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上海且出众者,前有韩邦庆、包天笑,后有张爱玲,今人则有王安忆、白先勇等。在当代语言的整饬运动、文化谱系的背景下,《繁花》似乎要用物哀书写和部分图画构建一个街谈巷语、蜚短流长拥簇着的博物馆,抒写 “革命时期” 上海的各色人情、雰围和市容市貌,节奏是缓慢地铺陈开来的。譬如开篇沪生和陶陶相遇,两人东家长西家短地谈话,有一搭没一搭,犹记得陶陶给沪生讲那对野鸳鸯的故事:“看眼前的陶陶,讲得身历其境,沪生预备陶陶拖堂,听慢《西厢》,小红娘下得楼来,走一级楼梯,要讲半半六十讲。” 话本的样式,一条旧辙,今日之轮滑落进去,仍旧顺达、新异。然流水席里觥筹交错的生活何其瑰丽,孰能繁花之际,竟作花哀时想、见几而作?还有拾叁章讲蓓蒂的故事:“完全乱梦堆叠,看见裙子变轻,分开了,是金鱼尾巴,水池旁边,月光下面有一只猫,衔了蓓蒂,到外面走了一圈,再回来。姝华说,当时,天完全暗下来了,蓓蒂身上发亮。蓓蒂讲,姐姐,我跟阿婆走了。“ 生活的底色有无可解释以及厚重的一面,能给出的徒是梦境一般的故事,一桩无尾的、镶嵌在 “繁花结构” 中的交代,最是 “爱以闲谈而消永昼“。诚如金宇澄自己所言:“书名我想了很久,繁花繁花,盛极必衰。“ 蓓蒂在还未开放时便仓促夭折了,更等不到 “瓜熟蒂落”。见到她们最后一面的姝华,向阿宝缓缓道来,笔端积盈温情:阿宝不响,心里想到了童话选集,想到两条鱼,小猫叼了蓓蒂、阿婆,乘了上海黑夜,上海夜风,一直朝南走,这要穿过多条马路呢,到了黄浦江边,江风扑面,两条鱼跳进水里,岸边是船艏,锚链,缆绳。三只猫一动不动。阿宝说,这肯定是故事,是神话。讲得有荤有素,其实是悲的,骨子里同二十年前的《废都》一样,自有一股倾颓:疲沓的陶陶没有力气超脱,陷在满地鱼腥与皮渣的菜场里,幻想借小琴虚与委蛇的爱情兀自一跃,却因小琴的坠楼而慌乱狼狈。李李剃度,也仿佛于夏日将近的黄昏之中四野绽放的繁花,正迎来先头一丝秋风的浮动。好像生活的河流是平坦地淌过的,倏忽间升腾为苏州河畔弥漫开来的水雾,并非如《追忆似水年华》围绕小玛德莱娜点心那般深不可测的旋转,缺乏指教,对人亦无以教诲。在期刊采访中,金宇澄曾道出这样一段话,可以说是颇具参考价值的:上海是一块经过文学电镀的LOGO,或1970年代人造革旅行袋上印有的 “外滩风光”,它是一座大金字塔,顶部留着涂改多遍的百乐门或者名门男女,下部基础一直很晦暗,混沌沉默、面积深广,理应也别有洞天,却一直被掩盖和忽略。我试想揭开的正是这个层面,譬如我想告诉你:这阶层的上海女人,怎么爱人,或怎么骂人,她怎么俗,怎么雅,怎么笑和悲,生存是如何轻浮和沉重,滋润中伴随怎样的困扰。这类人如何强健、如何安之若素,怎么蓬勃生活,为什么那样活跃、生动,却一直被排除在所谓文学之外。她们自成系统,对生活的信念不能总被忽视。近读李天纲的大文,认为是上海 “带领一个庞大的民族艰难转型“,很有画面感。1833年的洋船都希望 “到上海”,同期开船去广州、厦门等地,乡绅组织大搞 “反入城” 运动,不让 “番鬼” 进城。倒是上海人温和,7条船停十六铺码头,居民甚至想租城里房子给英人住,记录了7船做的各票生意总和:买进 “江南货“ 43万银元,卖出 “西洋货”,包括鸦片、洋布钟表钢琴餐具等等,只14万银元,严重出超。这种景象,是我眼里的上海人,深不可测、被遮掩的记录:这个城市,这里的人群,同样汇集江南的根脉,背负苏杭千年的影响。我眼里这块地方,是一个超大的压缩文件、一座迷失奇花异草的森林。上海有太过眩目的历史与传奇色彩,历经数次裂变而日益生动驳杂,这往往带来叙事的限制和难以规避的陷阱,倒不如另起炉灶、重新上釉。说书人降低俯瞰生活的视线,使得故事宕开收紧的发条,沿着平面发散开去,于奉命维谨的年代、灰白的记忆中一路游走,捎带着莺声燕语和通风不良的镬气,糅和进拗断的、扑朔凋败的花事。而城市风流云在,打散了再集聚、集聚了再遗失,增删添漏,无止无息,需要世人反复燃起希望、梳理记忆。我大约总在上海的。遂想起几句:“月光绽澜是一场扑腾而落静止不动的大雨在它的内部涔凝回旋镀银神像的指尖落下缕缕灰烟黑夜与你接壤,融凝你滞留在它的胃部它成为你的甲胄你变成它浑白的黏膜你看定黄中捎带些绿的树冠但看不清晰宛如盘肠的堤岸一船半船的厚稻草驳子暗里是灰白颜色,翻露出稻田的泥土气却仅是靡靡之音,少有人声佛菩萨根本是不管的,只是笑眯眯荷花震颤骨朵儿红花莲子,白花藕 ”编辑于 2019-06-29・著作权归作者所有
读繁花读后感篇1
你爱城市吗?
也许并不。这里的生活常常琐碎喧扰,让人透不过气。文艺青年向文学寻求慰藉,却被灌了太多“身体和灵魂,总有一个要在路上”的迷汤。拥挤车厢固然令人身心俱疲,珍贵假期终究也是饮鸩止渴,因为我们最终还得回到城市里——丰富又单调,热闹而孤独。
想知道城市好在哪儿的,读读《繁花》吧。此书横跨60到90年代,用上海的吴言软语写尽上海市井;而洋洋万言,起初只是一个文学男中年,纯粹出于对城市的爱,在论坛上随手写下的贴子。
“窗外落雨,案前酒浓”。风流女子巧笑倩兮,张口便是又嗲又糯。这样的上海,藏了太多传奇和情愫,纵十年浩劫都不曾风干殆尽;这样的上海,适合雨天坐在咖啡馆窗前遐想,手里一本《繁花》,沪剧的腔调,清咖滋味。
矫情吗?没错,要的就是这股腔调。其实不管风雅抑或雄壮,都是叙述者自身的腔调,而生活本身是一锅粥,混在一起不清不楚流淌;我们爱一部作品,是想借作者的眼睛,来重新审视、定义自己生活。金宇澄的眼睛里,小时旧梦是发黄胶片,充满纯真乐趣,有大本邮票集和大把白兰花;成人世界有霓虹闪烁,衣香鬓影,忽闪得欲望和落寞无处躲藏。而同时流淌于两个世界中的,便是那又世俗又精致的腔调。
说到城市的腔调,让人想起王家卫。《繁花》题记,开篇也正写到《阿飞正传》结尾的香港夜色——“这半分钟,是上海味道。”
有人说,看王家卫电影别找故事,就盯着演员的脸走。读《繁花》,渐渐觉到它与王家卫电影相似之处——不需完整故事,零碎片段拼叠,时代和人性自然浮现。所不同的是,王家卫用情绪,金宇澄却用语言动作——仿佛苏州说书,讲完张三讲李四,不说教,没主张,等于记录。
?繁花》记录的故事,总让读者欲罢不能。想来,这是因为作者践行古罗马诗人的名言:“不亵则不能使人欢笑”,荤肉满天飞。小说一开篇,卖蟹的风流老板向朋友炫耀如何搭讪姑娘,附带引用清朝名著,抱怨老婆如何缠人:“雨夜夜,云朝朝,小桃红每夜上上下下”。
作者笔头春色满园,心里其实一江秋水。谈及题目,他解释,“花开花落终有时”是《繁花》名字由来。小说结尾,主人公曾经挚友非死即散,宴席锣鼓仍旧,旧日纯真无迹。
算来,小说此种立意并不新鲜;新鲜的,是讲故事的方式。毕竟,谁比谁高明呢?我们什么都懂,我们只是孤独。文学,若能像《繁花》一样,在深夜的一顿热气羊肉、童年的一架老钢琴上,惟妙惟肖,静静铺陈记忆与生活,那份窝心,便如冬日城市街头的红薯炉子,无言,却是荒凉尘世中深深慰藉。
读繁花读后感篇2
朦胧的月光笼罩着大地,宁静而皎洁。月光下,我一章一章的读起了《盛世繁花》,字字惊情……
我喜欢《盛世繁花》里的许多文章,因为语言简洁、优美,惊人耳目的豪言壮语并没有多少,但是一个一个的小故事却十分温馨、迷人,描绘的人物栩栩如生,好像就站在你的面前。我最喜欢《换儿姐》和《女门将》,分别描写了一个姑娘的感人故事。
?换儿姐》讲述了换儿姑娘的善良故事。换儿是姑娘的奶名,她在河边洗衣服,却遭到一群野蛮男生的欺侮,其中还有“我”和她的亲弟弟。“我们”想赶走换儿,可是换儿却说如果“我们”喊她声“姐”就走,“我们”这群厚脸皮男生可没有善罢甘休,编了一首歌谣羞辱还未出嫁的换儿。换儿很生气,离开了池塘,“我们”很高兴,下水游玩。可是没想到“我”的裤子被冲掉了,伙伴们帮我去找,可是上课铃响了,因为害怕老师的皮鞭,伙伴们赶紧溜回了学校。凄凄凉风中,没了裤子的“我”十分尴尬。这时换儿来了,她带着讽刺的意味嘲笑“我”,最后却不顾自己家里的贫穷,把花心血织出的裤子拿给了“我”。那本是换儿自己的紫格女裤,却又把他染成黑色,送给了“我”。此时的“我”更加尴尬,面对换儿用心血织出的裤子,“我”忍不住喊了一声“换儿姐”……
?女门将》则大有不同,爱好足球的汪盈是个标标准准的女汉子,并且有一股不服输的倔劲。本来腿脚灵活的她完全可以担任一名出色的中锋,可是老师却安排她守球门。汪盈很难过,不过个性开朗的她并不会就此认输,她找来同伴,帮她练球。皮擦破了、手淌血了,可是汪盈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毫不在乎,并且继续努力,又掌握了守门将应该注意的事项,最后,成为大家公认的队长。在重要的比赛时,汪盈的手忽然受了伤,她强忍疼痛,继续来到球场拼搏,带领大家团结一致,终于赢得了胜利!女门将当之无愧!
我喜爱换儿姐的善良,赞美汪盈的坚强,两位姐姐身上都有令我敬佩的地方,品质那么优良却各不相同。《盛世繁花》读后,掩卷长思,字字入心。
读繁花读后感篇3
这本《盛世繁花》是三代作家精心打造鼎盛时期的儿童文学,里面的内容好看至极。
请问,你到动物园里看过“吉祥鸟”朱鹮吗?或许有,或许没有,但是《吉祥鸟飞回来了》的作者却亲身体验过朱鹮从年幼到年老的过程,还与一只朱鹮成为了“好朋友”,但最后,这只朱鹮被送进了北京动物园,被人们观赏,研究。但作者还是依依不舍,毕竟这是他第一只动物朋友,可那一句“到时候我认得它,它不认得我了!”让我那原本有些沉重的心情变得愉快了,甚至还笑出声来。看了这篇散文,我不由得对秦岭这个地方十分向往,哪儿的大熊猫,那儿的朱鹮都让我神往;哪儿的金丝猴,那儿的金毛扭角羚,也让我感到新奇。
还有那篇《老师窗内的灯光》里的`那位老师让我尊敬。那时,作者的作文里引用了几段《寄小读者》里的句子,老师没有批评他,反而还在那些句子下面画上表扬的圈儿。可是作者认为过意不去,还是找到了老师,说自己“抄袭”了人家的话……老师微微一笑,拿出了《寄小读者》这本书,说,你这样用是妙引,并不生硬,很好。作者放心了,舒心的一笑。直到半年以后,回到母校的作者,发现老师已经因为肺结核,住进了一家红十字会办的慈善医院。临走之前,回头看到了那盏灯,已经蒙着灰,油,已几乎熬干了……
在我心中,那位老师的灯就是给人振奋,给人光明和希望,是一盏永不会熄灭的灯!那么多的故事,就属这两个故事让我记忆犹新,让我感动。
这本书,可以经得住时间考验,至少在很久很久以后,这还是一本家喻户晓的书!大家一定要去看看这本书,这本耐读,耐看的书!
读繁花读后感篇4
这几天读金宇澄的《繁花》,读了整整两天,说这部小说是2013的年度长篇,又是海派文学的标志。
读完最后一行,时近黄昏,心境也像窗外的天色一样黯然,还有几分难以把握的茫然。
?繁花》在叙事语言上的尝试确实令人心悦诚服。首先,小说用上海话来写,作者坦白出版时将稿子逐字逐句通了多遍,为了让北方人也能懂。沪语写作是骨子里的,真是写出了上海人的某种思维或者心理,不懂上海话的北方人也许能看懂,但不一定能体会其中之妙。其次,《繁花》通篇都是短句子,但是很耐读、有韵味;写法上只写人物如何说、如何做。作者说他感兴趣的是,“当下的小说形态,与旧文本之间的夹层,会是什么。”我想说的是那份黯然和茫然。
?繁花》里有三个核心人物,都是男的,阿宝、沪生和小毛。阿宝爷爷曾是大资本家,阿宝爸爸少爷出身参加革命做地下党,不过那个年代资本家和地下党都不会有好日子过;沪生家是军队干部,“wg”中受冲击;小毛家是地地道道的工人,哪个年代都是踏踏实实的底层,没有大起大落。这三个人从小是好朋友,小说由这三个男人牵连出众多的男人和女人,家人、亲戚、朋友、同事、邻居,当然还有时代与社会。小说对这三个男人从懵懂童年一直写到中年老境,故事的时间跨度有半个世纪,从五、六十年代写到九十年代后的当下,但不是连贯写下来,而是分成“过去的故事”与“现在的故事”两条线索来讲。小说共三十一章,凡单数章节讲述“过去的故事”,凡双数章节讲述“现在的故事”,就这么均衡地交叉隔开。“现在”这部分没有太明显的时间跨度,似乎是一个静止的时空;而“过去”这部分有着清晰的时光流逝,看着这三个少年日渐长大,历经人生的酸甜苦辣,两条线索最后融到一起,是“过去”一步一步地走进了“现在”。小说读了过半,我开始有了比较明确的感觉:喜欢单数章节,不喜欢双数章节。喜欢与不喜欢的理由是一致的,是人。喜欢单数章里的人,包括他们的故事;不喜欢双数章里的人,当然也因为那些故事。
“过去的故事”包括阿婆带阿宝和蓓蒂回乡下老家、蓓蒂和阿婆化鱼遁世的故事;姝华爱书的故事;兰兰和大阿妹的马路游戏故事;小毛和银凤、小毛和春香的故事,等等。这里的女孩儿让人怜爱,这里的少年有情有义。一个物质贫乏政治残酷的时代,但少男少女们自然有各自的方式,生命的根须从土层中汲取滋养,就算是一棵野草,也有属于它的露水与阳光。即使写到那些伤痛的场景,比如,阿宝家搬到曹阳新村后所用的公用茅厕、阿宝娘娘与离婚丈夫“急吼吼”办事把祖父的床榻弄坍了一个洞,那些伤痛把那个时代的记忆一点一点地复活了,线条与色彩都清晰可辨,读的时候会有一种让你珍惜的感觉。但是,“现在的故事”好像是一个混沌又单调的世界,因为它总是类似的场景,那些没完没了的饭局。饭局上的男人们都是什么什么“总”,康总、陆总、徐总以及宝总,还有台湾人、韩国人、香港小开这样未以“总”冠名但实为“总”的;女人们则是如汪小姐、梅瑞、苏安、玲子、亭子间小阿嫂,风情万种兼具手段谋略。饭局上少不了的是酒和,男人和女人在一团酒气中将一个个演绎成活报剧。汪小姐最后怀了怪胎、梅瑞落入自己母亲与情人的陷阱而倾家荡产,她们的结局固然可哀,但未必让人同情,因为她们本也是处心积虑惯于玩弄别人的。所以,从那个有着鲜活记忆的“过去的故事”一步步迈入晦暗无聊的“现在的故事”,读到最后,心境是越来越沉的。
上世纪90年代中期,王安忆写《长恨歌》、陈丹燕写“上海三部曲”,还可以再列上程乃珊、王小鹰、卫慧等一群女作家,开创了某种“上海书写”的格局,而且统领了近二十年之久。希望这格局有所突围,相信是很多人的期待。对于这座城市的精神内涵,王安忆用上海女人的务实与韧性来解读,陈丹燕从欧洲文化和殖民历史来破译,她们都做出了属于自己的阐释。但王安忆和陈丹燕那“革命后代”的“外来户”出身总使得她们看取城市的眼光与这座城市里占人口比例最高的市民阶层有所疏离,从这个角度来说,金宇澄的《繁花》正弥补了这层缺失。《繁花》里市中心的石库门弄堂场景和郊区新村的工房模式写得繁复多彩又扎实有力(手绘地图更增添了趣味)。阿宝、沪生和小毛三个人里最寄深情的是小毛,从小毛为申师太排队领票,到小毛跟师傅学拳,再到小毛与银凤、春香的情缘,直到小毛又凄凉又自得的晚景,读小毛一生里这些大大小小的故事,就像走进一个菜市场,青青的绿叶菜还带着泥巴和露水,鱼盆扑溅的水花泛着腥气,杀鸡宰鸭热气腾腾。这份市井声浪不正是对“上海书写”格局之突围的期待吗?且慢,读到后来,我越来越被一种泔水桶的气味所包围。这么说吧,我的阅读感觉是,那些“过去的故事”散发着各种食材本身新鲜的气味,菠菜的甜、小白菜的爽、豌豆苗的香还有芥菜的鲜,个个不同,是愉悦的;但“现在的故事”散发出的是泔水桶的味道,不能说不浓烈可难闻,桶里的东西也不少可混杂后散发出来的是同一种气味。
人们批评,女性化的“上海书写”过于精致优雅,丝绸的手感,钻石的光亮,还有飘忽而过的香水味道。批评得有理。但是,我们要找的是泔水桶吗?哪些新鲜食材去哪里了?为什么它们没有变成美味菜肴?茫然。
读繁花读后感篇5
?繁花》是《上海文学》副主编金宇澄老师的茅盾文学奖获奖作品。从莱山图书馆借阅之后,一直没有时间仔细看,昨晚大考结束,拿来仔细端详,沪市语言风味足,最大特点:简练。 《繁花》围绕几个从小在上海长大的小伙伴的故事,他们长大,他们身边几十年风云变幻的上海滩,大体是解放后的上海,没有大亨故事,市井小民的欲望纠缠、厂矿工人在wg中的自保与斗争,学生文青在60年代的风华正茂,改革开放后灯红酒绿的商贾隐私,请原谅我看了不到30%的全书,对脉络描述不够详尽,兴许有错误。 《繁花》文字让人眼前一亮。字里行间夹杂着吴侬软语。“事体”也就是北方的事情,在该书中成百次出现。 文中描述小毛的钳工师傅樊师傅制作不锈钢汽水扳手的一段拿来欣赏: 二百多斤的樊大胖子,大手大脚,特号背带裤,大额角上面,套一只钟表眼罩,工具摊开一台子,只为一个拇指大小的钢制美女服务,件件合金钢锉刀,堪比柳叶嫩芽,更细更柔.........这真是缭乱青丝,锦衾怜月瘦。最后通体用绿油抛光。这个过程是一段动人的纪录电影,diy奇迹,寄托了男人的感情与细心。 樊师傅在wg期被人整,但是樊师傅是八级技工,也就是所谓的有特长。他对徒弟小毛讲:做生活,就是做人,如果腰板硬,自家先要做到,出手要漂亮,别人有啥可以讲呢,无啥好讲了。 在批判会上,樊师傅拿出他制作的无人能敌的五金件(文中叫生活经),击退了他的人。 原文是酱紫的: 我讲,啥叫上海工人阶级,啥叫老卵,啥叫大老倌,啥叫模子,面子,这就叫生活,这就叫上海工人阶级的资格。据说技术工人最有觉悟,最有理想,喏,这就是觉悟(樊师傅苦心精制的钢榫),就是理想。小毛说,人家讲啥。樊师傅说,吃瘪了,不响了,会开不下去,统统回去......手里做的生活,就是面孔,嘴巴讲得再好听,出手的生活,烂糊三鲜汤,以为大家不懂,全懂,心里全懂。 金宇澄厉害就在于,他小说充斥着大量的人物对话,但是没有一个引号,根本不需要换行来辨别不同说话人的身份,读者一眼就可以看出来。 金宇澄书中大量的插图都是自己手绘。 我写的很不好,也许就是写给自己看。但是文末还是想推荐他的其他几本书,有时间我们一起分享。想写点亮色的东西,最重要的事体就是阅读最厉害人写的文字,比如金宇澄。 男神金宇澄作品: 短篇集《迷夜》,随笔集《洗牌年代》 主编《城市地图》,《漂泊在红海洋--我的大串联》等。
读繁花读后感篇6
作为女人,这书看得我憋闷。书里女人只有皮肉和脸面而没有骨头。男人也一样。碰到这样一个肉气腾腾的繁花之地,除了出家就不给人活路了。我看到一半就估摸着总得有人出个家什么的,最后一章果然就出了。
我不反对作者的白描手法,不反对不写心理活动,我赞赏这样的尝试(三颗星留给写作手法)。但不写内心不是没有内心。人说的话做的事情是有内在联系的,人的成长是有心理学规律的,人心是有深度的。人总是有主观能动性,总是有魂的。但在这本书里,女人的内心我一个也找不到,男人的内心除了直男癌,我也没找到。全书就是肉肉肉,肉下写不过三寸,就见一群人皮在那边随波逐流,讲上海话。
这本书写的是尘世,而不是生活。中国人喜欢管生活叫“尘世”,但尘世这个词带有太多形而上的意义。它意味着一个只有语言而没有沉默的世界,一个只有皮肉而没有魂的世界。它不是真实的生活。虽然繁花里最常见的一句话就是“--不响”,但其实整本书无处不响,和《知音》差不多热闹。内容也差不多热闹,《因嫉生恨,母女反目为哪般》之类的。这么一本书,至少从旨趣和境界上,我实在看不出好来。
讲一个学生咬了人家的耳朵肉,被人逮到了也不肯吞下去,这才是真的悲喜剧。但其实既不悲也不喜。因为没有魂嘛,你的魂在界外,留了个肉身在这边参加wg,这算哪门子悲喜呢?
《繁花》是金宇澄创作的长篇小说,2012年发表在《收获》杂志。[1]《繁花》故事以10岁的阿宝开始,以中年的小毛去世结束,起于20世纪60年代,终于20世纪90年代。重点描写了两个时间段的上海,一是20世纪六七十年代,一是八九十年代,尤其是这两个特殊历史时期上海人的生存状况。除此之外,金宇澄还将笔调触及太平天国时期,甚至远古的传说时代,展现的并非上海这座城市的历史记忆,但又与上海的文化背景息息相关;体裁上,《繁花》充分借鉴和吸收了话本小说的优势,呈现出一种新的韵致。[2][3]《繁花》获2012年中国小说排行榜长篇小说第一名,首届鲁迅文化奖年度小说奖等。[4]2019年9月23日,《繁花》入选“新中国70年70部长篇小说典藏”。[5]10月11日,入选国家新闻出版署和中国作家协会联合推介的25部“庆祝新中国成立70周年”主题网络文学作品暨2019年优秀网络文学原创作品名单。《繁花》是金宇澄创作的长篇小说,2012年发表,当年就获得了中国小说排行榜长篇小说第一名,首届鲁迅文化奖年度小说奖等。孝顺提示了很多人间凡人之苦,很荒诞的,又很真实。王家卫将于今年拍这部电影,非常期待。繁花这部小说是非常的好看的,如果拍成电视剧的话,肯定是非常受大众的,欢迎的肯定收视率会非常高的,因为里面的情节都是比较跌宕起伏的《繁花》恰到好处,表露了上海方言的质感,又不是很浓,技巧方面很到位,虽是短句,但内在韵致的节制,有温婉、柔软的一面,不是很强、很烈。很多场景,通过几句话描述就下来了,整个小说看不到很大的高潮,看不到戏剧性的夸张,但每个场景背后都有很大的韵味,这小说一方面想还原上海几十年的生活史,日常生活史,另一方面又把很多重要内容通过日常生活来处理了,背后有很大的弹性。这是一个表面上很好看,但内部很复杂,令人值得进一步思考的作品。个人觉得繁华这部作品是非常不错的,这部作品及演员与实力派相结合,这里面的演员每个角色演的都是淋漓尽致,把每个角色都演活了,所有的演员都是倾情演绎,真的是太好了《繁花》用自己腔调和言说印记来发现并肯定日常经验和平凡物事“诗意”和“史意”,文中对于写上海日常生活的描写存在着内在的连续与变化,而这个过程实际上也表现了作者金宇澄对上海精神及对上海生活的理解的变化过程。上海精神的真正内涵应该是一个丰富的、充满着内部紧张的、动态的过程。正是在这个动态的、不同阶层共同参与的、互动的过程中才构成了历史中真实的上海。
《繁花》读后感两年前,我想稍微认真一点地训练自己写作。当时我自以为有一条独到的见解:很多同龄人和我一样,读着关于约翰彼得玛丽的故事长大,伦敦巴黎纽约似乎比中国的大部分地方更让他们感到亲切。对于这些读者,与其给他们一些发生在中国的现实主义的故事,还不如刻意去编造一些全然发生在异邦的与中国毫无关系的故事。因为这样的想法,两年来我写了一些这样的异邦故事。这些故事对我来说不算太难,我在国外生活已经有几年了。与此同时,在个人生活上我遇到了困难。在上海度过的童年和少年,我发生和目睹的私人生活,似乎在当时只是被经历了,而在多年后,情节不断重放,不断被审视,越来越迫切地需要已经成年的我去为过去的经历提供解释。当时我难以理解的长辈,很多都故去了,我却仍然在心中不断面对他们,无法与之和解。我发现我难以解释大部分私人生活,尤其是全然用沪语沟通沪语思维的家庭生活。“爱”“恨”这样的大词似乎更适合出现在波澜壮阔的俄国小说里,上海人使用更暧昧的“欢喜”或者“厌弃”。是非善恶的问题是狄更斯和霍桑的专项,可是家庭生活中我经历到的道德账本远比这些要糊涂纠缠得多。除了这些感情上或者道德上的暧昧,更可怕的是,当我回忆起在上海的十几年生活,大段大段的往事中我甚至找不到感情或者道德本身,不是“坏感情”、“坏道德”,而是“无感情”、“无道德”,一片空白。人们说着话,你以为他们有什么目的而说这些话,可是他们戛然而止——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他们只是突然站起来了。当我把写作的容易和私人生活的困难联系在一起思考,我意识到写作对于我之所以还不够困难,是因为我归根结底不相信作品能折回过来影响到我的私人生活。反过来说,如果文学作品负担着对生活做阐释的重任,我的确还没有读到这样能阐释我的私人生活的作品。许多小说和诗歌让我感动,可我从没有在其中找到我的父亲母亲。语言的不同——文本是用普通话读写(甚至是下意识中的英语转译),而私生活大部分是用沪语沟通——固然是两者之间难以交流的困难之一,可是我隐隐觉得,这中间还存在更深更不可逾越的困难。于是金宇澄的小说《繁花》对我的震动是巨大的。这是一部大量运用沪语的小说,(不过并没有多到让其他地区的读者难以读懂),可是它远超出方言小说的水平。它讲的是风俗、市井,可是它想要达到的目的比《海上花列传》这样的方言市井小说要高明得多。它的存在并不仅仅为了表明沪语的文学魅力,而是试图用沪语的内在逻辑去解释从六十年代到新世纪初的大历史和私人生活史,用语言本身的力量去判断生活的美丑对错。对于我曾经所持有的写作观,《繁花》是当头一喝,让我意识到仅仅用翻译式的语言书写“异邦故事”存在着巨大缺陷。而对于如何再次在心中回忆在上海度过的童年少年,如何面对那些没有道歉和原谅便逝去的长辈,《繁花》提供了一种慈悲的拯救的力量。《繁花》追随一对好友阿宝和沪生,交错地铺开两条线:六七十年代的少年、八九十年代的壮年。随着阿宝和沪生的日常生活,读者又认识了其他几十个血肉丰满的人物:饭局上临时凑数的陪客、晚班公交车的售票员、弄堂小学的女老师……所有人都似乎是通过偶然事件临时聚起的,又会因为另一个偶然事件分开。在那些浮于表面的交往中,他们几乎不谈论自己,不表露内心世界,而是在不断地讲他人的故事。《繁花》一开篇,讲的是九十年代,步入中年的沪生赴约见阿宝,路过菜场,被卖蟹小贩陶陶拦住。陶陶是谁。阿宝前女友的邻居。“沪生说,陶陶卖大闸蟹了。陶陶说,长远不见,进来吃杯茶。沪生说,我有事体。陶陶说,进来嘛,进来看风景。”陶陶拉着沪生,目的是给他讲菜场里的本埠新闻,而作者不紧不慢,让两人先闲聊了一会陶陶的老婆、再聊了一会来光顾蟹摊的女主顾,还让沪生慢悠悠地回忆起了自己和前女友的往事。这些都讲完,陶陶才开始讲菜场里卖鱼的女人和卖蛋的男人偷情的故事。在沪生“我有事体”“讲得简单点”的催促下,陶陶噱头摆足,一个小故事讲了三千字,讲到最后,赶时间的沪生已经被故事完全吸引了:“沪生说,慢慢讲,卖蛋男人,又不是陶陶,紧张啥。陶陶说,太紧张了,我讲一遍,就紧张一遍。沪生说,弄别人老婆,火烛小心。陶陶说,是吧,沪生跟我仔细讲讲。沪生说,啥,我现在是听陶陶讲,脑子有吧。陶陶笑笑。沪生说,一讲这种事体,陶陶就来精神。陶陶说,有精神的人,第一名,是卖鱼女人的老公,弄堂里白天人少,师徒咚咚咚跑上楼梯,房门哐啷一记撞穿,棉纺织厂保全工,力气用不光,门板,斯必令门锁,全部裂开,下面望风小徒弟,喉咙山响,因为车间机器声音大,开口就喊,不许逃,房顶上有人,看到了,阿三,不许这个人逃,不许逃,我看到了,这一记吵闹,还了得,前后弄堂,居民哗啦啦啦,通通出来看白戏,米不淘,菜不烧,碗筷不摆,坐马桶的,也立起来朝外奔,这种事体,千年难得。沪生说,好意思讲到马桶,再编。陶陶说,真是事实呀,居委会干部,也奔过来,四底下吵吵闹闹,轰隆隆隆隆,隔壁一个老先生,以为又要搞运动,气一时接不上,裤子湿透。沪生一笑说,好,多加浇头,不碍的。陶陶说,句句是真,只是一歇工夫,老公跟徒弟,拖了这对露水鸳鸯下来,老公捉紧卖鱼女人,徒弟押了卖蛋男人,推推搡搡,下楼梯,女人不肯出门,老公说,死人,走呀,快走呀,到居委会去呀,卖鱼女人朝后缩,卖蛋男人犟头颈,等男女拖出门口,居民哇一叫倒退三步,为啥,两个人一丝不挂,房子里暗,女人拖出后门,浑身雪雪白,照得人眼睛张不开,女人一直缩,拖起来,蹲下去,老公说,快走,搞腐化,不要面孔的东西,去交代清爽,快,老公强力一拖,女人朝前面走两步,上下两手捂紧,蹲了不动,卖蛋男人拉出门口,跌了一跤,周围老阿姨小舅妈,忽然朝后一退,吃吃穷笑,小徒弟说,娘皮,走不动了是吧,起来。居委会老阿姨,脱一件衣裳朝女人身上盖,高声讲,大家不许动,回去冷静解决问题,快点回去,听到吧。此刻老公回转头来,忽然推开徒弟,朝卖蛋男人扑过去,两手一把捏紧男人脐下这件家生,用足力道,硬拗。卖蛋男人痛极,大叫救命。大家方才看明白,卖蛋男人从楼上房间捉下来,拖到后门口,这件家生,不改本色,精神饱满,十足金的分量,有勇无谋,朝天乱抖。老公一把捏紧家生,像拗甘蔗,拗胡萝卜一样穷拗。老公讲,搞,搞呀,搞得适意是吧,再搞,搞。卖蛋男人大叫。户籍警跑过来,运足力道,穷喊一声说,喂,文明点好吧,让开,大家快让开。”如果这个故事只是到此为止,那么《繁花》只能算是一篇精彩的市井小说,然而作者让律师沪生紧接着卖蟹小贩陶陶讲出了这样的话:“沪生说,这对男女,太可怜了。陶陶说,老公发怒了。沪生说,拖了赤膊老婆出门,有意思吧。陶陶说,上海人对老婆好,啥地方好。沪生说,法国人发觉老婆有情况,轻轻关了房门。陶陶说,这难了。沪生说,关键阶段看素质。陶陶说,恶形恶状,又骂又打,心情可以理解。沪生说,这老公太龌龊,不让老婆穿衣裳,等于自家剥光,有啥面子。陶陶说,其实坍台。沪生说,上帝晓得吧。陶陶说,耶稣,还是玉皇大帝。沪生说,以前有个农村女人做了这种事体,广大群众准备取女人性命,耶稣就讲,啥人是好人,现在可以动手,结果呢,大家不响了,不动了,统统回去困觉。陶陶说,耶稣辣手。沪生说,只要脑子里想过,耶稣的眼里,就等于做过,有啥呢,早点回去烧饭烧菜,坐马桶。陶陶说,耶稣有道理,以后碰到这种事体,我回去困觉。沪生看看表说,好了,我走了。陶陶说,再讲讲嘛。沪生说,已经十足金,甘蔗萝卜,加油加酱了,还不够。陶陶说,这是事实呀。”相较于卖鱼女人和卖蛋男人偷情这样活色生香的“低俗小说”,更让我钦佩的是作者让沪生在这样的语境下讲起了基督教,轻轻几句,一点即过,宽恕了卖鱼女人的罪恶,也让所有人一失神,扪心自问。沪生口中的耶稣既得基督教精髓,又夹杂上海里弄阿姨户籍警察的腔调:“以前有个农村女人做了这种事体,广大群众准备取女人性命,耶稣就讲,啥人是好人,现在可以动手,结果呢,大家不响了,不动了,统统回去困觉。”“ 只要脑子里想过,耶稣的眼里,就等于做过,有啥呢,早点回去烧饭烧菜,坐马桶。”沪生的话,似乎也是在面对着读者:所有方才在陶陶的故事中得到乐趣的读者,都无法再去指责卖鱼女人。而陶陶的评论则意味深长:“耶稣辣手”“耶稣有道理”。然而《繁花》并没有说教意味,不借万能的作者之手去惩罚任何罪行,也没让任何人物站在道德标杆上。全篇小说上百位人物,罕有修得美满婚姻的例子。沪生的妻子抛下他移民国外;陶陶将不久后经历两段婚外情。而整篇小说中显得最真挚最细腻的感情,则是工人阶级小毛和海员妻子银凤的偷情。在作者的娓娓展开下,这段婚外情成了血肉有情之品。写银凤和处子之身的小毛做爱:“世界忽然静下来,空气凉爽,雨声变小,银凤缩小了尺寸,只有身下篾席,水漫金山。银凤说,不要动,姐姐会服侍,人生第一趟,要休息。姐姐服侍小毛,想了好几年。讲心里话,姐姐欢喜。小毛不响。银凤浑身亮光,到脚盆里拎起毛巾,银凤说,小毛。小毛转过头去,不看银凤。”写忐忑不安的小毛去找自己的武打师父,武打师父却为银凤辩护:“拳头师父说,樊胖子,屁不懂一只,啥叫童子鸡,女人是不讲年龄大小的,只要对男人好,就可以了。做人为啥不可以回头,回头最味道,最有气量。老祖宗的屁话,我是一句不相信的。做人方面屁话最多,一句勇往直前,一句是回头是岸,退一步海阔天空。好马要吃回头草,搞我脑子嘛,子孙到底相信啥呢。大丈夫宁死不屈,大丈夫能屈能伸,瞎搞三千。小毛不响。师父说,银凤这种邻居小阿嫂,小姆妈,最讲情分。”写银凤对这段关系的分寸:“银凤说,我晓得小毛,喜欢大妹妹。小毛说,不可能的。银凤叹气说,这是应该的。小毛不响。银凤说,小毛将来,会交女朋友,结婚,但每个月,最好看姐姐一次,最好是两三次。小毛不响。”这三段,相较于银凤和武打师父的滔滔不绝,更醒目的是一再重复的“小毛不响”,处在事件中心的小毛只有选择不响。这句话在小说中满目皆是,阿宝不响,沪生不响,陶陶不响。面对困境的人物,唯一能做的反抗便是“不响”。这句上海话在小说中显得余音缭绕,不是沉默的失声,而是“不响”,一个较轻的却仍然被能听见的声音,出现在小说中情绪最饱和的地方。这让我想到了自己的童年,在上海经历的家常生活,那么多曾让我困惑着的大片空白:在最需要辩解和宣泄的地方,没有眼泪,没有争吵,父亲不响,母亲不响。我想到长辈念叨了一辈子的许多故事,最后的着重点就是“不响”,祖父会不厌其烦地强调,“当时我只好不响了,我只好不响了,我只好不响了。”小毛不响。小毛对于和银凤的关系仍然心存犹豫。小毛住三楼、银凤住两楼、一楼是理发店,银凤约定两人见面的信号是银凤房间半夜十二点开电灯。于是作者写小毛深夜下班,“无精打采踏进理发店,坐进理发椅,转动扳手,椅背慢慢放低下来,放平。此刻,楼顶出现几道亮光,银凤拖鞋移动,或漆黑无声。不管如何,小毛感觉,只要踏进理发店,银凤就透过地板缝,朝下面看,目光有如电力,笼罩下来,难以逃遁。窗外的路灯光,同样映进店堂里来,镜子斑斑驳驳。白天的所有景象,锁进镜台下的抽屉与小橱里,包括理发工具,顾客的面孔,对话,王师傅咯咯咯干笑,江淮戏调门,水垢气,肥皂水味道,爽身粉味道,金刚钻发蜡的甜俗味道,烫发铁火钳的焦毛气,完全锁进黑暗,异常宁静。小毛调正了角度扳手,椅背就朝后面靠,铸铁踏脚板上升,直到身体摆平,理发椅浑身发出摩擦声,镜子慢慢升高了,映出对面墙头褪色价目表,及酱油色地球牌老电钟,一跳一抖的秒针。此刻,整个店堂间,包括所有男女顾客的气息完全消失,银凤的气味,从楼上飘下来,无孔不入,雾气一样细密弥漫,雪花一样无声铺盖下来,清爽而浓烈。与此同时,银凤全身的热量,忍不住泄漏,从楼板缝里蒸发开来,辐射下来,覆盖下来。二楼爷叔醒了,拖痰盂的声音。窗外有人咳嗽。银凤的热气直逼下来,滚烫,贴近小毛,枕头一样的蓬松前胸,丝绵一样软弱呼吸。小毛抬头,只见理发店四面镜子,椅背,走廊。有时,楼梯口无声无息,朦胧一团白影,镜里也白云飘过,影子移动了,其实,是实在的肉体,解开的纽扣,近靠面前的温度,两腋的暖风,汗气,头发慢慢散开,堆叠过来,最后,完全盖没小毛的面孔。坐椅的漆皮已经老化,金属构件经不住压力,发出摩擦声。”小毛不响,小毛仍然疑虑重重,于是整个空间的摆设、气味、声音都调动起来,是作者为了让小毛从“不响”的重负中解脱出来。作者用极其耐心的手笔来白描这个空间,让这个七十年代的理发店栩栩如生地出现在二十一世纪读者的眼前,让读者看到小毛是置身于如此详细的景物之中,有情的不再只是银凤,而是整个空间。如果要否定这种感情,就是否定了那个空间的生色之美。当作者精确地描绘下这个七十年代的理发店,语言的美学战胜了社会道德,小毛和银凤得以正名。当一个人看到一只渔网然后思索网是如何编织的,捕鱼的乐趣便打了折扣。而当一个人开始琢磨写作,阅读的快感也会打折扣 。《繁花》让我体验到了很久没有体验过的双重喜悦:作为一个普通读者的阅读惊喜,以及作为一位写作学习者的领会。然而不只是喜悦,还有痛苦。《繁花》中鲜有大篇幅的心理描写,只用轻飘飘的一句对话,或者一句“不响了”,就一针见血地指出了痛苦。这种痛苦揭开了生活的表皮,向伤口上倾倒酒精,然后治愈它。我是在行走的途中阅读《繁花》:开始的几章是在上下班的波士顿地铁上,后来的几章是在柬埔寨的旅途中。在去往下一个目的地的不安之中,一本小说渐渐铺陈,为我的过往生活提供了解释和依靠。这也许是我所能经历的最幸运的阅读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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