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的位置:首页 > 教育论文>文教资料

京剧版莎剧:断裂中的和谐

2023-12-06 08:56 来源:学术参考网 作者:未知

  让魏海敏来演京剧版的埃及艳后,这主意还真是不赖!


  作者:王悦阳


  京剧与莎剧,艳后与海敏,程式化与生活化,十四行诗与板腔体……那么多的不和谐,却出人意料地组成了一台看上去还挺舒服、挺和谐的新剧――《艳后和她的小丑们》。


  这出由国光剧团与中正文化中心共同制作,作为“2012台湾国际艺术节”闭幕压轴之作的新编大型实验京剧,在鬼才导演李小平的执导下,集合了魏海敏、温宇航、盛鉴等诸多宝岛名角儿,改编自莎士比亚的巨作《安东尼与克莉奥佩特拉》,向观众展示了现代戏曲界搬演莎剧的别样另类手法。


  解构非搞怪


  为了处理好莎剧与京剧之间的关系,剧组特别邀请到了现代剧场界重量级剧作家纪蔚然先生为魏海敏量身打造,故事主轴是埃及艳后与罗马大将安东尼缠绵痴醉的爱恋,新登基的罗马大帝屋大维却在一旁虎视眈眈,运用高明的政治手腕,终于带给埃及毁灭性的结局。经典电影《埃及艳后》中伊丽莎白・泰勒的美艳形象深植人心,魏海敏继诠释曹七巧、欧兰朵、孟小冬等高难度的女性角色之后,再度运用其纯熟的舞台表演技巧,在大量融化程式化表演的同时,更大胆吸收诸多话剧、音乐剧、电影表演元素,将这位倾城倾国的西方性感女神演绎得泼辣生动,风姿传神。而在徐克电影《龙门飞甲》中有着不俗表现的京剧新生代偶像盛鉴饰演的罗马大将安东尼,更是风流潇洒,与“魏姐”飙起对手戏来,毫不逊色。


  近年台湾戏曲界搬演莎剧大多将故事转换为中国古典背景,在人称“冷伯”、“纪杯”的剧作家纪蔚然笔下,《艳后和她的小丑们》一方面原样遵照莎剧的西方时空背景,一方面却以后设和疏离手法大幅解构剧情,展现他对西方莎剧传统和现代戏曲的另类观点。在演出中,国光剧团的演员们挑战养成多年的唱念习惯,以变化过的京白、韵白念出屋大维、安东尼、莱比多斯、庞贝等生硬的西方式字眼,同时仍以精致的表演身法搭配锣鼓点,展现京剧团队认真搬演莎剧的效果。


  更为有趣的是,纪蔚然在“正戏”之外还安排了歌队成员甲、乙、说书人、导助、提词等角色,呈现一群人正在剧场表演这出关于埃及艳后的戏剧,以疏离手法对这出戏进行自我解构。说书人穿梭戏里戏外,甚至连“西门庆爱潘金莲”、“威廉王子爱凯特公主”这样的“水词”也都成为正儿八经的台词。事实上,仔细观察不难发现,演员在“戏外戏”中的抱怨,甚至相互质疑自己在剧中的存在等等看似“笑果”十足的处理方法,无一不是编剧有意为之,他故意削弱了剧中的政治成分,目的并非歌颂爱情,而是作为一个现代人,提出在阅读莎士比亚原著时所面临的困惑与质疑。而结尾处更是一大妙笔,饰演占卜者角色因离奇误场而被砍戏的“演员张哥”竟直接站在舞台上敲锣抗议导演,对照埃及艳后悲伤哀悼安东尼的感情高潮戏,造成非常滑稽的效果!“这一解构手法并非搞怪,纪老师是有意放逐了莎翁笔下的宿命论,占卜师因为被放逐了所以他坚持要往戏里闯。刻意把命运决策者抛离,显示出你的所作所为完全都是自己的决定,你要为自己的决定负责任。那一部分就很真实、很人文,可是命运拼命要闯进去改变自己的地位,所以人一直在与命运对抗。在戏里,演命运的演员最后告诉大家――这台戏里面一直有我,所有人的结局终究还是有命运的干扰。艳后做了所有能做的努力,但是埃及仍然无法改变要终结的命运。”对这一处理,导演李小平颇为得意。


  魏海敏版艳后


  “埃及艳后背后有很深的危机感,埃及在众强环伺之下,她是一个弱女子,保住国土、王位、人民安全是最想完成的事情。在戏里面,艳后有许多不同的男人,得到不同男人的保护,就是为了这一点。没想到和安东尼动了真情,最后殉情而死。莎翁这样写,是因为在那样一个不可能发生的环境之下竟然发生了真挚的感情。在艳后的处理上,她一直试探安东尼在当时的环境下是不是愿意来帮助她,之后的屋大维,她也希望能够得到其保护,这是女人内心不足为外人道的情感,但是我必须在艳后身上把这些展露出来:她的野心,女人的特质。”说起自己所塑造的这一角色,魏海敏对着《新民周刊》记者滔滔不绝起来。“导演开发我在舞台上做一个成熟、美艳、又让人爱的女子。他甚至启发我说:‘你想象自己是一块蛋糕,很好吃的样子。’哈哈哈。所以我在演绎她的时候,除了有美妙的身段,还刻意地让安东尼觉得她秀色可餐,让他觉得自己难以忘怀。”


  演绎过各式各样的古典女性形象,魏海敏却坦言,这一个埃及艳后,与以往的角色迥然有异,“西方的女性与东方女性最大的不同点――她们能够最大限度发挥自身最大的优点,她们知道如何爱自己,如何呈现自己最好的一面,反观东方女性,比如曹七巧、孟小冬,我们都看到她们的感情生活是非常压抑的,而且不能展露自己的最为女性的特质。艳后能够展现她性感的一面,但是这个性感在东方就会被理解为随意、浪荡。在西方人眼中展露优点是最美好的一件事情,所以我没办法在观念上有太大转变,但是我演得非常过瘾,我可以在台上肆无忌惮地哭、笑、闹。好像有人说这些都是女人的缺点,但是我觉得是优点,女人要靠这么多不同面貌去吸引男性,或者说勇于展现自己,到底能否引起男性的爱呢?捉摸不定,但是这其中又富于变化,哇,好过瘾!”


  虽然抓住了人物的气质核心,却并不等于就能成功塑造人物。如何运用京剧艺术形式来演绎西方题材,还不能让新老观众都觉得奇怪,这才是至关重要的。


  强烈的“不一样”


  “我试图把慵懒、纯性的感受放进舞台。但我们的服装、首饰等等真的是非常碍事,从头到脚都要担心不要让它干扰表演,所以表演中有很多分神的东西,再加上大舞台要不停换景。这些都对演员挑战很大。”魏海敏说。


  除了服装,需要克服的另一大难关就在于莎士比亚句式与京剧板腔体的强烈冲突。编剧希望尽量多运用原著的诗意语言,而这种语言格式,一旦化作唱腔,马上就显得无比奇怪,不伦不类。“四个字四个字地来唱,在京剧传统惯例中是没有的。但是要把传统的慢板、导板等等,和新诗般的唱词融合,这本来就是不符合规律的。这次不像以前《欲望城国》那样移植,是完完全全地用京剧表现原著的情节,我们不求完美和谐,但就是要有这样很不一样的感受。所以我觉得,剧本可能限制了我们,但是却有了新的舞台样式与表演形态的收获。‘上帝给你关了一扇门的同时,也为你开了另一扇窗’,真的是这样的。”在排过无数成功之作、得奖精品的李小平看来,此次探索最珍贵的地方,就是打开了戏曲的眼界,也让自己适应了很多本不能适应的东西,“所以在舞台上的成就可能和以前是不一样的”。


  这种强烈的“不一样”,还体现在全剧的脉络中。以往注重挖掘故事线索里人物应该有的情感,但此次由于编剧的关系,现代人对莎剧的质疑成了这一“千古爱情”的另一种解读方式。因此在表演时,要注意情感的真诚,客观环境造成女王没有办法那样忠诚地爱。“纪老师的写法完全抽掉政治、战争的场景,只写了政治背景下艳后的爱情观,所以我排起来安东尼的几场戏就像熟龄版的罗密欧与朱丽叶。而你看起来就像是俗滥的肥皂剧,但是,这背后的一切都有着另外一个政治因素的。艳后问安东尼‘你爱我吗?’,这句话里包含了对安东尼能够对埃及提供多少安全保护的疑问。这个爱情里面包含着政治。所以,全剧上半场是生离,看起来比较嬉闹有趣,而下半场是死别,一但局势改变,他们俩必须真实地面对消亡之势。”李小平的解读反映了剧组在如何搭建莎剧与京剧,传统经典与现代生活之间桥梁所做出的思考与探索。


  值得一提的是,对于每一个人物的表现手法,导演的安排都是有依据的。剧中屋大维是人格上唯美、完美的君主,但是莎翁在写时,用小人物的口吻说:“上天请给我些缺陷,让我成为一个完整的人。”由此可见,完整的人不等于完美的人格。“屋大维非常完美,所以他带领产生了一个一千年以上历史的帝国,但却少了作为人的情感跟欲念,这是原著的意思。所以在舞台上,我们让屋大维这个角色完全在戏曲的程式里包围着,他出场唱的是大段的‘娃娃调’,彰显他的气宇轩昂,而他的台词也和别人不同,几乎没有跳出韵白的时刻,大部分用韵白来演绎自己,很端着的感觉,呈现了一个完美的未来君临天下的状态,这是我们对屋大维选择的表现方法。”而对于老生演绎的安东尼,导演则作了较大改变。“安东尼很容易动摇,他知道自己不该溺在温柔乡,要像个战士一样生活,但是他就是摆脱不掉。当战争召唤时,他回到战场,可他又觉得女王那里还有我的责任和情感,所以他又回到埃及。他是一个非常哈姆雷特的人,拉扯不定。那么在舞台处理上,他就不是全部韵白,韵白会显得很果断,不符合人物,用了口白就生活化地体现了他内心的摇摆,所以才会产生与艳后的调情,接受艳后像糖霜一样的爱。”李小平的分析结合盛鉴的表演,的确不难看出此剧并非将安东尼塑造成一般意义上的大英雄,而是还原了一个人,在欲念面前的动摇,以及人性的不完整。


  有疙瘩,不别扭


  当然,想法总是高于实际的。在两个多小时的演出过程中,虽然人物基调都十分鲜明,但程式化的戏曲与奇怪的唱腔唱词、话剧加唱的老毛病,依然颇为明显地表现在舞台上。对此,国光剧团的艺术总监王安祈女士深有同感:“如果不把它当做传统戏曲来看,其实还不错。”而李小平也坦言,曾经一度想做到“最完美融合”的他,经过实践,最终选择“最大程度地把两极拉开,原原本本地将优缺点全部展现在观众眼前”。


  “最理想化的状态是希望过渡棱角更少一些,不要让内行人听的是两层皮。但所有做戏曲的都要强烈地宣示现代性,没有花长期的大功夫是见不到成绩的。这个戏是有裂痕,好在整个戏的本质风格就是很抽离的,文化上是很断裂的。我在排戏时就有很大的感受:躁动的京剧情绪找不到依托,一直想蹿出来,好,我就让这种感觉蹿出来,所以会在很多场戏里出现传统程式的开打,在表现罗马三巨头谈判时我让京剧的符号――一桌二椅一直表现得貌合神离,目的就是把这种冲突全面性地释放出来。我用断裂性的呈现让全剧有了鲜明的文化对应,而索性不走全然性的融合。当然,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或许真的做到了全然的融合,内行又会产生更新的挑剔,因为两者本质就是不合的。于是,出现小的不合,我就用一个更大的不合去覆盖,这样一层一层。红桌红椅、甲胄、管弦乐、话剧腔……宽度拉大了,就容易接纳了。”用李小平的话来说,全剧“有疙瘩,但是不别扭”。


  “如果有人批评这个戏呢?”面对记者直截了当的提问,魏海敏与李小平微微一笑,异口同声地说道:“坦然接受。”本文来自《中国京剧》杂志

相关文章
学术参考网 · 手机版
https://m.lw881.com/
首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