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电影《启示》中,导演的旨向是以欧洲文艺复兴时期对称的后玛雅文明时代的文明生态,去印证一句话:“一个伟大文明的衰亡只能始于自身内部。”(威尔·杜兰语)以这个充斥着太阳神原始崇拜、人祭、部落生存斗争的“社会形态”的宏大展示,迎接片尾欧洲探险者(殖民者)的到来,启示在文明的冲突中,玛雅文明历史地灭亡的原由。
《启示》序幕中出现的壁画里那只上帝般的眼睛,和弥散于影片中的那种充满悬疑、悲悯、神秘的音乐,表现出影片的主题,也即是它的名字:启示。这种启示,那不止是关于玛雅人如何对于其文明的意义,也不只是关于欧洲人最后如何到达玛雅人文明之域,而且具有更广阔的全人类智慧和生存意义的暗谕。它临摹出一个乌托邦式的世界图景,又用暴力、血腥、残忍的镜头切换出影像背后人性深处的罪恶。这种罪恶虽是人力所为,却暗含诸如生存、信仰背后的神秘力量。
纵观《启示》,可以离析出一个列维——斯特劳斯式的结构框架,可以勾勒出《启示》的生活真实阈与意义真实阈。
一、生活真实阈
(一)部落——雨林——神殿/祭台
狩猎是部落生存资料来源之必需。虎爪、火石天们设置机关,猎杀貘子,这是他们生活场景的必备,强健体魄、协作精神、团结意识、生存技能、体认雨林生活、觉察危险、解决争端等都是由此得以深化,这是他们丛林人格的必要部分。火石天和丛林中的逃亡人交涉,虎爪首先感知出逃亡人及其恐惧,这既是他们的生存智慧和个体情性本能,也为后来的“恐惧”埋下了阔大的伏笔。鱼和貘子腿的原始交换,不仅交换的是相互的体谅和帮助,交换的也是共同承负的恐惧与苦难,还有共处其中的命运。WWW.133229.CoM阿呆没有孩子的困恼与为人的诚朴,坦露一种人性的光芒,更在其拯救虎爪们几次而死去之后,将人性的底蕴归入更大的人类意义图景中,被戏弄者却是一个“以德报怨”的拯救者。村落遭洗劫,人的兽性居于主导,犹如人类文明中的争斗战争的兽性一样。兽性的杀戮是基于本能和文明的名义,智慧的人类文明内部其实是有着陷阱和黑洞,不仅在于文明本身,更在于人性本身。虎爪部落人遭劫持,在悬崖上伤者或生命者被弃之如敝履,生命仿佛没有意义,只用来被杀戮和献祭,用来膺服文明和人性本身的缺陷。临近神殿/祭台的石灰场,人被权力和生存规则缚于奴役中,石灰场中非人的劳动,混乱的闹市,奴隶买卖,发臭生蛆的城落,得了瘟疫的无力的面孔,身荼草青的“贵妇”,被涂上蓝靛色即将被送往祭台剜心断头的虎爪奴隶们,仿佛一幅“后现代主义”勾勒的世界图景。祭台下,人众以狂欢与虔诚的巫笃仪式为献祭的奴隶“施洗”,狂欢的声音里呈现出穿木上串着的头颅,金字塔下无头尸摆成堆的恐怖场景。祭台上,由巫师、国王、王后、王子、奴仆、刽子手组成的执祭权力者,以羽蛇神的名义将虎爪们剜心断头,祈求瘟疫的驱除,祈求神的子民命运的主宰。但日全食救了虎爪们的命,犹如在悬崖边、倒木下险些丧生一样。虎爪们的命运在自然和文明里变成惊世的恐惧和战栗。
(二)法场——雨林——部落
虎爪们因为日全食而获救,但又因执祭师的一句“处理掉”的口令而又陷入濒死的深渊,恐惧像幽灵如影随形。但在法场上,阿呆救了虎爪,虎爪刺死了施刑的酋长儿子。于是虎爪与酋长及其随从们开始了漫长的逃亡——追杀之路。虎爪因黑虎、毒蛇、毒蜂、毒蛙、瀑布、机关,渐渐找回了消灭内心恐惧的自己,以预言般的形式将七个追杀者一一剪除。自然反过来又以另一种姿态给虎爪增添了力量,尤其当虎爪从泥沼中重生,他的内心与生命已从命运的角逐中,找回一个勇敢者的灵魂。到最后和开头一样,狩猎机关上掉落的骨头以厚重惧疑的声音宣示着酋长强者的消亡,和虎爪反抗的获救。但虎爪奔跑的使命远没有结束,最后两个追杀者将他赶到海边,直至发现欧洲人的到来,后喻文明开始。虎爪重建破损的乌托邦使命也开始。
(三)神殿/祭台——法场
法场处于神殿的意域范围内,或同处于杀戮或死亡之阈,尤其是法场后玉米地里那尸横遍野的情景以地狱的面貌出现,昭示神殿/祭台——法场之间,只是以神的名义与信仰下的死亡地狱,人们沉浸在神——死亡——地狱的解救里,人们沉浸在命运的嘲弄里而不自知,但被献祭的生命,以其死亡的力量将文明中的罪恶推到生存者的视阈之内。现代文明的暴力与罪恶比之犹能如何?
(四)部落——岩坑
虎爪将他的妻子儿子藏入村落边的岩坑内,这时的岩坑犹如人类母体的子宫一样,承载了一个拯救者、保护者与新生者的角色。它虽然在下雨时带来危险,但它最终保全了虎爪妻子所生的生命,那是虎爪重建乌托邦的开始。虎爪对妻子说“走向新的开始”,不只是远离洗劫杀戮暴力和献祭文明,也远离了欧洲文明所带来的好奇与恐惧。乌托邦处于文明冲突的漩涡深处。
二、意义真实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