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童文学》(经典)为原创版,发表当今中国创作一线的实力派作家的得意之作,厚重,深邃,博大精深,侧重在潜移默化中全面提升少年儿童综合素质。2014年,和《儿童文学》(选萃版)组成“少年双本套”。2014年改版后的《儿童文学》(经典),内容充实,绝对实惠。另外,读者如果有文章或刊物在阅读后丢失(或遗忘)可在查清具体刊登期数后直接打电话至《儿童文学》出版社询问是否有该期杂志并邮购。 随后,2006年,由《儿童文学》编辑部精心筹备的《儿童文学·选萃》也问世了,编辑部倾力打造的纯文学文摘型儿童优质刊物,于2006年1月正式面向全国发行。它以“饱览精品,享受阅读”为理念,精选了古今中外适合少年儿童阅读的各类文学佳作。高雅轻灵,示范性强,注重培养少年儿童的阅读情趣和写作水平,是一本非常理想的中小学生语文课外读物。它与《儿童文学》互动互补,共同用纯净的文学品质滋养少年人的心灵,使他们成为人格健全、情操高尚、气质高雅的人。2014年,和《儿童文学》(经典版)组成“少年双本套”。《儿童文学·选萃》吸取了大量《儿童文学》的好文章,使读者大饱眼福。古往今来,人们总是把读书看作为一个苦差事,秉烛夜度、头悬梁、锥刺股、十年寒窗苦,而今天读者倡导的是享受阅读。少年儿童更应该拥有寻找雅典、在时尚中追求精致、完美。所以本刊把经典元素和时尚因子巧妙的结合在一块,让读者在学习工作之余放松一下,杂志如美食,身心两悦。著名评论家崔道怡说:“儿童文学、纯传大美、集锦华章、选优拔萃。”从而更说明了“饱览精品,享受阅读”。《儿童文学·选萃》与《儿童文学》誉为“双子星刊”。《儿童文学·选萃》主编徐德霞,执行副主编胡纯琦,美术总监吴本泓,美术编辑刘润东,发行部主任殷利伟。《选萃》主要以刊登已发表过的美文。《选萃》共12个栏目。“达雅文苑刊登的是精短的文章。“典藏书屋”是百读不厌的国内少年题材经典小说。“虚景幻影”刊登瑰丽的童话,神奇的科幻及精彩的动物文学。“青春花坊”刊登青春校园小说。“典藏书屋”刊登优秀的中篇小说。“经典小坊”刊登经过长时间锤炼,古今中外的经典短篇文学作品或中长篇节选。“黑客过招”作品中包含巧妙的构思或任何值得大家借鉴的新颖的写作技巧。“快牛慢马”就像这栏目名样,刊登正话反说,打破常规,另辟蹊径的小故事。此外,还有“看电影吧”、“诗情驿路”、“写作开悟”、“青鸟传书”等栏目。 《选萃》本在2006年创刊年时赠送书内彩页里的漫画,于2007年改为赠送《绘本》。《绘本》内的绘画及故事情节感人,绘画更是美妙,图文并茂,看完给人以温馨一笑的感觉。《选萃》有时刊登《儿童文学》以前的优秀文章,现已不再刊登。《儿童文学》内刊登过的文章大多已出书,集成书籍,《盛世繁花》、《一路风景》等几十本。 2008年下半年,《儿童文学》(下)迎着青春的朝露,和着时代的脉搏诞生。她以“智慧写作,阳光阅读”为口号,强调经典与时尚结合,主流与新锐相交,成人与少年互映,注重90后新锐作者的培养与展示,将用作品、人物、访谈、自述等多种形式,全方位展示当代少年的文学主张与作品成就。2009年,走过46年发展历程的《儿童文学》杂志2009年月发行量已突破100万册。本着继续打造、深度开发、充分利用《儿童文学》这一优势品牌的构想,12月26日至27日,中国少年儿童新闻出版总社在北京举办《儿童文学》月发行量逾百万发布会暨《儿童文学》发展论坛。据报道,在会上,国新出版物发行数据调查中心的工作人员宣读了《儿童文学》发行逾百万公告函。中国少年儿童新闻出版总社社长李学谦表示,作为中少总社旗下的刊物,《儿童文学》顺应时代潮流,通过大刀阔斧的改革和创新,终于赢得当前在中国少儿读物中独占鳌头的优势,并造就了今天百万册的发行数量。中少总社将继续利用《儿童文学》这一优势品牌,深度开发其作家及作品等出版资源,力争将其打造成中国原创儿童文学的重要基地。他同时宣布,中少总社儿童文学中心正式成立,该中心将致力于《儿童文学》和原创儿童文学图书的出版。在一大批成人作家的鼎力支持下,儿童文学编辑组又成功的制作出了更新颖的专题栏目,并且受到了全国热爱写作的学生们的踊跃投稿、荐稿。《儿童文学·下》这本“经典与时尚结合”的杂志也受到了广大读者们的欢迎。2010年10月22日,国家新闻出版总署国新出版物发行数据调查中心在京公告,中国少年儿童新闻出版总社旗下的《儿童文学》杂志月发行量逾110万。特色栏目:领军佳作这是本刊的挂帅专栏,是成人作家与少年作者的共舞之地。只有在众多来稿中拔得头筹的作品,才能出现在这里。因此它是最具挑战性的栏目!新新笔团子这是新锐少年作品的展示栏目。只要是个性、时尚、优秀、醒目的少年作品都可在此出现。小说、散文、新新作文,童话、诗歌、幻想作品,兼容并蓄、文体不限。它是小学三四年级学生阅读和写作的延展助手。既发表文学性与可读性俱佳的名家力作,帮助孩子开拓阅读视野、提高文学品位;更有孩子作品的发表园地和指导写作的文学讲堂,全面提升孩子的文学修养和写作能力。2014年,和《儿童文学》(美绘版)组成“童年双本套”。 2011年儿童文学又新增中篇《儿童文学·伴侣》和针对低龄儿童的《儿童文学·故事》2012年1月,《中国卡通》杂志并入儿童文学出版中心,与《儿童文学》杂志结成联盟杂志,推出了儿童文学漫画版《中国卡通》。并入儿童文学中心之后,《中国卡通》杂志引入《儿童文学》的作家资源和作品资源,在中少总社的全力支持下,迅速将杂志发行量做大。《中国卡通》借《儿童文学》图书品牌和渠道优势,进入图书出版领域。从2012年第10期开始,《中国卡通》(趣味故事版)针对零售市场做全面改版,各地报刊亭、小书店都有面貌全新的《中国卡通》出售。与此同时,《中国卡通》也介入漫画类图书的出版。 投稿地址:北京市朝阳区建国门外大街丙12号中少总社《儿童文学》编辑部 邮政编码:100022 主编:徐德霞
是《天国烟花》,发表在2011年12月上,作者是秦萤亮
第一夜 这是丁香馥郁的四月夜,我最后在人世闻到的,就是这种芬芳。
一切就是这么简单。乘着夜色,从女生寝室的六楼窗口轻轻滑翔出来,就像游乐场里的过山车一样,只是再也回不到原点。当我落在丁香树篱外的地面上,仿佛世界上所有的丁香花都猛地向我转过脸来,散发出无边无际的,尖锐、痛楚的香气。
以后发生的事情,是我完完全全没有想象过的。
我一动不动地俯卧在地面,以为一切都结束了。然而,时间一秒秒流逝,思维仍然像水晶一样清晰。我听见远处排球场上的喧哗,听见下了自习的女孩们清脆地说笑着,成群结队地向宿舍楼走来。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发现我了。我试着从地上站起来,却一动也不能动。
“唉,孩子,”不远的地方,有人在说话,“快起来,离开那个身体吧。”
我不明白这句话。但是,只是微微心念一动,我已经轻轻地站起来了。就像脱掉一件旧衣服一样,我离开了自己的身体,冷得浑身发抖,迷惘地俯视着地上一动不动、穿着灰紫色蓬蓬裙的女孩。我不敢看她的脸,不敢看她凌乱的黑发下紧闭的双眼。同时,我发现,在夜色中站起来的我,身体几乎透明了,唯有指尖、发梢闪着极淡极淡的光。若不是这些光,连我都看不到自己。环绕着我的,也不再是温暖的四月空气,而是薄得像冰、青得像月光的不知名物质,其中有无数疾射而来的小箭。但是,它们一点也没有损伤我,有些擦过我,有些穿透我,向不可知的黑暗中飞去。
“这是什么?”诧异地望着骤雨般的小箭,我禁不住问道。
“时间。你现在看到时间了。”不远处那个声音温和地答道。
“时间?”
“是啊,当时间对你没有意义的时候,你就看得见它了。”
天地之间好像成了拆掉门窗的巨大穿堂,从天外吹来了阵阵冷风。我抱紧自己,循着声音的方向走去。忽然间,眼前亮起了一个小小的、装饰着彩灯的流动摊床,上面满是不停闪烁、无法看清的可爱幻象。要仔细看才能发现,一个和我一样身影透明的老妇人站在摊床后面。她穿着色彩暗淡的衣裙,领口系着一方小小的黄手帕。这让我想起了去世的外祖母,也喜欢在毛衣领口打一块防尘的纱巾。但是,定睛看去,她的样子又不像外祖母了。
“你……是谁呢?”虽然觉得这样问不礼貌,但我还是问了出来。
“我是你的接引者。”
“这么说,我确确实实是离开了世界?”
在缤纷的灯光后面,她笑了:“快来吧。第一声尖叫马上就要开始了。当有人发现你躺在那里的时候,你就是真的离开了。”
“那么,我该做什么?”
“掷这两个骰子。”她简单地说。
摊床上奔跑流动的灯光、花朵和小动物都静止了,退到了阴影里。两颗骰子仿佛一下子被聚光灯照亮,一颗是雪白的,一颗是墨黑的。骰子的周身遍布着看不清的数字。
我把骰子拿在手里。一颗轻如羽毛,一颗重如铅弹,一颗像烛焰一样灼热,一颗却像雪花那么清凉。由于冷,由于这种奇妙的感触,我根本拿不住它们,一瞬间,两颗骰子滚落到摊床上。白的那颗是“1”,黑的那颗是“2”。
“你获得人世的三天居留权。”
就在这时,一声刺耳的尖叫从丁香树篱那边传来,打破了四月宁静的夜色。紧接着,尖叫接二连三地响起来,变成歇斯底里的哭号。奔跑声、询问声、呼喊声汇集成了紧张的声浪,人群正在包围出事地点。往那边看了一眼,我叹了口气
“可是,我已经离开那里啊!”
“没错,不过,你还是可以逗留三天。之后,连接两界的门就永远关上了。”
“但是,我要这三天做什么呢?”
“到处走走,看看你的亲人,去以前喜欢的地方。天国会给你安排一点小节目。”
“我不要。”我断然说,“我现在就要走,就没什么可留恋的。”
“你这孩子,不想看看父母吗?没有特别要好的朋友吗?这么年轻,喜欢的男孩子也没有?”
“统统都不值得留恋。不然,我这样……”
老妇人摇摇头说:“做了这么多年接引者,像你这样的孩子我见得多了。越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最后肯定是什么都舍不得。唉——”
“如果有什么交通意外、患病去世的人……把我这三天让给他好了。”我不以为然地说。
老妇人的脸,一下子严肃得可怕:“快别说了!天国的规矩是绝对不能改变的。你这孩子,真是轻率、脆弱、糊涂得不像话啊。”
“这是我自己的生命,我有这个自由。对吧?”我顶撞了回去,自己也感到奇怪。其实,我是个内向、腼腆的女孩,从来也不和人发生冲突。如今站在这里,我却觉得轻松自在,就是违逆了任何人的心意也毫不在乎。
老妇人盯视着我,慢慢地把手伸到一个橘黄色的花形按钮上拍了一下。
叮铃一声,像自动糖果售卖机一样,有东西在我面前骨碌碌滚出来了。那是一颗圆圆的、淡青色的水果硬糖。我伸手接住了它。
“这是天国的小礼物。”老妇人好像已经倦于和我说话了。她低头开始收拾摊床,彩色的灯也一盏盏灭了下来,一副不胜萧条的样子。
我仔细看着这颗糖果。那种娇嫩的淡青色,不知为什么让我觉得伤心。我把它放在嘴里,马上尝到了一丝夹杂着甜美的微酸。只是,那丝甜美越想追寻就越渺茫,到最后,只剩下心酸、青涩的滋味,在我舌尖上慢慢化开。
“这颗糖的滋味,我觉得好熟悉啊。”我忍不住说。
“是啊,那就是你生命的滋味嘛。”老妇人毫不在意地说。
有片刻工夫,我怔住了,眼里流出的泪轻轻飞散开来,带着微小的光芒,像星星的尘土围绕着我。
老妇人有点怜悯地摇摇头:“去天国的列车三天后由这儿出发,别误了点。”
“那——我现在到哪儿去呢?”
“你没有任何地方可去,换句话说,哪儿都可以去。”
灯光彻底熄灭了,摊床不见了,老妇人走了。
夜已经深了,女生宿舍楼仍然灯火通明。出事地点已经被白线围住,大家都会有个不眠之夜吧。我第一次想到,爸爸妈妈什么时候能得到消息?就是今夜,现在,还是明天凌晨?阿树呢?小町呢?
不知何时,天涯升起了一轮巨月。遍布着环形山的月亮,寂寞苍白的月亮,仿佛占满了高高的天穹,一霎间,我觉得心里只有一片冷月的光辉。
一阵深深的绝望包围了我。我还是个新的幽灵,还不习惯漂泊无依的感觉。我把自己埋进丁香花丛,不去听深夜中的喧嚣声,也努力不去分辨熟悉的声音。丁香浓郁的芬芳包裹着我,给了我几乎是温暖的感觉。
第二夜阳光照在丁香花上,也照在我身上,但是一点暖意都没有。花上升起了深紫色花气,与我周围淡青色的时光之雾交织在一起。我慢慢地离开花丛,在宿舍楼的阴影里徘徊。尽管出事现场已经清理完毕,暂时拦上了警戒线,仍有许多同学站在外面久久地围观和议论,到处听得到惊讶的叹息声。
现在,小町应该已经找到我卷在她校服里的信了吧。那封信非常简短:
爸爸、妈妈、阿树、小町:
没有了我,希望你们能生活得更好。
写下这封信的时候,我心里只有彻骨的寒冷。现在,这种冷跟着我,仿佛深入了骨髓,让我在满目芳菲的四月天咬紧牙关打着冷颤。我真恨不得马上乘上天国的列车,永远、彻底地离开这个世界。
但是,我看见阿树了。
在清晨奔跑着穿过排球场的阿树,脸上满是悲伤和焦虑,还有彻夜不眠的疲倦。他大概是在男生寝室里给小町打了一夜的电话,寝室楼门一开,就匆匆赶来了。我目不转睛地望着越来越近的阿树,惊讶地发现,在时光之雾里,阿树的形象像微风吹过的水面倒影一样,不停地荡漾变幻。
小町红肿着眼睛从女寝六楼奔下的时候,几乎就和站在门口阴影里的我擦肩而过。她一定是哭了一夜,又冷又怕又伤心。高个子的小町,高中女排二传手的小町,从来没有这么惊惶和软弱过,站在春日的阳光里,她跟我一起簌簌发抖。和阿树一样,小町的形象也闪烁不定,仿佛是照片上层层叠加的透明水印。
我默不做声地站在一旁,拼命地观察着他们。渐渐的,我看懂了,那是他们重叠的记忆,也是无穷的未来,是时光的背景下,映出的千千万万个剪影。
像要把万花筒看穿一样,我入迷地看着阿树和小町——我看到了稚气的、刚刚学步的阿树;上小学一年级时,在水渠边削树枝做风车的阿树;初中时被查出近视,不得不配戴眼镜的阿树;在体育馆里初次和我相遇的阿树;还有站在篮球架下,似乎下了重大决心,终于对我说决定报考医大的阿树。
同样,我也看到了从小学到高中一直成绩优异的小町,被家人视作珍宝的小町;初进排球队,刻苦训练的小町;向我明朗地伸出手,笑着说“好喜欢你的发型”的小町;一起和我躲在寝室上铺学着化妆、交换小秘密、说悄悄话的小町;还有欲言又止,避开我的眼神说出“想报考医大”的小町。
我闭上眼睛。往日亲密无间的欢乐场面,又历历如绘地浮上心头。
“好喜欢你的发型啊!”
这是高中报到的第一天。刚刚分好寝室,我郁郁不乐地坐在下铺。别的同学都有父母陪同,可我早已分居的父母,彼此都以为对方会来,为了不碰面,结果谁也没来。从初中就开始住读的我,饱尝了寂寞的滋味,如今,寂寞的三年眼看又要从头开始了。
上铺的女生在兴致勃勃地布置了好一阵子之后,忽然从床边探出头对我说:“好喜欢你的发型啊!你叫小舞,对不对?”
没料到有人主动和我说话,我吃了一惊,仰起头望着她明朗的笑脸,不由得也回报给她一个羞怯却真心的笑容。
“哎,上来看我的床铺吧!”
她伸出一只手,要拉我上去。我太不好意思了,连忙摇摇头,只是攀着床边向上看了看。
小町的床铺果然布置得非常可爱。墙上贴着单色花朵壁纸,小书架上放满了书和唱片,床头是长颈鹿、斑马……许多绒毛玩具。我最喜欢她挂起的白纱床帏。要是在月光下束起床帏,里面会像个小小宫殿一样吧!
“我还没住过寝室呢!好兴奋啊。真想给布置成个山洞……以后你也经常上来玩,好不好?”
后来,我一直喜欢小町的床铺,就像喜欢她毫无保留地向人打开的心门。小町的上铺,真的成了我们的秘密山洞,我们拉上床帏,在里面吃零食,看杂志,听音乐,说悄悄话。
小町加入排球队后,不擅长运动的我,总是在放学后的体育馆里等着小町训练结束。手里拿着冲泡好的蜂蜜红茶,身边放着小町的手机,就这样托着腮,呆呆地注视着排球场。
终于有一天,在体育馆另一头参加篮球训练的阿树跑到了我的面前。
“同学,也替我照看一下手机好吗?可能会有电话打过来,所以不能放在更衣室里。如果有电话,就喊我一声啊。”阿树露出让人一看就愉快的笑容,俯下身来对我说。那是无法拒绝的亲切语气。我只好点点头。
“那么,拜托了!”阿树一边跑回篮球场地,一边转过身来向我挥挥手。十分钟后,手机真的响了。我慌乱地一把拿起手机,往篮球场上看去。该喊一声吧?可是,喊什么呢?我站起身,犹豫地走向球场。
小町用护腕擦着汗向我跑来:“小舞,怎么了?”
我举起手里的手机,又指指篮球场,她马上明白了:“是谁的?”
“那个穿黑运动服的男生。”
小町立刻转过身,把手拢在嘴边,向篮球场那边喊:“同学,电话……”
就是这样,我们三个相识了,熟悉了,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我仍然在体育馆里度过每个黄昏,等待着小町和阿树训练结束。盛蜂蜜红茶的杯子越来越大,最后干脆换了小号的保温瓶。
“小舞最温柔了!”喝着我沏的红茶,阿树总是故意这样说。
“为什么只夸小舞呢?”小町也总是装作不服气的样子。
“因为你啊,战斗力指数太高啦!摔倒了又爬起来,摔倒了又爬起来……就跟游戏通关的大BOSS一样!”
我觉得好有趣,抱着小町的外套笑个不停。确实,小町在训练的时候,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即使是膝盖青一块紫一块,也从来不吭一声。对于这一点,想必阿树心里也很敬佩吧!
相识不久,阿树就知道了我的家庭状况。他和小町都对我特别呵护,而我也心甘情愿地为他们做一切事情。优秀的阿树和同样出类拔萃的小町,就像人群里闪烁的星星,无论是考试、运动会、文艺演出……我总是衷心地为他们鼓掌和喝彩。
三个人共度的时光,我是这么珍惜,阿树和小町,就像从月亮上偶然落下来的珍宝,比什么都重要。
在小町的秘密“山洞”,我总是执拗地说:“考上大学我们也不分开。大学毕业也不分开。”
“好啊!我们一起找工作,一起租公寓住。”小町也总会这样高兴地回答我。
“我会早早下班回来,替你们烧好吃的饭,还打扫房间,养宠物!”我好像身临其境一样地说着。
“那我负责购物,开车,安排旅游路线!”小町也积极地应和。
“然后结婚了也不能分开,不管怎么样都不能分开。”
“好啊好啊!”小町这样兴高采烈地一说,我们总会格格笑着抱作一团。这时候,在我心里,对未来的疑惧和悲观全都没有了,我相信,有小町和阿树的陪伴,我能去世界上任何地方。
往日欢笑的面容,和今天痛苦的脸重叠在一起。阿树脱下运动服外衣给小町披上,用有点沙哑的声音说:“小町,我去食堂买点早餐吧。”
小町的嗓子已经说不出话来。她抓住阿树的手,拼命地摇头。
他们一定想不到吧。温柔的小舞,羞怯的小舞,从来不敢大声说话、对他们那么依恋的小舞,就这么头也不回独自离开了……
在走之前,我穿着小町的连衣裙,静静地在小町的上铺待了好久,回想着往昔的时光,然后,我小心地把写好的信卷进小町的校服。
尽管小町个子比我高,我还是喜欢和小町交换衣服穿。那种亲密无间的感觉,像磁石一样吸引着我。我尤其喜欢小町一件灰紫色的长袖蓬蓬裙,穿上之后略为长了些,可气质有点神秘。
“这条裙子送给你。”小町不止一次对我说过。我总是拼命摇头。我不愿拿走别人心爱的东西。
但是,我还是带走了这条裙子。我希望小町能因为这条裙子,多想起我一点。
这个明亮而悲伤的四月清晨,我静静地站在他们身边。在我走进天国之前,能看见他们的未来吗?没有小舞的未来,究竟是什么样的呢?
不是没有感觉到,阿树和小町在一起的时候,更亲密,更有默契,气氛也更微妙,稍微交换眼神,就明白对方的心意。为此,他们更加有点歉疚地、无微不至地照顾我的心情。对于这一切,我不愿意去留意,更不愿去仔细想,只是天真地抱着“我们永远都不会分开”的坚定信念。
可是,高中生活一点点接近尾声了。报考什么大学,成了人生中第一重要的事。也是在这个时刻,我才意识到,小町在过去总是热烈地应和我,可从没说过自己想考什么样的学校、过什么样的生活。那是因为强者对弱者的怜悯吧?
课业紧张得让人抬不起头来。阿树和小町都好久不去训练了。我的成绩不够好,反而比他们轻松。就在那时,三个人共聚的次数慢慢地减少了,就连我和小町在一起的时间也变少了。
作为平凡少女的我,没有办法了解阿树和小町由于优秀而背负的人生压力。就是在那些每天想着未来的日子里,两人订下了共同报考医大的志愿了吧?
“你说,要报考医大?”空荡荡的篮球场上,我感到一阵晕眩。以我的成绩,这是想都不敢想的高等学府。这句话是那么遥远,远得阿树一下子成了陌生人。
“嗯。不过,没有一定的把握……”阿树没有看我,手扶着篮球架。他一定也在回想“三个人要永远在一起”的话吧?最最软弱、最最平凡的我,竟会以为那是容易实现的事情。
即使在这样的心情下,我也没有忘记买小町喜欢吃的薄荷糕带回去。
“小町,我带薄荷糕回来了。”
“谢谢!”小町从上铺伸手接过了点心。我把头枕在她的床边,悄悄地看着她。
“怎么了,小舞……今天很不一样呢!”
“嗯,我在想报考大学的事呢。”是我太敏感了吗?我觉得,说出这句话,房间里的空气好像都凝固了,我们俩谁也不看谁,但是,清晰地听到了对方的呼吸。
“我想报考本省的大学。这样,比较有把握一点,你说呢?”这是我第一次这么有理性地说到这个话题。听了我的话,小町好像如释重负,她热切地说:“小舞要有信心,一定考得上!”
“那你呢?”我再自然不过地问。
小町再次犹豫了,我感觉得到她的欲言又止。可能是不忍心欺骗我,她有点困难地说:“家里比较想我学医,所以……我想考医科大学。”
那一瞬间,我才真的相信,属于我们三个人的年代彻底过去了。阿树和小町知道得最清楚不过,凭我的实力,是绝对不可能上医大的。原来,一直以来,只有我在梦想着永远的相聚吗?他们下决心离开我,究竟有多久了呢?
“知道了!小町要加油,祝你成功哦!”我向小町露出了最灿烂的笑脸。
“看够了吗?”
一个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来,吓了我一跳。我惊惶地回过头,还是昨晚那个老妇人,正皱着眉头看着我。
“跟我来吧,有一场电影。”
“不想看什么电影。”我舍不得离开阿树和小町,仍然站在原地不动。
“这场电影必须要看,是你自己的故事。”
“我有什么故事啊!”听了这话,我愈发反感了。谁会比我更了解自己的故事呢?在父母的争执中惊慌害怕的童年,沉默寡言的初中生活,放假时这边住几天那边住几天,根本没有“家”的感觉……这样的生活,我连想也不愿想。
“不行,开演了。”老妇人不容分说地拉起我的手,向前走去。
一座七彩帐篷正像海市蜃楼一样,自上而下一点点呈现在空气中。最先显露的帐篷顶上栖息着许多白鸽,柔和地咕咕叫着。当我走近时,它们纷纷飞下来绕着我盘旋,用清澈的目光望着我。
“天国里鸽子有的是。现在赶紧进去吧。”见我停下了脚步,老妇人催促道。
帐篷已经变成鲜艳、稳固的实体,我掀开金色的门帘走了进去。灯光已经全暗了,银幕上映出了柔和明亮的画面。
在宛如蔚蓝海水般的明净背景中,娇嫩的、像蚌一样柔软的粉色物体轻轻地蠕动着。我错愕了一下,马上明白了,这是胎儿在母体中的样子。
然后,画面渐渐混沌起来,好像黑茫茫的宇宙空间。在絮状星云的包围下,小小的生命一点点清晰、生动起来,像星球一样旋转着,慢慢地生长。
“尽管看过不知多少次了,还是觉得了不起。每个人,都是一个小小的宇宙啊。”老妇人已经在我身边坐下来了,拢着手由衷地赞叹。
“无聊啊,这不是科教片吗?”我转过头对老妇人说,“现在对我来说,看这种东西有什么意义?”
老妇人定定地注视了我一会儿,却没有像我想象中那样沉下脸。她耐心地说:“正因为你不爱惜生命,把它随意丢弃了,我们才要告诉你它有多宝贵。不懂得这一点,是进不了天国的。”
我只好继续在黑暗中看下去。
婴儿像个玫瑰蓓蕾一样不断地长大,渐渐可以看到柔软的胎发和粉红的眼皮。从出生到成长,画面的焦点始终是小小的女孩,背景只是一团柔光,偶然能听见父母在画外的声音。坐也好,爬也好,学步也好,她清澈的眼睛总是看着虚空中的某一点,仿佛知道冥冥中有人在注视着她。
“天国有每个人一生的档案。”老妇人对我说。
我默默地点头。
一岁时,她不倦地注视床头上一大串彩色摇铃;
两岁时,她经常谛听各种各样的声响。在她奇妙的世界里,能听见雨滴、雪花、烛焰的细小声音;
三岁时,父亲买来了美丽的画册,随意放在地毯上,让她信手翻着玩。她向前翻又向后翻,朦胧的眼睛仿佛在吸收那瑰丽的色彩;
五岁时,她开始学拉小提琴。以后的三年中,每当她听见父母又在争吵,她就赶紧拿起弓弦,拉奏出尖锐高亢的琴音,想把那声浪完全淹没;
十岁的时候,她已经很内向。每天上下学,都要经过缀满松塔的雪松夹道。她觉得每一棵树都像未经打扮的圣诞树,挂满了小小的礼物;
十五岁的时候,她收到了来自父亲的生日礼物,是个粉红色的电话分机。尽管没有人打来电话,她还是每天爱惜地拂拭,不让电话机落上一点灰尘;
十六岁,她有了名叫小町和阿树的好朋友。然而,画面中仍然只有她自己,三人同行的时候,她清脆欢乐的笑声,灿烂阳光下,她春花般的笑脸。
看到这里,我恍然明白了,我是不依存任何人存在的。尽管要从同行的人身上汲取力量,可我的生命,的的确确只属于我一个人,悲也好,喜也好,孤独的记忆也好,欢乐的往事也好,就是这些平凡的点滴汇聚起来,成为了今天的我,和任何人都不一样的我。如果早点明白这个道理,我也许不会做出那样草率的选择吧!
画面继续放映着,然而,变成了黑白色。从十八岁的那个春夜,也就是从我离开世界的那一夜开始,图像全都成了黑白色,而且成了无声的默片。
“比方说,本来是90分钟的电影,可是从25分钟处,胶片就彻底损坏了。”老妇人说道。
我再次点了点头。
银幕上的我并没有告别世界,只是在一念之差,离开了那个窗口——
高考像一座分水岭,分开了我和小町、阿树。整个长长的大学四年,我们断绝了音信。
毕业之后,我先是做了一阵子摄影师的助手,又凭着天分和努力,自修了很久,渐渐成了小有名气的化妆师。那天,我受朋友的邀请,替一位新娘化婚礼彩妆。坐在明亮的水晶镜前,穿着洁白婚纱的高个子女孩,就是小町,来接她的新郎,正是阿树。
我们三个拥抱了很久很久,还舍不得分开。我为小町化了特别秀美的彩妆,又用心做出了别致的发型。当我停下手来,在镜中注视着美丽的小町,她也正注视着我。我们同时想起了第一次相逢时,她对我说的话是:“好喜欢你的发型啊!”
镜中,我和小町都含着泪微笑了。
黑暗中,我的眼里,也不知不觉地蓄满了泪水。而无声的黑白默片,仍然在演绎我已经放弃了的未来。
经过长长的、宛如隧道般寂寞荒凉的少女时代,我终于成为开朗、成熟、内心坚强的人,遇到了能够打开我心扉的人,组成了幸福的家庭。
一直到有了孩子,我才开始理解了父母。旧日失落的爱,一点点被拾起,渐渐的,我常给父亲打电话,也常去看望母亲了。和母亲一起喝着茶的时候,我发现自己与她相似的地方越来越多。捧着茶杯,我默默地思忖着生命那奇妙的笔触。
在我中年的时候,父母相继去世了。医院的白床单像一场大雪,覆盖了我在人世最初的亲人。父亲临终时,望着身边的我,眼中除了歉意,还有深深的欣慰。
看到这里,我终于泣不成声了。
“要是挺过那一天,就好了啊。”身边,老妇人感慨地说。
是啊,要是挺过那一天就好了……此刻的我,由衷地这样想。在蔚蓝海水里,像无壳的蚌那么娇嫩、脆弱,好不容易才成长起来的生命,的确像珍珠一样啊,悲伤、幸福,全都是宝贵的体验,为什么自己竟不懂得呢?
“能哭,还是好事啊。冷漠、自弃的人,是绝对进不了天国的。”
像外祖母一样抚摸着我的头,老妇人这样劝慰道。
第三夜
今天是大家与我告别的日子。
现在,我多希望这是一场梦啊。看着远道赶来、痛悔不已的父母,看着憔悴委顿、始终低低抽泣的小町,看着抿紧嘴唇、牢牢关闭了内心之门的阿树,看着老师和同学们肃穆的脸,我的悔恨简直无法言说。我多希望能活泼地出现在大家面前:“这是个玩笑啊!对不起,让大家担心了!”
可是,听不见。
最让我心如刀绞的是爸爸和妈妈。记不清有多久没好好地聊天、没有凝望他们的脸庞了。原来他们比我记忆中苍老得多,而且时间之箭不停地飞来,每一个小小的箭头,都在他们身上留下了微小的、愈合不了的创伤。
妈妈悲痛得像是麻木了,瘫软在爸爸的臂弯里。我眼看着时光的箭在妈妈眼角划出一条条细小的表情纹,我看到未来的几十年中,它们会一刻不停地变深、下陷,成为鲜明的、悲恸的皱纹。我看到,用不了多少年之后,爸爸就有了一头早白的银发,挺拔的身躯也渐渐佝偻,他由一个开朗的男子汉,彻底变成了石头一样沉默的老年人。
我想用身体翼护住爸爸和妈妈,但是时间的小箭毫不容情地穿过我的身体,仍旧一刻不停地伤害着我的亲人,仿佛我只是空气,只是光线。我弯下腰,把脸埋进双手,悲叫了一声,可是,没有任何人听得到。
爸爸和妈妈彼此扶持着走近鲜花环绕的灵柩,低头仔细凝视闭目安睡着的我。那一刻,我多么不愿意他们看见那苍白、冷漠的面容,多么不愿意那是我留在他们心中的最后形象。我真想大声呼喊“我在这里!我在这里!”现在,只要亲人能再看见我一眼,看见我活生生地站在春风中,笑着挥着手,我什么代价都愿意付出。
可是,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有化为星尘的泪水,在微风中飞散,最终散入春日的晴空。
我看见爸爸和妈妈心中也有无穷无尽的悔恨。他们都在恨自己太自私,忽略了我这么多年。我看见他们相携回到了共同的家,再也没有分开;看见多年后因为台风停电的夜晚,他们谁也没有去点蜡烛,就这样手握着手,在黑暗中坐到天明;我看见余生的几十年,他们就这样静静地陪伴着对方。
字太多了,这里有全文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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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萤亮的《月之丘》。刊登在《儿童文学·上》2011年2月p.37。
原文:
在桃子家的那条街上,一家小饭店悄悄地开张了。
说悄悄,是因为不管是桃子也好,还是街坊们也好,谁也没听见开业那天的爆竹声,没看见红底金子的“开张志喜”的牌匾。拎着蔬菜水果的阿姨们,走在路边的时候,忽然诧异地发现:“哟,多了一家饭店啊!”
饭店的招牌,也像下定决心要不引人注目一样,是小小的、四角有圆钉的长方铜牌子,用绿色的油漆,简单地写着“吉野饭店”。挤在周围五颜六色的霓虹广告、镏金商号中间,简直一不小心就会被看落了。饭店的主人是个年轻的男孩,名叫小吉。
一个星期六的深夜,钟当当地打了十一下。一直在看连续剧的桃子,终于觉得肚子饿了。打开冰箱,里面空空如也。“到夜市上去吃碗馄饨吧!”这样决定了以后,桃子围上披肩,穿着拖鞋就下了楼。
走过两三家店面,还亮着灯的“吉野饭店”蓦地闯进了视线。在夜里,小小的吉野饭店变得像盛着灯光的玻璃盒子一样,格外透明而可爱。饭店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男孩正在起劲地擦着柜台。
“现在还营业吗?”桃子站在门外问了一句。
“当然!”清秀的男孩匆匆跑出来,礼貌地在白雪的围裙上擦着手,“请进来坐吧!”
“嗯……想吃碗馄饨,行吗?”
“行,没问题。你稍等一下!”
男孩跑进厨房。看来,店主、厨师、服务员,都是男孩自己。
桃子信步走进小店。店里特别整洁,墙壁像蒲公英的绒球一样白;小小的桌椅,像蒲公英的花瓣一样黄,是个让人心情愉快、有食欲的地方。不过……
“不像饭店啊。”桃子咕哝了一句。
不像饭店的原因,是不管哪面墙上,都挂满了大大小小的风景照片。在等待馄饨做好的时间里,桃子饶有兴趣地观赏起照片来了。
挂在正墙上,特别大、特别夺目的照片,是春天来时,满树雪白的、被阳光照得透明了的苹果花;窗边,是黄昏时分,远远的天穹下,小小草球温柔的曲线;进门处,是满月影中,像梦一般飘落红叶的枫树;与餐桌平齐的位置,是雨后前晚棵托着晶莹珠露的草叶。不管目光落到哪里,四面八方,都是让人心醉的田园风光。
“真美啊!”桃子忍不住赞叹了一声。
“这是月之丘原野的风景。”男孩接上了话,端着热气腾腾的馄饨出来了。
“月之丘?名字很好听啊……”刚说了一句,桃子的注意力就全被馄饨吸引住了。在浅绿色的碗里浮沉着的馄饨,从半透明的面皮中,透出了翡翠般的颜色,散发着沁人的清香。桃子不自觉地咽了一下口水把匙子伸进碗里,尝了一匙汤。
“哎呀!”桃子的眼睛瞪圆了。汤是那么清澈,隐隐带着香草的芬芳,一口喝下去,简直像是胃被叫醒了一样。桃子急忙舀起一个馄饨放进嘴里。
简直是意想不到的鲜美,除了虾仁,馄饨的馅里一定裹进了很多野菜吧……桃子细细品味着,是淡淡清甜的榆树钱,还是微微酥麻的马兰头?是脆嫩的芥菜,还是清香的叶蒿?好像整个原野在舌尖上蔓延开来,桃子觉得自己一下子尝到春天的味道。
“好吃吗?”男孩认真地问。
“岂止是好吃啊!简直是了不起。是原野的味道啊!”桃子热烈地说。
男孩有点腼腆地笑了,可眼睛里好像有一丝落寞,
那天晚上,男孩说什么也不肯收桃子的钱。
“开张了那么多天,您是饭店的第一个客人。而且,您还能尝出原野的味道……说实话,我非常感激您呢。”
“那怎么成!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还不付钱,说不过去吧……”桃子有点犹豫。
“这次不行。下次您再来,我一定收您的钱。”男孩坚决地说。
就这样,桃子成了吉野饭店的常客。小吉干起活来,麻利得让人吃惊,小小的饭店总是一尘不染。坐在美丽的风景照片下,桃子的心情总是格外好。
伴随着季节的变换,吉野饭店的菜谱在不断地更新。每一次,桃子尝到的都是不同的菜肴。不管是香椿蛋丁也好,紫苏拌面也好,藿香凉菜也好,薄荷清汤也好,都是独一无二的味道。那种清香,仿佛带着晨露一般沁入人的心脾,不管是谁,只要到这里吃过一次饭,都着迷地来了一次又一次。
不爱做饭的桃子,以前总是吃快餐。自从尝过吉野饭店的味道,桃子渐渐觉得那种油腻的、粗糙的、用了太多调味料并且急急忙忙做好的快餐,再也无法下咽了。
“小吉,吃你的菜,好像身体从里到外都有变干净的感觉呢。”桃子有点惊讶地说。的确,最近总觉得身子特别轻盈,脸色却不可思议地红润了起来。在工作遇到困难时,心情也不像以往那么烦躁了,仿佛心里装着一片看不见的远方原野似的。
“是啊,这就是多吃新鲜蔬菜的好处嘛。”小吉高兴地回答。他手里正在一刻不停地做着艾叶年糕。看着小吉一尘不染的白围裙,桃子忽然有了个主意。
“这么好的饭店,只有附近的人知道,太可惜了。”桃子认真地说,“完全可以做个广告,让更多的人都来嘛。”
“这种事,没想过呀。”小吉麻利地把蒸好摊凉的年糕切成了一片一片。
“哎,可是,真该考虑一下。”
“桃子小姐,您放心吧。虽然我是兔子,但是饭菜绝对没有问题。都是最新鲜的野菜和最干净的调料。”好像知道桃子在怀疑什么,小吉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桃子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话来。
凝望着墙上的照片,小吉深深地叹了口气:“桃子小姐,您也觉得月之丘非常美丽吧?”没有料到这一问,桃子迷惘地点点头。
“这么美丽的地方,我却回不去了……”小吉低下头,“那里,在每一个小小的草丘后面,都有我们的家。那时候,大家过得特别幸福。当我渐渐长大了,耳朵和嗅觉都特别灵敏了。最开始,是在月亮底下,听到了狼的嗥叫;然后,吹过原野的风,带来了狐狸的味道。说不出来的恐怖的感觉,一下子就紧紧地抓住我了。风吹草动,都让我觉得害怕。
“可是,大家都不像我那样担心。他们还是在清晨跳出洞口喝露水,在黄昏的原野上无拘无束地奔跑,在月光下举办舞会……我藏在草丛里远远地看着大家,什么也不敢做了。
“为什么要生为一只兔子呢?为什么要这么胆小呢?我好生自己的气。知道我发现了那本魔法书……”
“什么魔法书?”桃子不觉问出了声。
“是兔家族流传下来的魔法书。里面记载着古老魔法,不过大家都不感兴趣。如果能品尝春天的草叶、在原野上赛跑、在月光下跳舞,还要魔法做什么呢?但是,那时候的我下定了决心,要离开兔子的世界了。我着迷地阅读那本书,终于学会了变成人的魔法。
“人,不是最强有力的动物吗。从此以后,我什么都不用怕了吧。我在月光里变成了人,离开了月之丘。
“变成人以后,我不再害怕了。可是,孤独的感觉也不好受啊。虽然天天都在和人打交道,可是孤独和寂寞,好想怎么也赶不走似的。这是当兔子的时候,没体会过的……
“所以,桃子小姐不用想办法帮我做广告了。兔子都是缺乏野心和斗志的……可能我格外缺乏吧!”
小吉盯视着虚空中的某一点,不再往下说了。桃子久久地看着他,却一句安慰的话也想不出来。
关于小吉是兔子的事,桃子对谁都没说。对于逃离了月之丘,寂寞地生存在人类世界的小吉,桃子有着由衷的同情,但什么忙也帮不上。
“总之,不要让小吉惹人注目了。就让他这样默默地,安全地待在城市里吧……”
桃子去吉野饭店的次数增加了。他想尽可能地陪伴小吉,哪怕是快打烊的时候聊聊天也好。但是,小吉却有点落落寡欢乐,话也很少,只有谈起月之丘的时候,才会稍稍高兴一点。
虽然没做广告,吉野饭店的名气还是传开了,人们从各个地方慕名赶来,可是这也没能让小吉振作起来。
又是一个深夜,桃子信步走到吉野饭店门前,不觉吃了一惊。
不知什么时候,在吉野饭店的右边,开起了一家崭新的花店。虽然还没正式营业,写着点名的灯箱,却已经在夜色中亮起来了:雪野花店。
“小吉,知道吗?旁边开了家叫雪野的花店。”吃着淋上鲜美酱汁的栗子烧白菜,桃子问道。
“不知道啊,真是一点儿也没注意,今天客人特别多,忙的头都昏了。”小吉飞快地剁着胡萝卜泥。
“打扰了,你们好!”
清脆的声音,在饭店门口响起来了。一个穿粉红围裙的女孩站在门口,微笑着向两人打招呼。
女孩长得特别甜美,白白的皮肤,苗条的身材,披着漂亮的鬈发,让人一看就有好感。虽然个子不高,但是给人以特别利落的感觉。
“我是隔壁雪野花店的老板,过来问个好。”女孩轻轻鞠了一躬,“早就听说过吉野饭店的大名了,能成为邻居,太荣幸了!”
不知怎么,平时伶俐的小吉脸红了,嗫嚅着说不出话来。女孩落落大方地一笑,转向了桃子:“您是吉野饭店的常客吧?也请您往后关照我的小店,有不满意的地方一定要提出来啊!”
“嗯,真是会应酬的女孩,看样子能干哪……”心里这样想着,桃子也向女孩点头微笑了。
“今后跟您是近邻了,要麻烦的地方,肯定多着呢!”女孩对小吉灿烂地笑了。
这个叫阿雪的女孩子,果然能干得很。每天早晨,花店的门就打开了,阿雪里里外外忙碌着。而且,还常常出现在吉野饭店里。
“小吉,这个是能开很久的扶郎花,摆在柜台上漂亮吧?”
“小吉,这是新鲜的三色堇,帮你装饰一下餐桌好吗?”
“小吉,这是刚刚从乡下送来的白玫瑰,送给你几枝,放在卧室里怎么样?”
“这下好了,小吉有同龄人当朋友了,不那么孤独了吧?”吃着小吉端来的艾蒿丸子,桃子这样想着,“不过,小吉也太怕羞了……”
的确,小吉好像有点躲避着阿雪。可阿雪好像感觉不到似的,还是整天兴高采烈地“小吉”“小吉”地喊着。
渐渐的,每到傍晚时分,阿雪那娇小的身影,就会出现在吉野饭店里,帮着刷洗锅碗瓢盆,打扫店堂里外。小吉呢,则在每天清晨雪野花店开门的时候整理花架、摆放沉重的花桶。两人很少说话,可却像一对勤恳的福气那么齐心合力地忙活。
看他们默契地忙碌的样子,有些好事的街坊,就忍不住会说:“吉野和雪野两个年轻当家,还不如就凑成一对儿吧!”
听到这样的话,阿雪总是粲然一笑,拂着额前的头发,清脆地回答:“哪里的话呀!” 小吉呢,总是低下头,默默地消失在厨房里、货架后。
“阿雪那孩子,该不会是喜欢小吉吧?”作为常客的桃子,自然就悄悄地留意起来了。越观察,就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喂,小吉!阿雪,你觉得怎么样?”桃子单刀直入地问。
又是快要关店的午夜时分了。小吉正手拿抹布,仔细擦拭着每张餐桌。
“这……”
“如果合得来,交个朋友不也是很好吗?免得你总是孤单……”
“我不能和她交往。”这么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小吉就紧紧闭上了嘴。
“为什么?”
小吉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怔怔地望着窗外。一轮圆月,正像灯一样低低地悬在屋顶上。
“因为,我有未婚妻了。”
桃子猛地抬起头,吃惊地望着小吉。
“当然了,也是兔子,是个特别好的姑娘。我们从小就认识,感情也很好。本来马上就要结婚了,但是……”
“但是你学会魔法了,是吗?”
“嗯,就在结婚的前夜我悄悄地离开了,对谁都没说一声……”
“那么……她还会等你回去吗?”
“我想……会等着我的吧。”小吉低下了头。
桃子的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那样的一幅画面:开满了蒲公英的原野上,又大又圆的月亮下面,呆呆地伫立着兔新娘洁白的身影。直到月亮降下来,露水打湿了草叶,兔新娘还一动不动地向远方凝望着……
“小吉,新娘不是很可怜吗?”桃子忍不住说。
没有回答,小吉一声不响地望着窗外金黄的圆月。
跟往常一样的傍晚。
桃子坐在临窗的位置上,一边眺望着过往的车流,一边品尝着南瓜饼。店里的客人不少,小吉正忙得不可开交。
忽然,一辆豪华轿车引起了桃子的注意。长长的、镜面一样光滑的黑色车身,宛如在水中行驶一般,无声无息地停在了吉野饭店门前,下来了一位奇怪的客人。
走进饭店的,是个迷人的高个儿男子。穿着特别奢华的西装,脸色苍白,眼中却带着满不在乎的讥笑的神情。他旁若无人地打量着店堂和客人们,还有墙上的风景照片,吹了一声尖利的口哨。
从厨房跑出来迎接客人,手里还拿着芥末瓶的小吉,一下子被施了定身法一样,脸色煞白地站在原地不动了,好容易才说出话来:“您……您想吃点什么?”
“我嘛,也想尝尝田园风味。听说这个饭店特别有名,就来了。不过,都有什么菜呢?”客人手插在裤袋里,一副满不在乎地说。
“今……今天的主打菜是巴黎卷心菜,和……和西柠胡萝卜排。点心是野……野菊花蛋糕和南瓜饼。”不知是怎么回事,一向和客人对答如流的小吉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怎么,都是蔬菜吗?这些玩意我不想吃。”客人的脸沉下来了,“来一份田园炸子鸡,要不,田园烤鸭也行。”
“真……真对不起,没有……”
“没有鸡肉?那能叫饭店吗?”客人盛气凌人地向小吉眯着眼睛,“那么,我就将就一下,来份田园红烧兔肉吧?”
小吉手里的芥末瓶砰的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桃子猛地站起身来。挡在客人和小吉的中间:“对不起,容我打扰一下,我们见过面吧?”
客人疑惑地转向了桃子:“怎么,这位小姐……”
“您不是证劵界的新秀吗?上次我们杂志的‘明日之星’栏目采访过您,做了特别隆重的专访。您忘了吗?”
客人恍然大悟,脸上浮起了矜持的笑容:“啊,是有那么次采访。看我居然把您给忘了……怎么,也来吃饭吗?”
“是啊,”桃子喘了口气,“这家店虽然有名,可能不太合您的口味呢,让我给您推荐一下,下一个街口有田园鸡饭店,也相当不错呢!”
“好!非常感谢!”客人风度翩翩地向桃子点头致意,嘲笑地环视了店堂一周,转身离开了。
客人一走,小吉就像在也支持不住一样,扑通一声坐在了临近的椅子上,两眼发直地看着地面。桃子焦急地拍着他的肩膀:“小吉,振作一点!”
小吉抬起头来看着桃子,那完全是惊恐的兔子的眼神,好像从藏身之处战战兢兢地看着外面的世界:“那种气……气味……”
“什么?”
“他……他就是月之丘的狐狸呀。”
打烊之后,小吉没心思打扫店堂,也没心思准备第二天的菜谱,心事重重地呆坐着。
“月之丘的狐狸,怎么会跑到城市里来呢?”桃子怎么也想不通,而一听到“狐狸”这两个字,小吉就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大概也是学会了魔法吧。觉得野兽世界没有乐趣……”小吉垂头丧气地说着。
“是啊,而且摇身变作成功人士,在人类的世界里活得如鱼得水啊……”桃子由衷地感叹着。
话头被过来串门的阿雪打断了。敏感的阿雪立刻发现了小吉的反常,担心地问:“这是怎么啦?”
怕小吉把话说漏,桃子赶紧接过话头:“来了个特别粗暴无礼的客人,对饭菜不满意。”
“是吗……就因为这样的事?”阿雪在小吉面前蹲下来,仔细地审视这他,眼中渐渐充满了理解和同情。然后站起身来,把手放在小吉肩上鼓励道:“虽然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是生存不就是这么回事吗?因为要生存,所以就得勇敢一点。
“我和你一样,是从乡下来的。我也要客服各种各样的恐惧,见到各式各样的人啊!让人害怕的事,哪儿都有。所以,必须变得勇敢起来才行!”
阿雪的大眼睛中闪着光,把手伸给小吉。小吉苍白的脸上有了血色,感激地握住了阿雪的手,用力点点头。
可是,隔不多久,吉野饭店就经历了第二次风波。
那个穿一身黑皮衣、身上挂满金属链的客人大踏步走进来的时候,正在就餐的人都抬起了头,一言不发地盯住了他。不是他衣着特别,也不是长相凶恶,而是大家都觉得周身凉飕飕的,有一种极其不舒服的感觉。
在他身后,大家开始窃窃私语:
“这是什么人啊?”
“该不会是流氓大亨吧?”
“会不会是江洋大盗……”
正在柜台旁边和阿雪说话的小吉,沉默不语了。盯着越走越近的客人,小吉的脸越变越白。
啪!打了个响指,客人坐进最靠近柜台的座位,直勾勾地盯住了阿雪:“哎哟!这么个破饭店里,居然有这么漂亮的女招待啊!”
“她……她不是……”
“小吉,让我来。”
阿雪勇敢地迎着客人的目光走上前去。尽管微微发着抖,还是砰的一声把菜谱放在客人面前:“请您点菜吧!”
客人皱着眉头哗哗地翻着菜谱。“难道又要点兔肉吗?”桃子担心地注视着这边。啪的一声,客人把菜谱丢到了一边:“叫人一点食欲也没有。”
“那对不起了,本店只能提供这些。”阿雪坚决地说。
“实话说吧,我不是来吃饭的!”客人往椅背上一靠,“把老板叫来,我要跟他好好谈谈。”
但是,桃子已经抢在小吉前面过来了:“这位客人,有什么事,请您和我谈好吗?”
“你啊……”客人怀疑地看了看桃子,“好吧,和你说也一样。我是岛屿集团派来的!”
“岛屿集团!这是实力最雄厚的房地产集团啊。”桃子不觉屏住了呼吸。
“我们岛屿集团看中了这块地皮了。不光是这家小饭店,整个一条街我们都看中了。旁边的花店、鱼店、超市……统统要拆除,建成豪华高档的商业街!当然,会给你们一些拆迁补偿的。”客人得意洋洋地说。
桃子和阿雪对视了一眼,试探着问:“可是,如果我们不同意呢?”
客人的脸倏地沉下来,脸上露出了可怕的神情。霎那间,店里冻结着不详的寂静。
“要是那样的话,发生什么事,就很难说啦。”客人凑近桃子,一字一句地说,“为了拿到这块地,我们绝对在所不惜。”
那凶残的眼神,让桃子打了个冷战。直到客人大摇大摆地离开,那种压抑着人的恐怖气氛,还久久地留在店堂里。
“雇用这种可怕的人,强迫他人出让土地。这下,岛屿集团的手段,算是长见识了。”桃子感叹道。阿雪和小吉面对面坐着,好久都不吭声。
“小吉,你是怎么想的呢?”桃子忍不住问,“不过不要这么悲观啊!”
“桃子姐姐,不是这样的,”阿雪静静地说,“那个客人是月之丘的狼。”这清脆的声音,仿佛在店堂里投下了一个炸弹,小吉和桃子都吃惊地坐也坐不稳了。
“阿雪,你说什么?你怎么会知道?”桃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因为……”阿雪把鬈发捋到耳后,抬起头来直视着他们,“我就是小吉的未婚妻啊。”
面对目瞪口呆的桃子和小吉,阿雪讲述了自己的故事——
“结婚前夜,我躲在草丘的后面,是看着小吉在月光下变成人离开月之丘的。
“可我没有阻拦他。作为他的准新娘,小吉在想什么做什么,我其实都在悄悄地留意啊。关于狐狸和狼的事、魔法书的事,我都知道。
“那时我觉得,小吉只要克服了心里的恐惧,迟早都会回来的。我等啊等啊,艾蒿的叶子变白了,紫云英也凋谢了。可他一直没有回来。
“不知什么时候,原野上的狐狸和狼都消失了。吹过原野的风里,只有艾蒿的清香。月亮下面,也只有夏虫的鸣叫。我真想把这些告诉小吉啊。可是,怎么才能找到他呢?
“于是,我下定决心了,要到人类居住的地方去找小吉……”
“阿雪,真的是你啊!第一次见到你,我就觉得太熟悉了,可又想,这是觉得不可能的,你在遥远的月之丘哪……”小吉愧疚地说。
“怎么样,我的魔法也学得特别好吧。”这样快乐地说着,阿雪的眼睛里却浮起了晶莹的泪花。
“真是太对不起你了……”小吉深深低下了头。好久好久,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像是下定了决心:“阿雪,谢谢你!我以后再也不那么懦弱了。从前以为,只要变成人,就什么都不害怕了……现在,我明白了,即使是在人类的世界,也有欺诈、恐吓、暴力……我一定要变得勇敢起来!”
阿雪微笑了,凝视着小吉的脸,幸福地点了点头。
“桃子姐姐,别为我们担心。”送别桃子的时候,阿雪和小吉手拉手站在店门前,异口同声地说。
桃子笑了,转过身来,鼓励地挥了挥手。
就像不为人知的开张一样,吉野饭店和雪野花店无声无息地关闭了。谁也不知道,吉野和雪野两位年轻当家去了什么地方。往日喧哗热闹的街道,被轰鸣的推土机占领了。那遥远的原野的味道,再也尝不到了吧。每次经过这里,桃子都怅然地加快了脚步。
一个月夜,下班回家的桃子,在油筒里发现了写满了字的明信片。
桃子小姐:
考虑了很久,人类的城市比较适合狼和狐狸居住。我们决定回到家乡过宁静的生活。您的友情,是我们城市之旅最大的收获。
现在的月之丘,是非常美丽的季节。特别希望您能来做客。还有很多很多好吃的野菜,您没有尝过呢!
在署名的地方,按着两只小小的兔爪印。
翻过明信片的正面,是一张简明的地图。从桃子家开始,弯弯曲曲的道路穿过城市,沿着河流深入原野,通向了画着一弯新月的目的地。
桃子扑哧笑了,把明信片抱在胸前,抬起头望着夜空。皎洁的圆月,在城市上空投下了温柔的清辉。同样的月光,也正照耀着美丽的月之丘原野吧。
仰望着月亮,桃子心里快乐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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