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纪录片常常以“人”为关注点,表现人的存在方式和内心世界。2008年的纪录片《红跑道》把一群练体操的孩子作为主人公,用纪实语言呈现他们的日常生活和训练。本文从叙事方式、视听语言特点、主题表达三个角度对《红跑道》进行分析,解读其纪实语言。
关键词:纪录片; 纪实语言; 叙事; 视听语言; 主题
人是纪录片中的永恒主题。当代纪录片的一个重要特征就是从表现客观生活逐渐深入到人的存在方式和内心世界,而被认为具有接受教育、避免劳动、避免成年人侵犯等天然权利的“孩子”更是纪录者们关注的对象。2008年,上海纪实频道与德国NDR电视台联合制作了纪录片《红跑道》,导演干超将镜头聚焦在上海市卢湾区少体校里的一群“体操娃娃”身上,记录他们的日常训练和家庭生活,用平静、流畅的纪实语言传达出复杂、细腻的感情。该片已获得上海电视节、巴塞罗那国际纪录片节、美国电影学院等10个国际奖项。笔者将以国内45分钟版本的《红跑道》为例,从叙事方式、视听语言特点、主题表达三个角度分析《红跑道》的纪实语言。
1 叙事方式
从整体上看,《红跑道》在拍摄过程中使用旁观的方式进行纪录,其“叙事者”是缺席的,具有“直接电影”的纪实风格。但影片采用的并不是简单的纯客观叙事视角,打乱的时空结构和带有一定主观色彩的音乐的运用折射出了情感,传递出心灵语言。可见,虽然其基本样式是纪实的,但其运用的影响叙事方法并不单一。《红跑道》的主角是几个练体操的孩子:男孩阿南、大双、小双兄弟,女孩邓彤、王露凝。以这群孩子为中心,两位教练、还有各自的家人先后出现。由于刻画的是人物群像而不是单一人物,人物生活碎片多,叙事时空时有变化,并没有明显的线索贯穿始终,《红跑道》采用了团块叙事结构,根据“场信息”将所有场景归置为训练场景、场外活动场景、家庭生活场景,叙事段落交错出现,每个团块围绕其中一个孩子展开叙事,形散而神聚。同时,虽然故事性和情节性模糊,但叙事段落之间相互联系,层层递进,保证叙事逻辑清晰。灵活的叙事结构既增强了叙事的张力,也有效地避免了的叙事琐碎和过度跳跃。
从叙事角度上看,《红跑道》体现了“海派”纪录片“平视视角”的特点。《红跑道》选取平视视角展开叙述,把表现对象选为普通人家体操的孩子,以平实的态度展现原汁原味的生活细节。影片中,导演极力捕捉孩子的表情变化和家庭生活细节,把孩子作为观察的主体而不是沉默的客体,观察孩子们如何在大的环境和体制下形成自己的人格。这样的叙事角度让观众感到亲切而真实,与片中人物的距离大大拉进。
2 视听语言特点
《红跑道》中没有使用解说词和采访,除同期声的字幕之外没有更多解释性的字幕,甚至没有人名的交代。对于观众来说,“练体操的孩子”这一对象本身就具有吸引力,镜头的画面、声音足以承担叙事功能。当然,解说的取消使得影像表面的客观性得到最大程度的极致发挥,也对画面讯道和声音讯道的配合提出了很高的要求。
2.1 镜头表现
《红跑道》的镜头表达方式很有特点。首先,影片中宏观镜头使用很少,中观、微观镜头较多,表现孩子的活动时运用最多的是中近景,突出表情时脸部特写大量使用。全片的镜头调度流畅,极少出现跨度很大的景别调度。这种冷静、朴素的镜头表达把重点放在捕捉孩子的反应上,中近景和特写的运用大大拉近了观众与孩子的心理距离,提升了参与感。其次,影片中不乏对长镜头的精彩运用。例如,影片接近1/2处的一个52秒的固定长镜头记录了两个女孩练习吊单杠时的过程,两个女孩时而痛苦、时而坚强的表情在镜头中细腻、完整的呈现,形成了片中的一个高潮点。另外,《红跑道》中很少使用空镜,出现的空镜一般都承担了交代孩子家庭环境的作用,比如影片接近结尾处邓彤和爸爸坐在船上时穿插上海外滩夜景的空镜,并不仅仅是情节的过度,也表现了城市的繁华和影片之前交代的邓彤家破落的房屋的对比。最后,从镜头剪辑上看,影片中没有使用黑场、叠画,全部使用硬切手法,用自然的手法呈现画面逻辑。在画面的组接上,一个叙事段落中的相关镜头往往成组出现,形成积累。另外,隐喻镜头的连接也使得画面更具表现力。一个典型的例子是影片21分40秒时,女孩从单杠上放手后落到地上,紧接的一个镜头是训练场边,一只小乌龟从书包里爬出来后落到了地上。女孩的跌落和小乌龟的跌落形成同构效应,即形成了节奏感,又凸显了情绪的表达。所以,虽然《红跑道》的镜头表达是平实的,但并不生硬,所传递的情绪是丰富多彩的。
2.2 声音语言
同画面一样,声音也具备在纪录片中叙事、抒情、表意的功能,同时能够拓展画面空间表现的深度和广度。《红跑道》中没有解说词,现场声音(包括人物同期声、有源声音)和音乐成为与画面一起承载信息的重要元素。人物同期声的大量使用表达了孩子、教练、家长的真实想法,充分突出了人物的个性,而有源声音(训练场的现场声、电视的声音等)的使用则突出了现场的真实感,这些现场声音与画面一起构成了叙事元素。《红跑道》中最有特点、也是最具争议的一点是其对音乐的使用。影片中有两处使用了带歌词的音乐,而且都是摇滚音乐。第一处是18分50秒时出现的地下乐团“秋天的虫子”的《永恒的小夜曲》,这首撕扯的歌曲伴随着一个2分50秒的固定长镜头,表现了两个小姑娘为训练耐力而持续吊杠时的痛苦、坚持,强调出一种超越极限的抗衡和潜藏的孤独感。似在哭诉、又似在嘶吼的摇滚音乐贯穿着整个训练过程,坚持到最后的小姑娘表情扭曲,放开单杠,音乐也戛然而止。“我爱你恨的,我恨你爱的”的歌词似乎与画面内容没有联系,但这一段主观音乐的曲调、节奏却将画面中传达出的情绪推向了极致,形成了片中的一个高潮。另外一处是35分35秒处,小女孩邓彤在画画比赛中拿了第一,得到了老师奖励的一块假金牌,邓彤一个人在教室里站在凳子上带上金牌,对着镜子整理头发,仿佛站在领奖台上向观众致意一般。这一场景的配乐是木马乐队的《我失去了她》的片段,这首摇滚音乐相对舒缓,配合邓彤在教室里孤单的“表演”,传递出温暖和希望,但也透出淡淡的孤单和无奈。虽然两首音乐都体现了导演的主观性,但是,两首摇滚乐的使用并没有喧宾夺主,反而为画面增色不少,成为整体平缓的片中的点睛之笔。声音语言的使用与画面的
配合为《红跑道》增添了审美享受和趣味。
3 主题表达
《红跑道》选择的表现对象是“体操娃娃”,类似的选题还有湖北电视台张以庆的早期纪录片《红地毯上的日记》、黑龙江电视台的王冬冬的《化蛹为蝶》等。但由于拍摄角度、表达方式不同,表现的主题也有很大的不同。《红跑道》记录的是练体操的孩子们的日常训练、家庭生活,试图用客观的方式表现,却传达出很强的多义性。影片中大量出现的红色与生活场景中偏于暗淡的颜色形成了对比。影片中记录的孩子们的表情是多样的:木然、迷茫、孤独、痛苦,也有开心、纯真、充满希望。孩子们小小的身体承担着同龄人没有的负担:枯燥的训练,家长的希望。同时,他们也有对体操真正的喜爱,和对未来美好的憧憬。影片平静的节奏下,埋藏着矛盾和冲撞,也表现出对生命中小小的感动与温暖的期望。正如导演干超在一篇文章里写道:“在体制里形成自己人格的过程,恐怕不能仅用快乐和悲伤去概括。但孩子们有一种精神力量,这种力量贯穿于他们的生活和训练。”“红跑道”象征着生命的历程,对于孩子们来说,这是无休止的艰辛训练,对于观众来说,这是生活中必须经历的挣扎和为之奋斗的梦想。可以说,《红跑道》想要表达的主题是多层次,多含义的。导演把诠释的任务交给了观众,从不同的角度来看,观众可以得出自己的解读。
纪录片《红跑道》是一部平实而不简单的作品。它用有特色的纪实语言,将一个特殊群体的生活状态呈现在观众面前,并且将解读的权利交给了观众。《红跑道》上映时正值2008年北京奥运会,他为观众们提供了另一个看待这些小运动员们的视角。当然,《红跑道》也存在一个问题,片中出现的人物很多,虽然导演使用了团块结构进行内容归置,但单个人物刻画的不清晰、只能看到几个孩子的生活片段,而没有更深层次的挖掘的问题依然存在。但是,从整体上看,《红跑道》的感染力很强,这也是《红跑道》在国际上屡获殊荣的原因。正如第68届美国广播电视文化成就奖对《红跑道》的评价:“《红跑道》是一部深深打动人心的作品,探究体操世界的法则,并构建了国家身份下微妙的潜在情感。优美的摄影,温和的呈现,以及对这个世界人口最多的国家如何制造完美的令人叹服的观察,是我们授予《红跑道》Peabody Award的原因 。”纪实语言的充分运用,使得《红跑道》成为一部内容饱满、情感丰富的纪录片,这也是国内纪录片人个性化表达的成功尝试。
参考文献
[1] 欧阳宏生. 纪录片概论. 成都:四川大学出版社,20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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