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训诂学在中学语文中的运用,好多学者甚至是大家已经进行了很多探索,写了很多文章。但是,大部分文章都是用来发现并纠正中学语文课本注释的错误。然而,作为一名语文教师的职责主要是教学,把训诂学运用到文言文教学中的最终目的是让学生掌握知识,而不是严密的考证。利用2014年寒假的一段时间,本人通过仔细阅读苏教版七八年级语文教材,去本地中学听课并与其教师交流,从教材、老师和学生这三个方面,对怎样把训诂学运用到文言文教学中,提出了一点自己的看法。
―、教材的不足
黄季刚先生说:训诂者,用语言解释语言之谓。而这其中又主要包括两大块,那就是以今语解释古语,以通言解释方言。中学语文的文言文教学就是用今语解释古语,并且教材中已经给出了一部分的解释,可以说,训诂与文言文教学具有一定的一致性。可是,教材的编订虽说是有专家编订,但专家也有主观性,况且各个地方各个孩子的实际情况不同,我们希望教材越来越完美,但是我们不可能要求它完美,我看了苏教版初中七八年级的教材,发现对中学生来说,在利用注释学习文言文时未免会有这样的问题:
(一)注释过于笼统。
注释过于笼统应该是这套教材文言文中的最大问题,它有时候注解一个词;但有时候,直接注释一个短语,例如七年级下册课文《两小儿辩日》注释“东向:到东方游历”;有时候甚至直接注释一个句子,例如七年级上册《迢迢牵牛星》注释“纤纤擢素手:伸出细长洁白的手。擢,拔取,抽出,这里是从袖子中伸出来的意思”。注释笼统,学生也只是笼统的接受一个意思,并不能真真正正的了解单个词的意思,也不能了解词与词之间的语法关系。而这些是学习文言文的基础,如若不然就会导致学生掌握文言文越来越困难,给学生造成巨大的心理负担,从而不利于今后文言文的学习。
(二)当注不注,注也不懂。
“当注不注,注也不懂”也无可厚非,教材不可能面面俱到,照顾到每一个人,因为文言文学习是对学生而言的,有的学生可能理解,有的学生可能不理解。例如,七年级上册《刻舟求剑》并没有为“涉”注释涉”在现代汉语中并没有消失,意思也与本义有很大的联系,有的学生就能够理解,有的就理解不了。又如,八年级下册《马说》中对伯乐的注释:春秋时人,擅长相马。我在一个班听完课后,有一个学生问我:相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读第四声?
(三)术语不清。
文言文中经常出现古今字,通假字,但是教材中对于这些就简简单单用一个术语“同”,老师又不解释,导致学生极度困惑。我听课的时候,问同学们你们觉得‘同’在这里指什么?你们怎样理解的?”同学们就用平常最经常出现的‘相同’来解释。同什么就是与什么相同,两者之间恐怕不能简单的画等号?为什么就同了呢?学生对此一无所知。
二、老师教学的问题
对于实际教学中出现的具体问题,教师的作用尤其重要。但是听了几节课并在与办公室的几位教师简单交流后,发现教师存在着以下的问题,以至于不利于学生对文言文的掌握。
(一)让学生死记注释。
在课后,我向老师们提出了教材对《马说》中“一食:吃一顿”的注释有些不合理,因为在古代汉语中没有量词,用数词直接限定很正常,“一食”简简单单的注释为“一顿饭”不就行了吗?将“一食”注释为“吃一顿”该怎样解释。老师们说:“你不要忘了我们是应试教育,一切以教材为主,教材就是标准答案。”也许这是中国教育的弊端,现在还无法改变,但是,对于教材其他注释,老师们就照本宣科,例如《马说》中“或尽粟一石”教材给的注释是“有时要吃尽食料一石。或,有时。粟,本指小米,也泛指粮食”,对于“尽”后面没有解释,老师就对号人座,将“尽”翻译成“吃尽”。我问学生明明是一个“尽”字,“吃”字从哪里来的,同学们都面面相觑。其实,“吃尽”是在这个具体的语境中补出来的尽”它本身并没有“吃尽”的意思,它的意思就是“完”。除此之外,对于一些注释,老师不应该只是让学生“知其然”,更应该让学生“知其所以然”。
(二)过分依赖教参。
对于教材中没有的注释,老师们又往往唯教参是从,教参上怎么翻译,我怎么念就行了。例如,《马说》第一句“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的“然后”教参上就解释为“然后”,这是一个很明显的错误,因为古代汉语中“然后”并不只是一个词,而是两个词,“然”是一个经常用的指示代词,表示“这样然后”准确的翻译应该是“这样以后”。又如,“才美不外见”这一句,教材只是注释“外见”为“显现出来。见,同‘现’”,“才美”没有解释,老师们的教参上就把“才美”解释为“才能和美好的品行”,其实在古代汉语中名词放在形容词后并不罕见,例如七年级上册选取王建的《十五夜望月y‘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的“月明”,“美”是用来修饰“才”翻译为现代汉语,最好为“美好的才能”。
(三)不重基础的字词,过分重视思想感情。
语言处于不断发展过程中,因此造成了词义的扩大,缩小,转移和感情色彩的变化,我们现代经常用的意义很多不是古代时常用的意义,因此,中学生学习文言的基础就在于掌握古代的词义。但是,好多老师却把教学的重点向思想感情转移,老师将《马说》这篇课文的字词以及大意讲完后,花了多半节课讲课后练习的第一题:课文通篇说的是马,其实论的是人事。想想看,作者在文中表达了怎样的思想感情?千里马只有靠伯乐的慧眼才能被发现,这种观点在今天看起来是否正确?本人认为这些人生的大道理,中学生在没有一定的社会经历的情况下很难产生共鸣。语文课归根到底要回归到语文的本质,语文课不是让学生明白课文的思想感情,而是让学生明白课文的作者是怎样运用语言完美准确的表达出自己的思想感情,从而让学生提高使用语言的能力。
(四)不相信学生。
当我看到八年级上册有一个关于汉字的专题,初步介绍了汉字的性质,发展以及六书。我向老师们提议:让学生死记硬背会给学生带来很大的负担,并不能很好的让学生理解,既然上册已经讲了一些关于汉字的知识,为什么不利用这些知识来讲解词义?老师们说:咱们农村的孩子比不了城市的孩子,理解不了,不要说这个了,英语语法的主谓宾,他们都理解不了。当我在一个班讲六书时,我几次问他们有意思吗,他们都说有意思;我问他们理解的了吗,他们都说理解。无论是农村的孩子还是城市的孩子,他们都比我们想象中聪明得多。也许,在他们刚接触某方面知识时,他们会觉得比较陌生,但是当我们反复强调时,他们最终肯定会掌握。何况,我们并不是让学生系统的接受汉字理论,而是把文字学理论运用到教学当中。
三、学生学习的困难
听老师讲课后,我问学生们学习文言最大的困难是什么,有一个班的学生积极性很高,说了好多,但孩子们说的过于琐碎,我将其总结为两大点:
(一)字词。
首先,对于实词来说,最重要的是古今词义的变化。他们不理解为什么古代会是那个意思,怎么会是那个意思,怎样发展到现在这个意思。学习应用中他们往往拿现代汉语的意思去解释古代汉语。其次,是虚词。古代虚词的数量没有现在这么丰富,而且与现在的虚词好多都不一样,他们不理解为什么一个字,例如连词“而”一会儿翻译为而且,一会儿又翻译为但是。对于虚词,不仅仅是古今词义的问题,有时候,还牵涉到语音的发展变化。例如有一个学生问我“呜呼”是什么意思,课文中关于“呜呼”的解释为“表示惊叹,相当于‘唉’”。我告诉他们,语音也是发展变化的,就好比不同的地方说话不一样一样,不同时间的人们说话也是不一样的。现在我们念“呜呼”像哭一样,但是古代不这样念,它的开口很大,大概念“啊哈”,跟我们现在表示惊叹时的发音差不多。
(二)语法。
学生们最头疼的是古代汉语与现代汉语语法最不一致的地方:语序。学生们提出来的是古代介词短语往往放在句子的后面,而现代介词短语往往放在谓语前面。除此之外,还有否定句中的宾语前置,还有因为修辞产生的语序变化。七年级下册和八年级下册的语文书后面都附录有语法知识,老师们应该以此为基础,使学生能够了解清楚从而正确的将古代汉语翻译为现代汉语。
其次是省略。省略不是我总结的,是一个小女孩说的。当时我很惊奇,我想不到一个小女孩能有如此的概括能力,因为大部分初中生回答我的时候都是具体的事例,比如说,读起来很难读,背不会呀什么的。关于省略,老师们应该告诉学生们为什么省,怎样看出省进而将省略的部分补出来。
四、训诂学的具体运用
齐佩瑢先生在他的训诂学概论中写到:训诂须以声韵学为机枢;训诂须以文字学为辅翼;训诂须以文法学为利器。“训诂需以文法学为利器”,利用文法学可以正确的得到词与词之间的关系,从而得到正确的解释。而利用“声韵学”和“文字学”则是“声训”和“形训”的基础。除此之外,还可以利用现代汉语与古代汉语的关系,让学生能够不仅仅知其然,更能知其所以然。过去,写训诂学在语文教学应用的文章中,大部分都是利用训诂来辨误,找出课本注释的错误,这需要深厚的学术功底,中学教师很难达到这一水平而且这也不是中学教师的主要工作。比如说有的专家运用音韵学的知识,一转两转的,不要说中学生,就是大学生,研究生也不一定搞得明白。对于语文教学,老师们应该用训诂的知识深人浅出的让学生更好的记住他们所学的知识。
对于那些利用象形、会意、指事造出来的字,利用文字学的知识能使学生直观形象的使学生了解字词的本义,并从此出发让学生明白在课文中的意思。例如七年级上册《刻舟求剑》这篇课文对“涉”字没有解释,我们可以利用“涉”的古字“两脚过河”使学生明白“涉”的本义是“两脚过河”,并进而意义扩大,凡是过河都可以是“涉”。又如,八年级下册《送东阳马生序》中对“走”的注释是“跑”,而现在“走”的意思是“行”,现代汉语又经常使用‘‘走”,从而让学生经常将古汉语的“走”理解为现代汉语的“走”,通过展示“走”的篆书并加以解释,就能让学生不在混淆。而对于形声字,形训有时候也能起到一定的作用。例如,七年级上册《水调歌头》对“宇”的解释为“屋檐”,由于受经常出现的“宇宙”的影响,学生很难记住“屋檐”的意思,而通过这个形声字的意符就能让学生将“宇”字与“房屋”扯上关系,进而记住“宇”的意思为“屋檐”。
以声韵学为基础的声训,对于中学生来说完全没必要讲两个字古韵在哪个声部、在哪个韵部。声训讲究“音近义通”,而古代语音相同相近的语音到现在还有相当一部分音近甚至音同,我们的目的是通过语音的联系从而让学生掌握语义的联系进而明白词义。例如七年级下册《两小儿辩曰》对“汤”的注释为“热水”,而“汤”在现代汉语中经常出现,意思也与古代汉语相差很多,从而给学生造成记忆负担。老师进行解释时可以解释“汤,烫也”,利用“汤”与“烫”的语音关系逐步让学生掌握“汤,热水”的意思。又如七年级上册《三峡》中“重岩叠嶂”的现代汉语不常用词“嶂”,可以利用“嶂”与“障”的语音联系并利用“嶂”的意符“山”从而掌握“嶂,直立像屏障的山峰”。
古代汉语的词汇是以单音词为主,而现代汉语的词汇以复音词为主。在这一发展过程中,很多复音词是古代两个同义词作为语素构成的。同时,现代汉语里面有的词汇中组成它的语素还保存了古义。我们可以利用古代汉语与现代汉语的这些联系来更好的训释词义。例如,七年级下册《观刈麦》中对“荷”的解释为“担”,这个意思在现代汉语中并不常用,但是现代汉语有一个词叫“负荷”从“荷”到“负”再到“背”然后到“担”,并且现代汉语还有一个词叫“荷枪实弹”。又如七年级下册{狼》的注释“暴,突然”。“暴”现在最常用的意思为“凶恶残酷的突然”义不常用,但是这个意思在“暴”作为语素组成的一个词中还有,而且这个词大家还都不陌生,那就是“暴死”。
总之,把训诂学的知识运用到中文文言文教学中,有利于提高学生的学习兴趣,增加学生的学习效率并为以后的文言文学习打下良好的基础。
杨昆
(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江苏南京2100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