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水产第一股”獐子岛第三次登上A股的“热搜榜”。
根据4月27日发布的业绩报告,獐子岛2018年全年净利润3210万元;2019年Q1净利润-4314万元。也就是说,其2019年Q1的亏损额度竟超过了去年全年的净利润。
但真正把獐子岛送上热搜的,是公司对于业绩亏损的解释:底播虾夷扇贝受灾。这是近5年来, 这家以扇贝为主营业务的上市公司第3次以“扇贝跑路”解释亏损。
当年的农业第一百元股,如今股价已不足当年的零头, 截至发稿,獐子岛股价已跌至元。
5月30日,獐子岛回复了来自证监会的问询函,这比证监会限定的时间晚了一天。对于证监会指出的“持续经营能力存疑”,獐子岛表示,“虾夷扇贝底播规模压缩至约60万亩,降低系统性大规模死亡风险对业绩的影响。”
然而,此次回复并未“过关”。6月1日,证监会又一封问询函下发,要求獐子岛于6月6日前对2018年年报进一步说明。獐子岛依然未能如期交上答卷,并表示力争于6月11日前完成回复工作。
成也扇贝,败也扇贝。
上世纪90年代,獐子岛率先采取底播养殖技术,并从日本引进虾夷扇贝这一高市场价值水产,在掌舵人吴厚刚的引领下,獐子岛进入了十几年的黄金发展期,也使当地成为显赫一方的富贵镇。
与此同时,吴厚刚成功地把地名做成了品牌。
仅在2005年,獐子岛渔业就实现亿元产值,亿元净利润,出口创汇亿元。獐子岛虾夷扇贝,一度占据国内市场近80%的份额。
辉煌并未持续下去。
2014年10月,因“遭遇异常冷水团”,獐子岛扇贝“跑路”,当年亏损亿元。2017年,又因“饵料生物数量下降”,扇贝“饥饿致死”,导致年亏损亿元。
从海上粮仓到连年减产,虾夷扇贝作为獐子岛利润的主要贡献产品,每一次大规模死亡,都导致了公司业绩的大变脸,而“扇贝门”三度上演后,獐子岛似乎开始了断臂求生……
五年来,獐子岛虾夷扇贝的“水土不服症状”越来越严重。
2014年10月30日,獐子岛发布公告,因北黄海遭到几十年一遇的异常冷水团,公司在2011年和部分2012年播撒的100多万亩即将进入收获期的虾夷扇贝绝收。
一片哗然,质疑声接踵而来。
大部分质疑集中在冷水团事件的真实性,以及2014年10月14日獐子岛股票停牌之前,没有披露任何与扇贝死亡有关的消息,却有 大量机构在二级市场上出逃,股民因感到被蒙骗而愤怒。
对此,獐子岛董事长吴厚刚自愿承担一亿元的灾害损失,其中2000万元在一个月内到位,剩余8000万元一年内到位。同时,公司总裁办12人自愿降薪,吴厚刚薪酬降为1元;其余11位总裁办成员薪酬降低26%至50%不等。
但据wind数据统计,除吴厚刚2015年后薪酬降为0之外,其余高管薪酬变化并不明显。
与此同时,随着冷水团事件的深入,虽然最终结论表示獐子岛虾夷扇贝死亡确系冷水团所致,但獐子岛的居民们并不买账。
2016年初,獐子岛被2000多獐子岛居民实名举报,称2014年的 “冷水团造成收获期的虾夷扇贝绝收事件”原因是提前采捕和播苗造假,并非自然灾害。
扇贝门第一集的影响还未结束,2018年1月30日,扇贝再遇波澜。
獐子岛公告称公司底播虾夷扇贝的年末存量盘点,发现部分海域的底播虾夷扇贝存货异常,对2017年净利润9000万元亿元的盈利预测进行修正,预计可能导致公司全年亏损亿元亿元。
对此情况,獐子岛给出了理由,由于降水减少导致扇贝的饵料生物数量下降,养殖规模的大幅扩张更加剧了饵料短缺,再加上海水温度的异常,扇贝长时间处于饥饿状态诱发了死亡。
扇贝饿死了,成为去年寒冬市场的笑点。
值得注意的是,在獐子岛发布存货异常公告的前一个月, 獐子岛第二大股东和岛一号证券投资基金分别于2017年11月、12月合计减持獐子岛万股,套现逾1500万元。
扇贝门第二集的调查结果还未公布,不曾料到,第三集紧接着上映。
獐子岛2019年一季度亏损4314万元的理由是:底播虾夷扇贝受灾。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配方。
对于三次扇贝“跑路”事件,锌 财经 多次向獐子岛官方进行求证,均未收到回复。而锌 财经 对獐子岛董秘发起的提问:为什么扇贝多次出走,贵公司依然没有建立起完善的养殖体系?截至发稿,对方未予回复。
对于海洋牧场的风险性,海洋生物系教授张华对锌 财经 表示,海洋牧场主要在自然海区,的确会受到外部环境影响,会造成投入产出达不到预想的效果。但是在抵御风险上,可以采取很多措施减少不利影响。
追溯扇贝门的过往,从2014年獐子岛冷水团事件至今, 每次在扇贝“跑路”的次年,该公司均能神奇般扭亏为盈,避免被ST以及退市风险。
信达证券研报认为,尽管此次风险事件或由不可控的外部因素引起,但由于两次风险事件的发生间隔短、影响大,或对公司信誉度和影响力造成一定负面影响,并下调公司评级至“卖出”评级。
獐子岛,这个隐藏在黄海深处不足15平方公里的小岛,能相继成为资本追捧和备受质疑的目标,和吴厚刚密不可分。
上世纪70年代,獐子岛有着“海上大寨”的称号。据当地镇志记载,1958年,獐子岛成立人民公社,通过冬季钓鱼、拉贝生产,多积累少分配的新方式,公社创造出了单船捕捞和总捕捞量的全国纪录,并且第一次登上《人民日报》。
吴厚刚的少年阶段,就在那段轰轰烈烈的时期中度过。
中学毕业后,作为新生力量,吴厚刚加入了獐子岛的创业群体,从铆工造船开始做起,后历任獐子岛渔业总公司会计、财务部经理、总公司副总经理,最后坐上了总经理、獐子岛党委书记的头把交椅。
1996年,32岁的吴厚刚将獐子岛带入了发展的快车道。
他的改革从产权制度开始,将捕捞船全部民营化,以解放积极性;将渔民捕捞的产品集中起来出售,以此增加市场整体竞争力,主导议价权。
之后, 吴厚刚开始推进“底播养殖”技术取代传统的“浮筏吊笼养殖”,将海产品从“圈养”转变为“放牧”。
在新养殖、新模式的影响下,2000年,獐子岛镇总收入达到亿元,纯收益亿元,人均收入超过万元。而同年,全国城镇居民人均收入6208元,农村人均收入只有2229元。
2001年,政企分离政策推行,獐子岛改制。吴厚刚选择下海。
下海后,长海县政府给了他渔业公司5%股份的奖励,以及530万元无息贷款,用于其再购5%的股份。最终,吴厚刚以10%的股份占比、第三大股东的身份继续做渔业公司的掌舵人。
在吴厚刚的带领下,獐子岛启动了海洋牧场建设,投放海底人工鱼礁、海洋生物苗种,进行海底绿化,这里也成了中国海洋牧场的起源。
2006年9月28日,獐子岛渔业在深交所上市。
上市第一天,獐子岛以元的开盘价成为当时国内1341家上市公司中的第二高价股票。此后股价持续攀升,到2008年1月创下元的纪录,成为沪深两市的股王,同时也成为了中国农业第一个百元股。
吴厚刚曾说,“大海是我的家,蓝色的大海给我们提供了宝贵的资源,我们的发展过程要与大海和谐共生。”
但是,在与大海和谐共生了十多年后,画面开始变得不再和谐。
继2014年“冷水团”事件后,随即而来的 播苗数量造假、偷工减料、播撒量虚报等负面传闻, 缠绕着吴厚刚和其所领导的獐子岛集团。
吴厚刚却走了一波“骚操作”,2014年后自降薪水为0,却于2016年在股市套现超1亿元。
A股市场,优秀的公司总是相似,作妖的却各有千秋。
獐子岛会不会成为下一个蓝田股份?
同样作为农业企业,蓝田股份创造了一个时代的股市传奇。1996年发行上市以后,在财务数字上一直保持着神奇的增长速度:总资产规模从上市前的亿元发展到2000年末的亿元,增长9倍,历年年报的业绩都在每股元以上。
即使遭遇了1998年特大洪灾,每股收益也能达到元,5年间股本扩张了360%, “蓝田神话”成了他们的代名词。
如此“抵抗自然灾害”的能力,将如今的獐子岛远远甩在身后。
然而,2001年10月,刊登于《金融内参》一篇600字的短文,对蓝田神话直接质疑——其业绩完全依靠银行贷款。迷雾拨开之后,蓝田神话破灭。
农业版块的故事总在上演。
此前,到期没钱还本付息的雏鹰农牧,开创了“猪肉代偿”债权人的先河。在今年1月披露业绩预告修正公告时,再次给出了“猪被饿死”的亏损理由,和扇贝逃跑如出一辙。
自然灾害成为了农业上市公司造假的契机。
然而,根据企业会计准则,“ 生产性生物资产的减值准备一经计提不得转回,而消耗性生物资产的减值准备在计提后,在特定条件下可以转回 ”。因此,这也成为不少企业调节利润的工具。
让报表好看是很多A股企业的基本要求,在没有实力支撑下的好看,总是外强中干。当窟窿太大,荒唐的借口开始上演一个个的股市笑话。
这些啼笑皆非的股市趣闻,映射的是监管的缺失,惩罚机制的不健全。不少上市公司的财务造假、违规信披,业绩修饰正在堂而皇之地进行。
虽然问题长久存在,但可以看到的是,监管在逐步与成熟市场同轨。
5月15日,证监会启动设立全国投资者保护宣传日,发布了2018年度资本市场投资者保护状况白皮书及系列子报告,中国投资者网微信公众号也正式上线。
新湖财富助理总裁郭剑表示,A股的退市机制和国外成熟的资本市场相比,的确是有比较大的差距,但是可以看到的是目前退市的企业开始变多了,这是一个好现象。
如果说,A股是一个时代的火山口,那么,这里拥挤着几十年的投机客与亢奋者。
当扇贝不再跑路,当市场的灰色行为不再被宽容,这些让人鄙夷的价值投资,也会被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