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曲的钢琴伴奏艺术包括“正谱伴奏”和“即兴伴奏”两种类型。曲式是音乐作品的结构逻辑关系。钢琴伴奏织体内容的发展变化,运行于音乐作品的曲式逻辑之中。本文就歌曲的钢琴伴奏教学中的“曲式逻辑”训练问题,曰其概念,明其思路,探其方法。曲式逻辑融入钢琴伴奏的音乐实务中,对其艺术表达的美妙生动具有引领效应。
19世纪欧洲浪漫主义音乐运动中的“钢琴诗人”肖邦的钢琴练习曲一般没有强烈的对比,每首练习曲往往只有一个音乐形象,但是,练习曲的音乐内容总是有人文感情的起伏变化,故而彰显出练习曲的某一音乐形象的艺术发展风采。肖邦的《e小调练习曲(Op25-No5)》,就是一首钢琴练习曲在织体内容与情感内容均形成对比的典型代表,该曲的首尾两段的音乐织体包括“立体琶音”、附点节奏和装饰音,表达着惊慌不安的音乐情绪,中间段落是从容流畅的旋律在柔和的“大提琴”音区生动歌唱。
“音乐是对比的艺术”,这话在当下许多“玄乎离谱”的文章语境中且并非“离谱”也。且不曰管弦乐、钢琴等器乐作品,就是一首特具“半音乐语言”特点的歌曲作品,也总是包含诸多音乐对比因素,例如:节奏、音高、音区、速度、力度、音色、伴奏中的织体和演唱中的“抑扬顿挫”等艺术关系。音乐创作和演唱中的音乐对比因素之合理有序的布局,是一首歌曲能够优美感人的基础潜质。在歌曲的钢琴即兴伴奏设计与实务中,歌曲曲式结构中的和弦伴奏音型之布局及其所形成的音乐对比效果,是其教学关注的层面内容之一。
(一)歌曲作品的钢琴即兴伴奏,在和声伴奏效果设计的基础上,其和弦伴奏音型的设计是关键性内容。一首歌曲的钢琴伴奏音型需要考量歌曲的题材内容、旋律风格、体裁风格及其所配置和弦的和声节奏等音乐元素,需要根据歌曲的音乐艺术形象,设计伴奏中的“主导性伴奏音型”和“对比性伴奏音型”。
舒伯特《摇篮曲》的第一、二、四句为“不带旋律的伴奏”,第三句(结构中的转句)为“带旋律的伴奏”。音乐织体中的旋律声部由歌唱者演唱,旋律优美抒情、柔美甜蜜,伴奏营造了“主和弦”与“属和弦”连接运动中的稳定与非稳定的和声语言环境,左手使用“主音与属音”连接运动来增强摇篮曲的晃荡之感觉,右手弹奏“半分解”和弦音型,这种双手演奏的和弦音型,美妙地衬托着旋律的歌唱,表达出摇篮曲体裁的优美意境。伴奏在歌曲的结构中展示着变化统一的音乐逻辑关系。
勃拉姆斯《摇篮曲》旋律在歌者的演唱声部,其“短——长——短”的节奏组合特点,彰显出摇篮晃荡感的音乐律动。伴奏中的左手采用“固定低音”的手法、右手演奏的和弦连接进行了“切分化”节奏处理,第11—18小节右手变化为“节奏模仿性的和弦进行”,这种“旋律层、和声层、低音层“三个层面的音乐织体内容,鲜明生动地塑造了摇篮曲艺术形象。伴奏结构中的音型逻辑自然清晰。
在舒伯特的叙事歌曲《魔王》的钢琴伴奏中,右手演奏三连音节奏的“震音”,左手在g小调上演奏着急促生动的旋律动机,伴奏音乐中暗示出奔跑的马蹄声和紧张恐怖的音乐气氛,这是一个“主导动机”性的伴奏音型,它贯穿于全曲之中,鲜明生动地表现了歌曲的题材内容和音乐体裁的形象特征。舒伯特的《鳟鱼》是一首“变化分节歌”形式,歌曲有三段歌词,前两段歌词的谱曲为同一旋律和同样的钢琴伴奏织体,其旋律为bD大调,钢琴伴奏是两拍一个的“和弦音型单位”的双手和弦型,左手半分解和弦背景、右手半音化的六连音节奏。伴奏音乐活泼欢快、歌曲旋律明快欢畅,描绘着小河清澈亮丽的艺术形象,表现着歌曲中的主人公的喜悦之情。第三段歌词(第59—67小节)的谱曲改换成了bB小调,其伴奏也首先改变成了七和弦背景上的三连音节奏,第62—63小节还出现了贝多芬式的“命运动机”之音调特征,伴奏音乐急促暗淡,艺术情绪紧张惶恐,表现了歌曲中的主人公的伤感而烦闷的心理变化内容。钢琴伴奏音型的曲式性逻辑,发挥了音乐进行中的艺术对比效应。
在歌曲的钢琴即兴伴奏中,“主导性伴奏音型”是塑造歌曲音乐形象基础的基色元素内容,“对比性伴奏音型”是实施音乐对比效果的动力性元素内容。“主导性伴奏音型”和“对比性伴奏音型”的巧妙和谐运用,是丰富伴奏内涵的音乐手段之一。
(二)歌曲伴奏中的曲式逻辑,体现在歌曲结构之中。歌曲常见的曲式结构有乐段体、两段体、三段体、较大型的曲式结构。“乐段体”是能够独立完成歌曲乐思内容的段落型结构,它既可以独立地成篇,也可作为较大型曲式结构的组成部件。歌曲《故乡的亲人》、《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阳》、《我住长江头》等都是乐段结构。乐段体结构的歌曲作品常常伴以“分节歌”的形式出现,诸如一些抒情性的群众歌曲、军队的行进歌曲、民歌和儿歌等。针对于乐段结构的歌曲的即兴伴奏,一般在乐句之间形成不同伴奏音型的变化与对比,例如:在常见的“起承转合”四句体的乐段中,起句和承句为“主导性伴奏音型”,而转句则变化为“对比性伴奏音型”,到了“合句”再回到“主导性伴奏音型”,形成首尾呼应的歌曲伴奏特点,塑造变化统一的歌曲艺术形象。
“两段体”和“三段体”是歌曲作品常用的曲式结构。“两段体”又称“单二部曲式”,是歌曲作品最为常用的曲式结构之一,其曲式特点一般是:在第一乐段的乐思呈示和陈述之后,第二乐段即可以发展或对比,从而形成歌曲作品的音乐整体形象。舒伯特的《摇篮曲》是“简单结构的带再现的两段体”,两小节为一个乐句,前两句为A段,后两句为B段,第三乐句为结构中的转句,故伴奏音型也随之变化而形成对比与发展。孟卫东作曲的《同一首歌》是“较大规模的带再现的两段体”,A段由两个乐句(每8小节为一个乐句,为a+b结构)组成并反复一次,B段为复乐段(其结构为c=8小节+ab=8小节+c=8小节+ab=8小节),尾声有5小节。陆在易作曲的《祖国,慈祥的母亲》是“不带再现的两段体”。“三段体”又称“单三部曲式”,也是歌曲作品常用的曲式结构之一,其特点一般是:三个段落各自独立且又密切联系,从而共同塑造一个完整的歌曲艺术形象。带再现的三段体歌曲较为常见,例如:《黄水谣》(冼星海曲)、《唱支山歌给党听》(践耳曲)等。施盈伟作曲的《当你孤单你会想起谁》是“不带再现的三段体”结构。上述歌曲作品,其伴奏中的曲式逻辑内容清晰明了,美妙和谐且令人感动。
在两段体和三段体结构的歌曲伴奏中,乐段与乐段之间乃至乐句之间常用不同伴奏音型的变化与对比手法,其变化与对比原理相通于上述乐段体结构内部的处理手法,是“乐段体”的放大化结构形态。另有较大型的曲式结构,包括复三部曲式、回旋曲式、奏鸣曲式、变奏曲式等,例如:歌剧《费加罗的婚礼》(莫札特曲)中的《费加罗的咏叹调》是回旋曲式特点,这些大型作品结构的曲式逻辑本身,也对钢琴伴奏中的“主导性伴奏音型”的综合地位提出多元性设计要求。
歌曲的旋律有不同的结构形态、性格特点及其发展逻辑,诸如优美的旋律、活泼的旋律、舞蹈性旋律、叙事性旋律、诙谐性旋律、颂歌性旋律等,不同的旋律内容,需要相贴切的伴奏音型效果,包括和弦伴奏音型的演奏风格。旋律又有不同的表现形态,“上行旋律”一般伴随着音乐情绪的增长及其力度的渐强,钢琴伴奏织体中的声部进行常常表现为“扩展型”的反向进行形态,例如,采用右手上行而左手下行的反向进行则有助于渐强趋势;“下行旋律”一般伴随着音乐情绪的收拢及其力度的渐弱,钢琴伴奏织体中的声部进行常常表现为“收拢型”的反向进行形态,例如,采用右手下行而左手上行的反向进行则有助于渐弱趋势;“平行进行型旋律”(同音反复进行)有其不同的特点,一般用和弦衬托的形式来伴奏,例如,《怒吼吧,黄河》(冼星海曲)中的同音反复进行的旋律,似如吹响的战斗号角;《月亮颂》(德沃夏克曲)中的同音反复进行的旋律,似如呢喃自语。“波浪曲线型旋律”是上述三种旋律形态的综合体,是最常用的旋律进行形态,其伴奏的结构逻辑与音乐表达内容密切关联。钢琴伴奏织体内容的发展变化,运行于音乐作品的曲式逻辑之中。曲式逻辑融入钢琴伴奏设计中,是其音乐表达美妙动人的有效引领。
作者:张建国 来源:北方音乐 2016年6期