉从来不说这样的“混账话”;在思想观念上的志同道合,这是宝玉坚持只选择黛玉为妻的关键。接下来“诉肺腑心迷活宝玉”,宝、黛二人我给你拭泪,你给我拭汗;研讲“放心”这句话,“林黛玉听了这话,如轰雷掣电,细细思之,竟比自己肺腑中掏出来的还觉恳切,竟有万句言语,满心要说,只是半个字也不能吐,却怔怔的望着他。此时宝玉心中也有万句言语,不知从哪一句上说起,却也怔怔的望着黛玉”;这就形成了宝、黛爱情的高潮。
宝玉黛玉相爱―――
但是还有个薛宝钗。她“品格端方,容貌丰美,人多谓黛玉所不及。而且宝钗行为豁达,随分从时,不比黛玉孤高自许,目无下尘”;应该是当时社会的淑女典型。宝玉也曾爱慕宝钗的容貌美丽(第二十八回);第三十四回写宝玉挨贾政暴打后宝钗来探望慰问,宝玉听她说得“如此亲切稠密,大有深意,忽见她又咽住不往下说,红了脸,低下头只管弄衣带,那一种娇羞怯怯,非可形容得出者,不觉心中大畅”,这时的宝玉对宝钗不能说没有爱的感情。那么,第三十六回“梦兆绛芸轩”,宝玉在梦中喊骂说“和尚、道士的话如何信得?什么是金、玉姻缘,我偏说是木、石姻缘!”为什么贾宝玉要坚决摈弃和薛宝钗的金玉姻缘,坚持成就和林黛玉的木石姻缘呢?
《红楼梦》开篇第一回说了个“西方灵河岸上三生石畔”的神瑛侍者和绛珠仙草的故事,隐喻宝玉和黛玉有“木石前盟”;这当然是神话。强巴认为宝玉之所以选择黛玉,除了有“从幼时和黛玉耳鬓厮磨,心情相对”的基础,至少还有以下两大重要原因:
第一个原因是宝钗可敬可畏而黛玉可爱可亲。“宝姐姐”比τ衲瓿ぃ 矣?amp;ldquo;品格端方”,常常教导、批评宝玉;如第八回教他不要吃冷酒,第十八回讥评他作诗忘了“绿蜡”典故,第二十二回听戏曲演唱时批评他“不知戏”,等等。这样,在和宝钗的交 校 τ褡苁歉械阶约翰缓谩⒂字桑 髁⒉黄鹱宰鸷湍凶雍浩 拧6?amp;ldquo;林妹妹”呢,她娇弱多病,宝玉经常去探望、呵护,甚至为她编讲小耗子“香芋”童话;她“孤高自许,目无下尘”,对人讲话时常尖酸刻薄,这既符合宝玉表面自嘲“须眉浊物”其实内心孤傲(如批评“国贼禄鬼”、讨厌贾雨村一类“俗物”等等)的性格,又给宝玉规劝、帮助她提供了机会。自从父系氏族社会确立以来,几千年男权统治;男女之间的爱情婚姻,多数是男子主动,作养、疼爱、呵护自己的爱人、妻子,显示自己“男子汉大丈夫”的气概。而那些妻子成为了“女强人”的家庭,丈夫若各方面都被“妻管严”,老是没有机会显示自己的“男子汉”气概,多数就都很容易发生婚变。贾宝玉虽然大力宣言“女清男浊”,重女轻男,心中和/或潜意识中仍然具备大丈夫气概。我们只看第三十四回,宝玉见到薛宝钗“红了脸,低下头只管弄衣带,那一种娇羞怯怯”的少女风韵,“不觉心中大畅”,产生爱怜情意;就能够明白这一点。
第二个也是更重要的原因,是:金玉姻缘代表富贵结合,木石姻缘代表贫贱夫妻;而贾宝玉“及如今稍明时事”,作出了重大选择。贾宝玉渐渐明白了的“时事”,指什么?若按《红楼梦》描写的社会中的“时事”世俗,“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人们纷纷攘攘都在图名求利;人生在世,自是有钱有势好;能够娶薛宝钗这样美貌而又出身富裕家庭的淑女为妻,既能日对美女“秀色可餐”(参见“薛宝钗羞笼红麝串”回中宝玉的“呆雁”表现),又有她带来的大笔嫁妆维持安乐生活,有什么不好?像强巴这样的“俗物”,若进入《红楼梦》世界,就很可能选择了薛宝钗呢(或者是英豪阔大又很会做“女红”活的史湘云?)。因此,强巴认为这里说的“时事”,不是书中贾宝玉看到的时事,而应该是指作者曹雪芹所遭遇的“时事”。也就是说,曹雪芹创作至此,太上忘情,完全把自己代入贾宝玉,将自己的切身经历和深刻体会直白地写了出来。继承曹雪芹爷爷曹寅担任江宁织造的曹頫被革职抄家后,十三岁的曹雪芹(天佑)随家人一起到了北京,曹頫还被“枷号”追缴欠银,一家人的生活肯定不宽裕;乾隆五年受“弘皙案”政治风浪牵累,曹雪芹(天佑)被免去“现任州同”官职,虽曾多方奔走(“弹食客铗”、“扣富儿门”,见敦诚《四松堂集•寄怀曹雪芹》),却再也没能得到“起复”任用,于是“举家食粥酒常赊”,生活贫苦。面对这样的“时事”,曹雪芹悲愤莫名,只有抛弃“金玉姻缘富贵结合”的幻想,选择定“木石姻缘贫贱夫妻”。我们看薛宝钗,她既出身富有,又曾经教宝玉讲求“仕途经济”、立身扬名(第三十二回);而宝玉既厌弃当时虚伪腐败的封建“仕途经济”,作者曹雪芹身受和看到抄家、革职之苦,又看到政治风浪一来,连科举进士出身的正直官吏也横遭厄运的“时事”;“富”,既可由被抄家而落败,“贵”,又怎么追求、如何能保持呢?“富贵结合”只是幻想,薛宝钗就被排除在贾宝玉(在这个问题上也是作者曹雪芹)的婚姻选择之外。而林黛玉呢,她既从来不说要贾宝玉去追求“仕途经济”这一类“混账话”,就连贾宝玉珍重转赠北静王送的“圣上亲赐”鹡鸰香念珠,她也“掷而不取”,贬斥为“什么臭男人拿过的,我不要”!这就十分符合贾宝玉内心孤傲的思想性格,两人“心情相对”,志同道合。所以贾宝玉十分决绝地(就连睡梦中也要“喊骂”着表示)反抗世俗,选择“木石姻缘”林黛玉,准备着作一对贫贱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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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宝玉如此选择婚姻配偶,不重门第和家境;他对林黛玉的爱情,在充分了解的基础上,既注重两人之间的“心情相对”,志同道合,又一定要征求对方意见,看对方是否也相爱、钟情于我,确定了以后才明确追求。这样的爱情观,超越了他所处的封建时代,具有超前的先进性;即使放在当今社会,也是优秀的、美好的、高级的。
贾宝玉“意淫”。强巴撰文分析过,他“意淫”的对象是美丽的少女们,“意淫”的内容是推重和喜爱、维护美丽少女,对她们“情切切、意绵绵”地用情过度、过甚;他甚至宣言,“就便为这些人死了,也是情愿的”(第三十四回)!有人解释“意淫”,说它是“强调精神,蔑视肉体;推崇高尚,反对低俗”;是“把男女之爱寄托在纯情之内,置于一尘不染的神圣地位”。强巴认为这种说法,看似抬高,实际上却把曹雪芹等同于当代写“纯情小说”给初中生们读的作者一类,是贬低了伟大作家曹雪芹。人类的爱情、完美的爱情,应该是精神和肉体的结合。曹雪芹不是清教徒,他反对封建礼教把贞洁理想化,如他原作(己卯本、庚辰本等)中写尤三姐原来“淫荡”后来却能成为“殉情”、“殉理想”的烈女。曹雪芹倾尽全力塑造贾宝玉,贾宝玉“意淫”,是情痴、情种,却绝对是正常男人中的一员。我们看第六回宝玉“遂强袭人同领警幻所训云雨之事”,虽然不能说那就是爱情,却可知道他已开始性成熟,是个能够进行正常性行为的正常男人。而第二十八回,应宝玉要求,宝钗要褪下红麝串子给宝玉看,“宝钗生的肌肤丰泽,容易褪不下来。宝玉在旁看着雪白一段酥臂,不觉动了羡慕之心,暗暗想道:‘这个膀子要长在林妹妹身上,或者还得摸一摸,偏生长在她身上。’正是恨没福得摸,忽然想起‘金、玉’一事来,再看看宝钗形容,只见脸若银盆,眼似水杏,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比林黛玉另具一种妩媚风流,不觉就呆了”。如此地欣赏人体美以至动情,能说是“强调精神,蔑视肉体”吗!虽然羡慕欣赏薛宝钗的美丽,但是贾宝玉仍然选择定林黛玉;这是因为,林妹妹也自有“倾国倾城的貌”(第二十六回写黛玉睡醒,“宝玉见她星眼微饧,香腮带赤,不觉神魂早荡”),更可贵的是精神上和自己志趣相投。所以我说贾宝玉具有精神和肉体相结合的完美爱情观。
贾宝玉爱情观如此优秀完美,而他的婚姻观是否同一于他的爱情观,也和现代社会一样,推崇一夫一妻制呢?
贾宝玉的爱情、婚姻观在《红楼梦》书中还有另外一条线索。
贾宝玉自幼年养成“意淫”,喜爱美丽少女。只要看见美丽少女,他就希望能够亲近。在自己家里除了疼爱贴身的俊美丫鬟袭人、晴雯、麝月等,他还赶着金钏儿、鸳鸯等秀美丫鬟,要吃她们嘴上的胭脂。给秦可卿送丧途中,遇见乡村少女二丫头,由于“此卿大有意趣”,宝玉竟“恨不得下车跟了她去”。在水月庵见到“模样儿越发出息了”的小尼姑智能儿,就和秦钟抢她端的茶喝。第十九回写宝玉在袭人家里看见“穿红的”少女,回来就对袭人赞叹,希望她能“生在这深堂大院里”,自己可以亲近。按贾宝玉那时的意愿,就是要美丽的少女们都“同看着我,守着我”,到死方休(第十九回)。
贾宝玉这种痴心幻想,直到第三十六回他想要调弄小女伶龄官,碰了个软钉子,目睹了龄官和贾蔷之间的“儿女真情”,他才“情悟梨香院”:人生情缘,各有分定,只能“各人得各人眼泪”。
贾宝玉是否从此就完全改过了泛爱,而形成了现代一夫一妻制的观念呢?否!他的婚姻观仍然是封建贵族做丈夫的一妻数妾制。你看,他对黛玉作爱情表白,说黛玉死了他“做和尚去”;不久,袭人怄了气说到死,他对袭人也说“你死了我做和尚去”!第七十八回,在看到“(大观)园中之人不久都要散”的情况下,宝玉悲感烦恼,就想“找黛玉去相伴一日,回来还是和袭人厮混,只这两三个人,只怕还是同死同归的”;他要和她们“同死同归”的这第三个人是谁呢?他十分疼爱的贴身丫鬟晴雯刚刚死去,强巴认为他这里指的是黛玉的贴身丫鬟紫鹃。第五十七回“慧紫鹃情词试忙玉”,宝玉急病,紫鹃服侍;经过这一番折腾后,紫鹃在和宝玉交谈中表示自己“离不开”黛玉,宝玉就对紫鹃发誓:“活着,咱们一处活着;不活着,咱们一处化灰化烟”。按照封建制度,贾宝玉若和黛玉结了婚,不但袭人,就连紫鹃也同服侍凤姐的平儿一样,成了“通房大丫头”,可以和男主人有性关系,再升格就成为妾亦即小老婆。由贾宝玉这个和“这两三个人……同死同归”的打算,我们可以看出贾宝玉爱情婚姻观中仍然残余着这种“妻妾成群”的封建腐朽观念。
曹雪芹创作《红楼梦》,现实主义地描写塑造人物,倾尽全力创造出贾宝玉这个封建家族的“浪子”,封建社会的“奇人”;我们今天来看贾宝玉,他当然是正面形象,优秀的艺术典型。阅读《红楼梦》,我们可以学习贾宝玉对待他人的体贴、温情,可以学习宝玉黛玉之间先进的爱情观;但是我们不能忽略,贾宝玉毕竟出身封建贵族家庭,自幼接受封建教育;他即使叛逆封建家庭,反抗封建礼教,仍然不可避免地携带着封建贵族公子哥儿的诸多毛病。我们评价贾宝玉,不可过分抬高,应该客观公正。贾宝玉那种多情泛爱,见到美丽少女就要吃她“嘴上胭脂”的毛病;那种娶了妻还想要几个妾的封建婚姻观念,却应该批判,决不能欣赏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