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转移(过去曾译作移情),是弗洛伊德所建立的精神分析理论中的最重要的和最基础的概念之一,同时也是精神分析的临床实践中的临床现象与技术的代名词;本文欲通过对此概念在理论与临床两个层面上的思考,阐述对于转移的定义､辨析,以及相应的临床技术等相关问题的理解｡
关键词:转移;精神分析的转移;精神现实;无意识的欲望;抵抗'
转移,德文:übertragung,法文:transfert,英文:transference,是精神分析的重要理论之一,也是精神分析技术的基础概念,是精神分析的创始人西格蒙德•弗洛伊德在对神经症的临床观察和治疗过程中逐步提炼和阐明的一个概念｡历经百年,无论对该概念的后延阐释如何发展,在现在的精神分析理论､尤其是精神分析的临床实践当中,转移仍然具有无可替代的基础地位｡
尽管转移是一个基础的精神分析的概念,但是在精神分析的临床实践中,分析家们仍然会不断地就此问题向自己发问,笔者以为因为转移同时作为一种临床的现象和一种分析的技术,关系到分析关系的建立和分析治疗本身:分析的设置究竟如何促进转移的发生?转移的表现?分析家如何分辨和处理转移?应何时以及如何介入?如同弗洛伊德所说,“...不可否认征服转移现象的任务对精神分析家来说具有最大的困难;但是不应该忘记正是它们(转移现象)给予我们不可估量的帮助去现实化和表达被埋藏的和被遗忘的爱的运动...”②我想或许正是如此,只要有精神治疗的临床的存在,关于转移的问题就会一直被提出｡
一. 转移概念的定义的困难与问题
关于转移的定义,在《精神分析词汇》(vocabulaire de la psychanalyse,1967)中,jean. laplanche提出“一整个系列的成为传统争论的对象的问题被包含在其中”,所涉及的问题有:“a) 关于在治疗中转移的特异性:分析的情境是否只是提供给,由于其坐标的严格性和稳定性,人们在其它地方所发现的现象一个特惠的展示和观察的机会?b) 关于转移与现实的关系:[...]可以找到怎样的支撑来评判在治疗中出现的这种活动的特征不适合或适合这个现实性､转移的拟或不是?c) 关于转移在治疗中的功能:哪些是回忆和被经历的重复的各自的治疗的价值?d) 关于被转移的东西的性质:是否涉及到行为模式,客体关系类型,正性或负性的感情,情感,力比多负荷,幻想,一个意象的整体或者其特有的特点,甚至精神装置的最后理论意义上的机构?”
从临床的角度来看,第一个问题与第二个问题是相联的,也就是说,关于精神分析的转移的界定的问题｡也即是,在分析室当中发生或展现的转移,与在分析的设置之外的普遍意义上的转移现象的关系;以及在分析室当中的转移,是否都是精神分析治疗所要针对的和利用的对象?而第三个问题与第四个问题之间存在着治疗意义上的内在联系:分析家的位置;即分析家应如何看待和处理与患者的转移关系?因而在更深一层次上,如何去分析这种转移所包含的内在动力和外在表现,因而更进一步地考虑,如何在此基础上适时适度地进行分析的干预,以促进分析的进程?
二､精神分析的转移的界定
无论何种“转移”,我认为都必定有一个心理的基础和一个现实的基础｡心理的基础,也就是一个精神现实,可能是某种记忆痕迹,可能是某个客体关系序列,也可能是某个兴奋的通道,笼统地说,也就是过去的经历和过去的客体关系在主体的精神结构中形成的被结构化程度不同的表象的总和｡现实的基础,简单地说也就是主体所接收到的外部的刺激,某个客体(整体的或局部的),某种环境,某个情境等等｡转移的发生,必需在心理基础与现实基础的相互作用和相互配合之下才能发生｡在此意义上的“转移”是一种极其普遍的现象,是主体与外部世界达成某种关系的精神基础,因而可以说在日常生活中,在各种情境之下,“转移”都在不断地发生｡那么,我们回到问题:“分析的情境是否只是提供给,由于其坐标的严格性和稳定性,人们在其它地方所发现的现象一个特惠的展示和观察的机会?”
精神分析的转移,本人认为不能仅从分析的情境来定义,它不仅仅是对人们在日常生活中“所发现的现象”的集中展现和集中观察｡我们在此首先要注意分析中语言的作用｡在大多数情况下,分析者通过语言向分析家述说,转移也正是通过语言被表达出来,被传递给分析家｡分析者将自己的实际的和幻想的经验转化成语言,将自己的感受和情感转化成语言表达出来,因此可以说是对于日常体验的“转移”经验的再次加工,也正是语言允许了在相对简单的分析设置中“穿透”而非“亲历”主体的精神现实｡当然,行为本身也是一种语言,甚至“当弗洛伊德描述转移的最不容置疑的表现时,人们吃惊地看到他将它们置于‘付绪行动’(agieren)的标题之下”,但就如同jean. laplanche所说,“完全如同“做”一样,患者的说是一个关系模式,它可能譬如目的在于取悦分析家､与分析家保持距离等;完全如同说一样,做是传递一个交流的一种方式(例如过失行动)”③｡因此,分析中的语言表达和行为规定了的转移的符号的特征｡
那么,是否分析中所有的转移都是精神分析意义上的转移呢?也就是转移与现实的关系问题｡在此涉及到的是分析家的角色对于转移的意义｡如同对于所有主体所遇到的外部客体一样,分析家对于分析者(或患者)来说,首先是一个外部的客体,因此,在分析中首先有一个分析者对于分析家的定位的倾向,这个定位毫无疑问是建立在主体过去的某些客体关系原型之上的;此外,分析者在分析的治疗当中,会向分析家叙述他对某事的感受或与某人的关系纠葛,同时也不排除分析者直接向分析家讲出他对分析家本人的一些看法和幻想｡也就是说至少存在着三种与分析家有关的“转移”:第一,未直接说出的对于分析家的定位(意识和与无意识的);第二,分析家作为听者或他者倾听主体与其它客体的关系;第三,分析家倾听主体与分析家本人的关系｡这三种模式看来有着递进的关系,但不能说三者都是或都不是精神分析的转移,因为分析的关系是双向的,只有在分析家听出了“言外之意”的情况下,转移才能达成｡也许这就是为何我们说分析总是“事后的分析”｡分析家与分析者的关系,规定了精神分析中转移的双向的特征｡
三､分析治疗中转移的处理
以上谈到存在着三种与分析家有关的“转移”,在分析治疗的过程中,分析家要在对主体与其它客体关系的倾听中,听出分析者当下对于分析家的一个定位､一个幻想;要在对主体与分析家本人关系的倾听中,听出分析者无意识的欲望｡而支撑这个转移过程的,正是无意识的欲望与抵抗的对子｡弗洛伊德有时将转移的出现理解为一个“...在(抵抗的)苛求与调查工作的苛求之间的妥协”④,“转移首先以最明确的方式被弗洛伊德列入阻碍被压抑材料的回忆的重要障碍之中,[...]同样,在其思想的这个时期,弗洛伊德观察到向医生个人转移的机制在特别重要的一些被压抑内容有被揭露的危险的同一时刻被启动｡在此意义上,转移显得象一种抵抗的形式,同时它标明无意识冲突的邻近”⑤｡也就是说,被分析工作所唤起的患者的无意识的冲突或情结,通过将自己与现实中的对象相联,而解释了自己,同时重新压抑了其原发的情境｡因此,转移对于分析家来说,既是一个契机,也是一个瓶颈｡
面对分析的转移,分析家的角色是什么,其作用如何?要讨论这个问题,我想必须要涉及到分析的动力学的关系｡从某种意义来说,分析的关系本身就建立在一个转移的关系之上,分析者必须要将分析家置于其精神结构的某个位置之上,才能与分析家达成一定的关系,才能对他言说｡因此,这里首先存在着一个幻想,一个分析者对分析家的幻想,也是一个分析的请求,分析家接受这个请求的同时,也就与分析者建立了基于主体原始客体关系的一种分析的关系｡但是这个关系本身并没有现实作为保障,是一种想象的关系,是不稳定的关系｡因而,当分析家没有或很少回应分析者对于这个“幻想”的客体的不断的甚至逐步升级的请求时,当分析家过于“脱离”的情况下,这种分析关系有可能脱落;当分析家过份地回应分析者的这种请求时,分析家与分析者紧紧地缠绕在一个幻想的关系之中,可能导致分析的停滞甚至分析的中断和失败｡因此,如同laplanche对雅克•拉康的引用,“强调分析家从一开始建立的请求的关系,通过它‘...整个过去裂开了,直至幼儿早期的最深处｡请求,主体从来做的只是它,他只能通过它而生存[...]倒退只表明,在请求中被使用的能指在现在的返回”⑥｡
对于分析家来说,要跳出拉康的l图中的小彼者的位置,来到一个大彼者的倾听的位置之上,一个对于请求的可能的回应是基于对于这个请求之下的欲望的理解,因为对于主体来说,正是无意识的欲望促使他去言说,促使他去寻求一个替代的满足｡在此,另一个问题被提出,分析家听到的欲望,是否真正是分析者主体的欲望,还是分析家自己的欲望呢?事实上,正是分析家自身的欲望促使他去倾听,也正是因为如此,分析家本身是不可能处于绝对的大彼者的位置之上的,但是分析家应该有能力去听到这个欲望(无论其是自己的或者分析者的),并因而懂得如何在这某个转移的点上做出记号,将其悬置起来(或者象征化),用时间为自己拉出一个大彼者的空间,留出一个进一步去言说和解释的空间｡正是在转移的过程中,在对无意识欲望的一个､又一个的理解之下,允许了分析的进程⑦｡
参考文献:
[1] jean laplanche et j.b.pontalis. vocabulaire de la psychanalyse. presses universitaires de france, 1967.
[2] freud (s.). zur dynamik der übertragung, 1912—s.e., xii.
[3] 福原泰平(日)著,王小峰译.拉康—镜像阶段.河北教育出版社.
[4] 西格蒙•弗洛伊德著,高觉敷译.精神分析引论[m].商务印书馆,1984.
[5] texte établi par jacques-alain miller.le séminaire de jacques lacan, livre i, écrits techniques, 1953-1954.éditions du seuil, 1994.
[6] freud (s.). die traumdeutung, 1900—s.e., v.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