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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论文陶渊明

2023-03-11 00:42 来源:学术参考网 作者:未知

毕业论文陶渊明

  论陶渊明思想实质

  颜延之《陶徵士诔序》曰:“夫璿玉致美,不为池隍之宝;桂椒信芳,而非园林之实。岂其深而好远哉?盖云殊性而已。故无足而至者,物之藉也;随踵而立者,人之薄也。若乃巢、高之抗行,夷、皓之峻节,故已父老尧、禹,锱铢周、汉,而緜世浸远,光灵不属,至使菁华隐没,芳流歇绝,不其惜乎!虽今之作者,人自为量,而首路同尘,辍涂殊轨者多矣。岂所以昭末景,泛余波!”以隐者目陶,故但称其高,曰:“若其宽乐令终之美,好廉克己之操,有合谥典,无愆前志。故询诸友好,宜谥曰靖节徵士。”并将之与黔娄、展禽并论。“黔娄既没,展禽亦逝。其在先生,同尘往世。旌此靖节,加彼康惠。”按《宋书·颜延之传》:“元嘉三年,羡之等诛,徵为中书侍郎,寻转太子中庶子,顷之,领步兵校尉,赏遇甚厚。延之好酒疎诞,不能斟酌当世,见刘湛、殷景仁专当要任,意有不平,常云:‘天下之务,当与天下共之,岂一人之智所能独了!’辞甚激扬,每犯权要。谓湛曰:‘吾名器不升,当由作卿家吏。’湛深恨焉,言於彭城王义康,出为永嘉太守。延之甚怨愤,乃作《五君咏》以述竹林七贤,山涛、王戎以贵显被黜,咏嵇康曰:‘鸾翮有时铩,龙性谁能驯。’咏阮籍曰:‘物故可不论,涂穷能无恸。’咏阮咸曰:‘屡荐不入官,一麾乃出守。’咏刘伶曰:‘韬精日沉饮,谁知非荒宴。’此四句,盖自序也。湛及义康以其辞旨不逊,大怒。时延之已拜,欲黜为远郡,太祖与义康诏曰:‘降延之为小邦不政,有谓其在都邑,岂动物情,罪过彰著,亦士庶共悉,直欲选代,令思愆里闾。犹复不悛,当驱往东土。乃志难恕,自可随事录治。殷、刘意咸无异也。’乃以光禄勋车仲远代之。延之与仲远世素不协,屏居里巷,不豫人间者七载。”疑此《诔》即作於“屏居里巷,不豫人间”之时,故言辞之间,感喟殊深。又按《宋书·隐逸·王弘传》:屡徵不就,依岩筑室。“谢灵运、颜延之并相钦重,灵运与庐陵王义真牋曰:‘会境既丰山水,是以江左嘉遁,并多居之。但季世慕荣,幽栖者寡,或复才为时求,弗获从志。至若王弘之拂衣归耕,逾历三纪;孔淳之隐约穷岫,自始迄今;阮万龄辞事就闲,纂成先业;浙河之外,栖迟山泽,如斯而已。既远同羲、唐,亦激贪厉竞。殿下爱素好古,常若布衣,每意昔闻,虚想岩穴,若遣一介,有以相存,真可谓千载盛美也。’弘之(元嘉)四年卒,时年六十三。颜延之欲为作诔,书与弘之子昙生曰:‘君家高世之节,有识归重,豫染豪翰,所应载述。况仆托慕末风,窃以敍德为事,但恨短笔不足书美。’诔竟不就。”其诔陶亦以敍德为事,於其文,但称“学非称师,文取指达”而已。然此对昭明当有启发。
  故萧统已论及其人品与诗品之内在联系,《陶渊明集序》曰:“其文章不羣,词采精拨,跌荡昭彰,独超众类,抑扬爽朗,莫之与京。横素波而旁流,干青云而直上;语时事则指而可想,论怀抱则旷而且真。加以贞志不休,安道苦节,不以躬耕为耻,不以无财为病。自非大贤笃志,与道淤隆,孰能如此乎?”又曰:“尝谓有能读渊明之文者,弛竞之情遣,鄙吝之意祛。贪夫可以廉,懦夫可以立。岂止仁义可蹈,抑乃爵禄可辞。不必旁逰太华,远求柱史,此亦有助於风教也。”(《梁昭明太子文集》卷四,四部丛刊本)孙绰《聘士徐君墓颂》曰:“惟君风轨英邃,德音徽远,播餐仰芳,流宗播揖,在昔古人有言,闻伯夷之风者,懦夫有立志,仰先生之道,岂无青云之怀哉?”(《艺文类聚》卷第三十六《隐逸上》引)《后汉书·王畅传》:“郡中豪族多以奢靡相尚,畅常布衣皮褥,车马羸败,以矫其敝。同郡刘表时年十七,从畅受学。进谏曰:‘夫奢不僭上,俭不逼下,循道行礼,贵处可否之闲。蘧伯玉耻独为君子。府君不希孔圣之明训,而慕夷、齐之末操,无乃皎然自贵於世乎?’畅曰:‘昔公仪休在鲁,拔园葵,去织妇;孙叔敖相楚,其子被裘刈薪。夫以约失之鲜矣。闻伯夷之风者,贪夫廉,懦夫有立志。虽以不德,敢慕遗烈。’”渊明尝言“先师有遗训,忧道不忧贫”,此“先师”,当专指孔子;“历览千载书,时时见遗烈”,此“遗烈”则谓“伯夷”也。
  《孟子·尽心下》:“孟子曰:圣人,百世之师也,伯夷、柳下惠是也。故闻伯夷之风者,顽夫廉,懦夫有立志;闻柳下惠之风者,薄夫敦,鄙夫宽。奋乎百世之上,百世之下,闻者莫不兴起也。非圣人而能若是乎?”《汉书·王贡两龚鲍传序》:“昔武王伐纣,迁九鼎於雒邑,伯夷、叔齐薄之,饿死於首阳,不食其禄,周犹称盛德焉。然孔子贤此二人,以为‘不降其志,不辱其身’也。”《咏贫士》二:“诗书塞座外,日昃不遑研。闲居非陈厄,窃见有愠言。何以慰此怀,赖古多此贤。”渊明思想,前人多谓内儒而外道,实则不然,盖其外在之表现,亦与当时之崇尚老、庄者不同,其所实践者,实为周、孔之道,而非老、庄之道也。《饮酒》第二十:“羲农去我久,举世少复真。汲汲鲁中叟,秘缝使其淳。凤鸟虽不至,礼乐暂得新。洙泗辍微响,漂流待狂秦。诗书复何罪,一朝成灰尘。区区诸老翁,为事诚殷勤。如何绝世下,六籍无一亲。终日驰车走,不见所问津。若复不快饮,空复头上巾。但恨多谬误,君当恕醉人。”后四句乃《饮酒》诗之总结,全诗主旨在“汲汲鲁中叟,秘缝使其淳”,对孔子可谓赞美有加矣。
  都穆《南濠诗话》:“东坡尝拈出渊明谈理之诗有三,一曰:‘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二曰:‘笑傲东轩下,聊复得此生。’三曰:‘客养千金躯,临化消其宝。’皆以为知道之言。予谓渊明不止於知道,而其妙语亦不止是。如云:‘纵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惧。应尽便须尽,无复独多虑。’如云:‘望云惭高鸟,临水愧游鱼。真想初在襟,谁谓形迹拘。’如云:‘不赖固穷节,百世当谁传?’如云:‘朝与仁义生,夕死复何求?’如云:‘及时当勉厉,岁月不待人。’如云:‘前途当几许?未知止泊处。古人惜分阴,念此使人惧。’观是数诗,则渊明盖真有得於道者,非常人能蹈其轨辙也。”钱钟书《谈艺录》:“按陶公诗又云:‘先师有遗训,忧道不忧贫。’又云:‘朝与仁义生,夕死复何求。’又云:‘周生述孔业,祖谢响然臻。道丧向千载,今朝复斯闻。老夫有所爱,思与尔为邻。’盖矫然自异於当时风会。《世说·政事》注引《晋阳秋》记陶侃斥老庄浮华,渊明殆承其家教耶。”
  按《晋书·陶侃传》:“侃在州无事,辄朝运百甓於斋外,暮运於斋内。人问其故,答曰:‘吾方致力中原,过尔优逸,恐不堪事。’其励志勤力,皆此类也。侃性聪敏,勤於吏职,恭而近礼,爱好人伦。终日敛膝危坐,阃外多事,千绪万端,罔有遗漏。远近书疏,莫不手答,笔翰如流,未尝壅滞。引接疏远,门无停客。常语人曰:‘大禹圣者,乃惜寸阴,至於众人,当惜分阴,岂可逸游荒醉,生无益於时,死无闻於后,是自弃也。’诸参佐或以谈戏废事者,乃命取其酒器、蒱博之具,悉投之于江,吏将则加鞭扑,曰:‘樗蒱者,牧猪奴戏耳!老庄浮华,非先王之法言,不可行也。君子当正其衣冠,摄其威仪,何有乱头养望自谓宏达邪!’”(《颜氏家训·杂艺》:“《家语》曰:‘君子不博,为其兼行恶道故也。’《论语》云:‘不有博弈者乎?为之,犹贤乎已。’然则圣人不用博弈为教;但以学者不可常精,有时疲倦,则傥为之,犹胜饱食昏睡,兀然端坐耳。至如吴太子以为无益,命韦昭论之;王肃、葛洪、陶侃之徒,不许目观手执,此并勤笃之志也。能尔为佳。”)又上逊位表曰:“常欲除诸浮长之事,遣诸虚假之用。”《晋书》史臣曰:“士行望非世族,俗异诸华。”按陶侃出自江左溪族,故《世说新语·容止》温峤对庾亮有“溪狗”之称,据陈寅恪《陶渊明之思想与清谈之关系》“其种姓出於世奉天师道之溪族”,《太平御览》卷二四五引《陶氏家传》曰:“侃迁太子中庶子,君少而好学,善谈玄理,尤明《诗》《易》,以孝行闻于时,储选殊难其人,特召君焉。”“善谈玄理”者,乃其少年所为,欲以此干进耳。士之生於末世,欲求功名以显於时,不得不委屈以周旋,可胜言哉!观其晚节,已翻然改图,本传虽未言其崇尚儒学,然其於老庄释氏均疾之矣。渊明承陶侃遗风,故不入莲社,安能乐老庄之浮华哉!
  又《晋书·隐逸传》:“陶淡字处静,太尉侃之孙也。父夏,以无行被废。淡幼孤,好导养之术,谓仙道可祈。年十五六,便服食绝谷,不婚娶。家累千金,僮客百数,淡终日端拱,曾不营问。颇好读易,善卜筮。於长沙临湘山中,结庐居之,养一白鹿以自偶。亲故有候之者,辄移渡涧水,莫得近之。州举秀才,淡闻,遂转逃罗县埤山中,终身不返,莫知所终。”苏轼《书陶淡传》:“陶士行诸子皆凶暴,不独夏也,而诸孙中乃有淡,曾孙中乃有潜。潜集中乃有仲德、敬通之流,皆隐约有行义,又皆贫困,何也?淡高逸如此,近类得道,与潜近亲,而潜无一言及之,此又未喻也。”(《苏轼文集》卷六十六)按《晋书》渊明与陶淡并传,其无一言及之者,盖其所守之道不同耳。
  朱熹曰:“渊明所说者老庄,然辞却简古。”(《朱子语类》卷一三六)谓渊明虽言老庄而实不倾向於老庄也。今人谓渊明受庄子思想影响者,其主要依据在陶集中用《庄子》较《论语》为多,然《庄子》文本十几倍於《论语》,若照此说,用《庄子》应十几倍於《论语》才是,然据笔者粗略统计,仅多数处。且渊明所引,益其辞气而已。渊明好酒,於竹林七贤竟无一言,观其集,《孟府君传》外,不谈两汉以下人物,视越名教而任自然者,盖蔑如也,其高风甯阮籍、刘伶辈所能及哉!谓其受玄风所扇,未能砥立於中流,可乎!其直接言及庄子仅一处。《拟古》八:“少时壮且厉,抚剑独行游。谁言行游近,张掖至幽州。饥食首阳薇,渴饮易水流。不见相知人,惟见古时丘。路边两高坟,伯牙与庄周。此士难再得,吾行欲何求。”汤汉注《陶靖节先生诗》卷四:“首阳、易水亦寓愤世之意,《说苑》钟子期死而伯牙绝弦,知世莫可为鼓也。惠子卒,而庄子深暝不言,见世莫可语也。伯牙之琴,庄子之言,惟钟、惠能听,今有能听之人而无可听之言,此渊明所以跋远游也。”吴瞻泰《陶诗汇注》卷四:“此篇无伦无次,章法奇奥。始而张掖、幽州,悲壮游也;忽而首阳、易水,伤志士之无人。忽而伯牙、庄周,叹知音之不再而避世之难得也。公平生志节,亦尽流露矣。”钱钟书《谈艺录》:“以山水通於理道,自亦孔门心法,……陶公不入此社,固也,与嵇、阮亦非同流。陶尊孔子,而《拟古》肯称庄周为‘此士难再得’;阮学老庄,而《达庄论》乃大言庄周不足道。……余复拈出其儒学如左,以见观人非一端云。”按此诗乃慨叹知音不遇,盖伯牙逢子期以赏其琴,庄周得惠施以作其质,今渊明饥食首阳之薇,渴饮易水之流,却不见伯夷、荆轲,其有慕於伯夷之遗烈、荆轲之慷慨,固不待言矣。钱氏言虽杂乱,然其“陶尊孔子”一语,亦非无见也。
  陆九渊《语录》:“李白、杜甫、陶渊明,皆有志於吾道。”(《象山先生全集》卷三十四)。魏鹤山《费元甫陶靖节诗序》曰:“称美陶公者曰:荣利不足以易其守也,声味不足以累其眞也,文词不足以溺其志也,然是亦近之,而公之所以悠然自得之趣,则未之深识也。风雅以降,诗人之词,乐而不淫,哀而不伤,以物观物,而不牵於物,吟咏情性,而不累於情,孰有能如公者乎?有谢康乐之忠,而勇退过之;有阮嗣宗之逹,而不至於放;有元次山之漫,而不著其迹;此岂小小进退所能闚其际邪?先儒所谓经道之余,因闲观时,因静照物,因时起志,因物寓言,因志发咏,因言成诗,因咏成声,因诗成音者,陶公有焉。”(《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五十二,四部丛刊本)谓其有合於先儒,亦陆象山“有志於吾道”之意。真德秀《跋黄瀛甫拟陶诗》:“予闻近世之评诗者曰:‘渊明之辞甚高,而其指则出於庄、老,康节之辞若卑,而其指则源於六经。以余观之,渊明之学,正从经术中来,故形之於诗,有不可掩。《荣木》之忧,逝川之叹也;《贫士》之咏,箪瓢之乐也。《饮酒》末章曰:‘羲农去我久,举世少复真。汲汲鲁中叟,秘缝使其淳。’渊明之智及此,是岂玄虚之士所可望耶?虽其遗宠辱,一得丧,真有旷达之风,细翫其词,时亦悲凉慷慨,非无意世事者。或者徒知义熙以后不著年号,为耻事二姓之验,而不知其眷眷王室,盖有乃祖长沙公之心,独以力不得为,故肥遯以自绝,食薇饮水之言,衔木填海之喻,至深痛切,顾读者弗之察耳。渊明之志若是,又岂毁彝伦、外名教者可同日语乎!”(《真文忠文集》卷三十六)罗愿《陶令祠堂记》:“自东汉之末,矫枉既过,正始以来,始尚通旷,本欲稍反情实,然以此相矜,末流之弊愈不胜其伪,叫号裎袒,便足欺世,倾身障簏,犹为名士。若渊明生百代之后,独颓然任实。虽清风高节,邈然难嗣;篇什所寄,率书生之素业,或老农之常务。仕不曰行志,聊资三径而已;去不曰为高,情在骏奔而已。饥则乞食,醉便遣客。不籍琴以为雅,故无弦亦可;不因酒以为达,故把菊自足。真风所播,直扫魏晋浇习。尝有诗云:‘羲农去我久,举世少复真。汲汲鲁中叟,秘缝使其淳。’呜乎,自顷诸人祖庄生余论,皆言淳离朴散,翳周、孔礼训使然,孰知鲁叟将以淳之也。盖渊明之志及此,则其处亦审矣。”(《罗鄂州小集》卷三)章祖程《白石樵唱序》:“诗自《三百篇》、《楚辞》以降,作者不知几人,求其关国家之盛衰,系风教之得失,而有合乎六义之旨者,殆寥乎其鲜闻也。惟陶渊明以义熙为心,杜子美以天宝为感,为得诗人忠爱遗意。”(《霁山文集》原序,四部丛刊本)
  郭祥正《读陶渊明传》之二:“陶潜真达道,何以避俗翁。萧然守环堵,褐穿瓢屡空。梁肉不妄受,菊花欣所从。一琴既无弦,妙音默相通。造饮醉则返,赋诗乐何穷。密网悬众鸟,孤云送冥鸿。寂寥千载事,抚卷思冲融。使遇宣尼圣,故应颜子同。”(《青山续集》卷二)刘克庄《戊子答真侍御论选诗》:“陶公是天地冲和之气所钟,非学力可摹拟,四言最难,韦孟诸人,皆勉强拘急,独《停云》《荣木》诸作,优游自有风雅之趣。在五言尤髙妙。其读书考古,皆与圣矣不相誖,而安贫乐道,遁世无闷,使在圣门,岂不与曽点同传。”(《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百二十八)黄文焕《陶诗析义自序》:“若夫理学标宗,圣贤自任,重华、孔子,耿耿不忘,六籍无亲,悠悠生叹,汉魏诸诗,谁及此解?斯则靖节之品位,竟当俎豆孔庑之间,弥朽而弥高者也。”沈德潜《说诗晬语》卷上:“晋人多放达,独渊明有忧勤语,有自任语,有知足语,有悲愤语,有乐天安命语,有物我同得语。倘幸列孔门,何必不在季次、原宪下。”潘德舆《养一斋诗话》卷十:“愚尝谓陶公之诗,三达德具备:冲澹虚明,智也;温良和厚,仁也;坚贞刚介,勇也。盖夷、惠之间,曾皙、原宪之流。”
  沈德潜《古诗源》卷八:“晋人旷达者徵引老、庄,繁缛者徵引班、杨,而陶公专用《论语》。汉人以下,宋儒以前,可推圣门弟子者,渊明也。康乐亦善用经语,而逊其无痕。”刘熙载《诗概》:“曹子建、王仲宣之诗出於《骚》,阮步兵出於《庄》,陶渊明则大要出於《论语》。”又曰:“陶诗有‘贤哉回也’、‘吾与点也’之意,直可嗣洙、泗遗音。其贵尚节义,如咏荆卿、美田子泰等作,则亦孔子贤夷、齐之志也。”陈延杰《诗品注》:“按钟嵘谓陶诗出於应璩,沈、刘二氏谓陶诗源於《论语》,其实一也。盖应璩亦学《论语》者,如《百一诗》:‘下流不可处’,‘是谓仁者居’二句,可证也。”
  按渊明诗用《论语》者所在多有,兹引几例如下:《时运序》:“春服既成。”见《先进》:“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荣木》:“四十无闻,斯不足畏。”用《子罕》:“四十、五十无闻,斯亦不足畏矣。”《赠长沙公》:“进篑虽微,终焉为山。”《悲从弟仲德》:“为山不及成。”用《子罕》:“譬如为山,未成一篑,止,吾止也;譬如平土,虽覆一篑,进,吾往也。”《劝农》:“孔耽道德,樊须是鄙。”用《子路》:“樊迟请学稼,子曰:吾不如老农。请学圃,曰:吾不如老圃。樊迟出。子曰:小人哉,樊圃。”《命子》:“寄迹风云,冥兹愠喜。”用《孔冶长》:“令尹子文,三仕为令尹,无喜色;三已之,无愠色。”《形答影》:“身没名亦尽,念之五情热。”用《卫灵公》:“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怨诗楚调示庞主薄邓治中》:“在己何怨天。”用《宪问》:“不怨天,不尤人。”《五月旦作和戴主簿》:“居常待其尽,曲肱岂伤冲。”用《述而》:“饭蔬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始作镇军参军经曲阿作》:“屡空常晏如。”《饮酒》十一:“屡空不获年。”用《先进》:“回也岂庶乎?屡空。”《癸卯岁始春怀古田舍二首》:“是以植杖翁,悠然不复返。”《丙辰岁八月中於下潠田舍获》:“遥谢荷蓧翁,聊得从君栖。”《扇上画赞》:“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超超丈人,日夕在耘。”用《微子》:“子路从而后,遇丈人以杖荷蓧。子路问曰:‘子见夫子乎?’丈人曰:‘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孰为夫子?’植其杖而芸。”又“先师有遗训,忧道不忧贫。”用《卫灵公》:“君子谋道不谋食。耕也,馁在其中矣。学也,禄在其中矣。君子忧道不忧贫。”“耕种有时息,行者无问津。”《劝农》:“沮、溺藕耕。”《辛丑岁七月赴假还江陵夜行涂口》:“商歌非吾事,依依在藕耕。”《扇上画赞》:“辽辽沮、溺,藕耕自欣,入鸟不骇,杂兽斯羣。”用《论语·微子》:“长沮、桀溺藕而耕。孔子过之,使子路问津焉。……夫子怃然曰:‘鸟兽不可与同羣,吾非斯人之徒与而谁与?天下有道,丘不与易也。’”《责子》:“阿宣行志学。”用《为政》:“吾十有五而志於学。”《癸卯岁十二月中作与从弟敬远》:“箪瓢谢屡设。”用《雍也》:“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又“谬得固穷节。”《饮酒》二:“不赖固穷节。”《饮酒》十六:“竟抱固穷节。”《有会而作》:“斯滥岂攸志,固穷夙所归。”《咏贫士》二:“闲居非陈厄,窃有愠见言。”用《卫灵公》:“在陈绝粮,从者病,莫能兴,子路愠见曰:君子亦有穷乎?”《乙巳岁三月为建威参军使都经钱溪》:“田园日梦想,安得久离析。”用《季氏》:“邦分崩离析,而不能守也。”又“终怀在归舟,谅哉宜霜柏。”用《子罕》:“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饮酒》十一:“颜生称为仁。”用《雍也》:“回也,其心三月不违仁。”《饮酒》二十:“凤鸟虽不至。”用《子罕》:“子曰: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已矣夫。”《感士不遇赋》:“独祗修以自勤,岂三省之或废。”用《学而》:“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回早夭而又贫,伤请车以为椁。”用《先进》:“颜渊死,颜路请子之车以为之椁。”《归去来兮辞》:“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用《微子》:“楚狂接舆歌而过孔子曰:凤兮凤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与子俨等疏》:“子夏有言:死生有命,富贵在天。”用《颜渊》:“商闻之矣,死生有命,富贵在天。”《自祭文》:“宠非己荣,涅而不缁。”用《阳货》:“不曰白乎,涅而不缁。”……
  此外,用经传诸子中之孔子事语者,亦多,如:《形答影》:“立善有遗爱,胡为不自竭。”用《左传》昭公二十年:“及子产卒,仲尼闻之出涕,曰:古之遗爱也。”《五月旦作和戴主簿》:“居常待其尽。”用《说苑·杂言》:“孔子见荣启期,问曰:‘先生何乐也?’对曰:‘夫贫者,士之常也。死者,民之终也。处常待终,当何忧乎?”《咏贫士》三:“赐也徒能辨,乃不见吾心。”用《史记·仲尼弟子列传》:“子贡利口巧刺,孔子常黜其辨。”《挽歌诗》一:“有生必有死,早终非命促。”用《家语》:“孔子曰:命者性之始也,死者生之终也,有始必有终矣。”(《文选》李善注)《晋故征西大将军长史孟府君传》:“孔子称:进德修业,以及时也。”用《易·文言》:“君子进德修业。”《归去来兮辞》:“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用《庄子·寓言》:“孔子行年六十而六十化,始时是之,卒而非之,未知今之所是非五十九非也。”《桃花源记》诗:“借问逰方士。”用《庄子·大宗师》:“孔子曰:彼,逰方之外者;而丘,逰方之内者也。”……用孔门弟子事语及《孟子》者,亦多,如《咏贫士》五:“贫富常交战,道胜无戚颜。”用《韩非子·喻老》:“子夏曰:吾入见先王之义,则荣之。出见富贵之乐,又荣之。两者战於胸中,未知胜负,故臞。今先王之义胜,故肥。”《杂诗》八:“代耕本非望,所业在田桑。”用《孟子·万章下》:“下士与庶人在官者同禄,禄足以代其耕。”《读史述九章》(箕子):“去乡之感,犹有迟迟。”用《孟子·万章下》:“孔子之去齐,接淅而行;去鲁,曰:‘迟迟吾行也。’去父母国之道也。”《桃花源记》诗:“斑白欢逰诣。”用《孟子·梁惠王上》:“颁白者不负戴於道路矣。”……渊明诗文虽亦有用《老子》、《庄子》、《列子》、《淮南子》等道家书籍者,然远不及《论语》、六经为繁,盖其隐乃儒者之隐,非道者之隐也。《感士不遇赋》“原百行之可贵,莫为善之可娱。奉上天之成命,师圣人之遗书。发忠孝於君亲,生信义於乡闾。推诚心而弗显,不矫然而祈誉”云云,亦可证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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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 园 田 居(其三)

陶渊明的《归园田居》一共有五首,这是其中的第三首。从表面上看,这首诗写的是田园劳作之乐,表现的是归隐山林的遁世思想;但把这首诗和其他的诗对比来看,作者的“愿”其实有它特殊的内涵。

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

这两句写在南山下种豆,草很茂盛豆苗却稀稀疏疏的。起句很平实,就像一个老农站在那里说话,让人觉得很亲切。

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

为了不使豆田荒芜,诗人一大早就下了地,到了晚上才披着月光回来。虽然很辛苦,但他并不抱怨,这从“带月荷锄归”的美景就可以看出来。

道狭草木长,夕露沾我衣。

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

路窄草长,夕露沾衣,但衣服打湿了有什么可惜的呢?这句话看似平淡,但这种平淡正好映射了结尾这一句“但使愿无违”,使得“愿无违”强调得很充分。这里的“愿”更蕴含了不要在那污浊的现实世界中失去了自我的意思。

这首诗用语十分平淡自然。“种豆南山下”“夕露沾我衣”,朴素如随口而出,不见丝毫修饰。这自然平淡的诗句融入全诗醇美的意境之中,则使口语上升为诗句,使口语的平淡和诗意的醇美和谐地统一起来,形成陶诗平淡醇美的艺术特色。

陶诗于平淡中又富于情趣。陶诗的情趣来自于写意。“带月荷锄归”,劳动归来的诗人虽然独自一身,却有一轮明月陪伴。月下的诗人,肩扛一副锄头,穿行在齐腰深的草丛里,这是一幅多么美好的月夜归耕图啊!其中洋溢着诗人心情的愉快和归隐的自豪。

“种豆南山下”平淡之语,“带月荷锄归”幽美之句;前句实,后句虚。全诗在平淡与幽美、实景与虚景的相互补衬下相映生辉,柔和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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